星衍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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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离去与君臣

    “他不是恶鬼!”小孩转过头,焦急地对着喀塔尔城年轻的世子说道。

    “无风不起浪,我不管他是不是恶鬼,夸祖这两个字都不能出现在喀塔尔城。”宫长羽说。

    大祭司现在十分尴尬也很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木剌铁儿竟然会和夸祖混到一起去,而且看上去关系还十分不错,听木剌铁儿的意思,好像夸祖对他照拂不少。

    恶鬼对这个小孩很照顾吗?

    “那个......都冷静一下吧。”大祭司从满炕的棉被上爬起身来,走到木剌铁儿面前,说道,“不要这样固执,回家吧。”

    大祭司没有看夸祖,他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留在自己的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可如果我留下,他就又变成一个人了。”木剌铁儿说。

    “我本就是一个人,一直都是。”夸祖插话道,他也希望木剌铁儿可以留下,这样还可以让他少操一份心,而且最起码他的安全与生活都会有保障,他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承受那么多的风险。

    “你现在是两个人了,但是如果我走了你会又变成一个人。”木剌铁儿说,“你不喜欢两个人吗?”

    夸祖看着这个认真而努力地想要留下他的小孩,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会喜欢一个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人,但是就像是那个年轻人说的,喀塔尔城容不下他。

    当然他在乎的并不是这座城能不能容下他,从没有可以容下恶鬼的城市,他在乎的是这座城能不能容下这个小孩,他应该有个安全稳定的生活。

    “你会成为我的累赘,你应该留在这里。”夸祖转头看向那持着锈剑的宫长羽,“而我则想在这里转一转。”

    被这个站都快站不稳的老头子选择性的无视,他有些生气。

    “那就很抱歉了,我不能让你离开这里。”宫长羽提起锈剑,再度指在夸祖的喉咙前。

    “你会在一瞬间死去。”夸祖说。

    他太能看透这些人的深浅了,对他来说,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纸糊的一样,无论是街上的路人还是某个被他割掉头颅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强,但这总归是好事,不然若是某次失手被人杀死了,那他不就很亏了?

    “我有很多人在这里。”宫长羽说。

    “那很多人都会死,趁我还算开心,我建议你离去,我也离去。”夸祖平淡地说,他其实已经不算开心了,没有人被同一个人用生锈的铁片指两次还会开心,但他可以忍,他希望小孩可以留在这里,好好地生活。

    “恶鬼只该在夜晚出现,但是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况且这里还是我的宅邸!”宫长羽竟真的不准备退让半步,想将夸祖留在这里。

    “在白天,鬼是斗不过人的。”年轻的世子咬着牙,但迟迟不肯出手,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握可以建功。

    恶鬼重新出世已经有一年左右,一年以来,被他所杀死的各路名门强者也传出了不少,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特征——就是宫长羽是肯定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我并不想与你斗,我暂时不想杀人所以我不会杀人,我只是单纯地想散散心。”夸祖第三次转过身去,这次真的要离开了。

    “夸祖!”小孩又叫他。

    这次夸祖并没有理睬,连脚步都不曾停顿半分。

    “留下吧,和我们一起生活。”木剌铁儿追上去喊。

    “回去,你该过上安稳的生活。”夸祖看着小孩,一脚把他踹出去很远,“而我,则应该过上独来独往无拘无束的日子,我可不想再分神照顾你。”

    小孩飞出去很远,在倒在地上以前宫长羽还尝试着去接住他倒飞的身形,但是夸祖使出的力道太大了,小孩飞得太快,宫长羽根本来不及去接住。

    “恶鬼,你连孩子也下手吗!”宫长羽大喝一声。

    夸祖眼神平淡,转身就走,淡淡地留下一句:“与你何干?”

    他之所以用那么大的力气,第一是为了让小孩看上去更可怜一些,没有人会去追究为难一个自己从草原到达内陆的孩子,他本来就受了很多的苦。

    另一方面,就是现在的形式就是,只要站在夸祖的对立面,那么就是盟友,夸祖是整个世界的敌人,所以木剌铁儿必须站到夸祖的对立面去,但是他偏偏不争气地一直靠上来,所以只能有这么一脚。

    自青口城离开之后,一路行来一路走,夸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有很大的改观,变得更为完善,很多在贫民区不可想象的道理,在现在看来都很平常。

    而这些改变的代价,则是一颗颗的头颅,一滩滩的血。

    他也不愿意见血,只是心中的火焰无法浇熄,他会痛苦,会辗转反侧。

    木剌铁儿倒在很远的地面上,大祭司从夸祖出手的一瞬间就冲了出去,老胳膊老腿竟爆发出了不慢的速度,只比宫长羽慢了一丝到达,抱起木剌铁

    儿时,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你这个恶鬼!”大祭司咬牙切齿地喊道,气得面色潮红。

    恶鬼当然不会与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计较,他还希望他能好好地照顾木剌铁儿。

    这个小孩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唯二令他感到过温暖的人。

    只是另一个,已经在锦州城,今生也未必还能见几次面了......

    他的心又有火烧起来,不过却没有以往的那种撕裂的痛苦,只是淡淡地,有一种窒息的无力感。

    现在就算是让他杀人,他也提不起气力了。

    宫长羽提着锈剑,在原地咬着牙,看着夸祖的背影,天人交战。

    他很确定自己不会是夸祖的对手,同时也不可能对他构成任何的威胁,若是聚集身边的护卫兵士,需要时间不说,恐怕也未必能将其留住,若到时真的留不住他,那对于整个喀塔尔城的民心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但是若是不追上去杀死这个恶鬼,那么他将对喀塔尔城构成极大的威胁,虽说他嘴上说着没有杀人的兴趣,但对于恶鬼,谁会相信他哪怕一个字呢?

    “夸祖!”宫长羽最终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准备召集士兵,只是站在那里向那个瘦弱的背影喊道,“希望你言而有信,我喀塔尔城可以容你散心游玩,但你若杀伤我子民,那么喀塔尔城将与你不死不休!”这话很官方,就是认怂之后表现出的色厉内荏,以及面子上还算过得去的自己找的台阶下。

    夸祖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因为以前从没有一个同等身份地位的人与他这样交涉过,他并不反感,只是有些不屑,这个年轻人的威胁在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力度可言。

    “我早已与这座世界不死不休了,还差你一座喀塔尔城?”夸祖依旧向前走着,不过有声音传过来,“但是我并不反感你这样,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去杀人,说起来你是第一个明知我是夸祖还敢向我举起剑的人,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物以稀为贵,稀奇的东西总会激起人们的保护欲,人也一样。

    ......

    宫长羽终于松了一口气,夸祖的背影消失了,从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与态度来说,他应该还算是开心,所以他应该也会履行承诺,不会在喀塔尔城杀人。

    他放下了手中的剑,剑柄已经完全被水湿透,露出一种暗淡的金红色,这只是在这么一个照面中仅仅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里就导致的情况,他怎么可能真的不害怕、不紧张?但作为喀塔尔城的世子,在危险来临之时总该站在人们的前面,这样他的城市才能稳固,他的心才能安稳。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同样占了不少的金红色的铁锈,冷汗可能还在不断地冒出来,他还在后怕,像往常一样光是拍可能是拍不干净了,该去洗洗手。

    宫长羽走到大祭司身边,示意大祭司让开去,然后自顾自抱起不省人事的木剌铁儿走进屋中,途中大祭司几次开口想要说什么都被他摇头阻了回去,他不想听这个老人多说什么,他愿意相信草原上的人们,尤其是这个坚毅的孩子。

    无论他是不是与夸祖有很多的关系,是不是同夸祖一样的人。

    “我相信你们所有人,因为我对你们的感觉很亲近,不然我门第一次打的照面,我都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死去,毕竟那时我们所带的东西也不多。”放下木剌铁儿,给他盖好了被子,宫长羽才对大祭司说道,“但是我既然选择了相信你们,我就会相信你们到底,否则我也不会把你们带到我的私人宅邸供你们休养生息,大祭司也不必太过在意木剌铁儿与夸祖的关系,我愿意相信他们是没有什么太亲密的关系的,毕竟他的眼睛很干净,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宫长羽看向木剌铁儿,后者双目轻闭,草原上干硬的风让他的皮肤很不好,所以看上去不是很舒服,不过他的眼睛很纯净,并没有被干硬的风吹到干硬。

    “感谢公子的信任。”大祭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头由衷说道。

    “大祭司说的哪里话,这么久时间的相处,难道大祭司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宫长羽佯装不悦地说道。

    “不敢不敢,公子对我们草原那是恩重如山,我们草原的每一个子民都愿意为公子尽心尽力!”大祭司这样说道。

    宫长羽没有再多什么,又闲聊两句就离去了,今天离去得比以往要早很多,因为他必须要回到城中跟他的父亲说起夸祖来到喀塔尔城并且与他打了个照面的事情。

    还有就是......有些筹备了很久的事情,现在真的要准备开始着手去做了。

    ......

    “檀先生今日好雅兴,在这抚起琴来。”一个身高八尺面容精致的中年男人对那亭子中正抚琴的檀先生说道。

    檀先生抚琴正尽兴时,听见这道声音,赶紧站起身来,向那男人恭敬行礼:“天启王。”

    天启王北宫郢,是整片日京洲的主人,也是日京城的城主,整片日京百城

    皆是他的臣民。

    “檀先生怎么还客气起来了,今日我没带人来,像往常一样就好。”北宫郢说话时一直笑着,根本不像是一个王该有的样子,反而只像是一个温和的读书人。

    不过他只在檀先生面前是这样的,因为他们是朋友。

    平时的贴身侍卫也大都知道他在人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若是被那些与他疏远些的下属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大跌眼镜,因为平时的天启王,可从来都是不会笑的,更别说这样温和的笑容与眼神,就算是偶尔嘴角上扬,都会让当日所有见到他的人放下一百个心,那表明他的心情好了,对于他们的工作也比较满意了,不至于被那虽不曾开口喝骂但却能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神给吓到跪在地上。

    “不是好雅兴,只是心里乱,琴能静人心,所以我这是在静心呢。”檀先生笑着说。

    “又心里乱?这些时日你好像总是心里乱。”天启王拿起一旁的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也不管那茶杯是不是谁用过的。

    “天象大乱,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檀先生说。

    “观星鉴是这样与你说的?”天启王看起来对此并不放在心上,悠悠然然喝着茶水。

    “对,星象已经完全紊乱了,没有规律,未来一途渺茫至极。”檀先生说。

    “哈哈哈哈!”北宫郢一口饮尽茶水,大笑出声,“你檀先生什么时候也开始信了别人给你安排的命数?我日京千百年的传承,又岂是因为那些看星星的才气运绵延?”天启王虽然面相上更像个读书人,但行事起来,却像武人居多,相当豪放。

    “但看星星的确实帮了你不少次啊,你总不能忘恩负义?”檀先生也笑起来,不想再严肃地谈话了,他觉得北宫郢说得对,日京的底气绝不在观星鉴上。

    “忘恩负义?老子曾被他一闷棍打脑袋上,我让他星堂在我日京土地上活着,已经是仁至义尽!”整个日京洲之主、天启王北宫郢,说起话来竟毫无王者风范,一口“老子”就脱口而出,可能是后来觉得实在有些不妥改了口,恐怕谁都会以为这就是个武夫穿上了华贵的袍子。

    “我觉得你说得对。”檀先生也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顺手给北宫郢也倒了一杯。

    “不光是你,任谁都会觉得我说得对。”天启王得意洋洋,这样说道。

    “不,如果是不认识景运婴的人这样说,那么那人恐怕只会觉得当今天启王鼠肚鸡肠,心眼比针尖还小。”檀先生说道。

    “放屁。”天启王言语粗鄙,又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说起来你很久没去星堂走走了。”檀先生想起这件事。

    “是啊,琐碎的事情太多,又不能推到一起去,时间太碎了,抽不出去星堂走走。”北宫郢摇摇头说,“你前些日子去,大先生二先生可都还健康安好?”

    “都还安好,还是足够把你气半死。”檀先生笑着说。

    “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对师徒,除了小点的景运生长得可爱说话也算还行,其他的那三个人,简直就是一堆垃圾!”北宫郢咬牙切齿,又想起自己曾被那话都不会说礼仪都没有的三个人气成什么样子,于是愤愤地说道。

    “呵呵。”檀先生冷笑一声,看着北宫郢。

    在整个日京,从没有人胆敢对天启王做这个表情,甚至想都不敢想,但这位檀先生就是真的做了,不过只限于在私下里,在人前他们还是君臣。

    看着檀先生尖酸的小脸,北宫郢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起那时好端端走在街上,突然就被人拍了一闷棍,再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与这一模一样的冷笑。

    不过那次冷笑的人不是檀先生,却救了他一条命......

    “不行,我得抽点时间去星堂走走,带个棍子去。”北宫郢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起身就要去找棍子。

    “快去快去,我也很久没去了,刚好同行。”檀先生催促道。

    “等着吧!”天启王的声音远远传来。

    再见时,二人都是一身普通平民的打扮了。

    “你又胖了。”

    “你也胖了。”

    “是不是给你的薪水太多了,给你吃得这么肥?”

    “是不是每天就忙着吃喝享乐,忘了自己是天启王,太过安逸了你才会这么胖?”

    “今晚就斩了你。”

    “今晚我就反你。”

    这对君臣同时也是最好的朋友的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不正经地开着十分过分地玩笑,但离奇的是两个人好像各自都不觉得自己过分。

    但若是有旁人听到,那恐怕只听一句话就要满身冷汗两股战战了。

    檀先生与天启王是星堂的常客了,整个星堂没有人不认识他俩,星堂的一切规矩比如“外人不得入内半步”的规矩早就为他俩大门大开。

    不说星堂,就在整个日京,都不会有人不认识这两个日京最大的两个人物,没有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