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十方楼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境
“如何了？酒仙子前辈”
李当看到项影脸色有些微白的走出竹林，心中有些忐忑。
“……已找到解决之法了，多谢你”
“不……不必谢我”
李当说着，暗自在心中骂自己没有出息，怎得在如此美人面前像个不谙世事的雏鸟一般。
“李道友……我听闻你与赵铎关系甚好，多宝宗的炼器大师往往都与大修士勾连，你没有选错，赵铎未来必定是顶天立地的修士”
项影说完，展颜一笑，随即消失在竹林尽头。
“赵铎……你小子可要活命啊，佳人如此为卿……啧啧啧”
李当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摇头离开了。
……
直到傍晚时分，项影才回到瑶皇山附近，从夜空之中，项影都能远远看到在黑暗之中升腾的黑白火焰，以及一股压制火焰的彩色暖流。
“尺八长老……莫师妹”
项影惊讶的发现原本已经遁走的莫余梦也回来了，此刻正守候在尺八长老身旁，两人微微悬空，遥望着被压制但依旧在挣扎的赵铎。
“掌门，我把那贼人交予宗内掌事关押了……我无法放心，就回来了”
莫余梦说话间，眼神也不断向赵铎的方向飞，她没等项影提问，便言明了自己的来意。
的确，赵铎在莫余梦离开前还是一副暴走模样，莫余梦不可能就如此安然地待在宗内享清福。
项影点点头，对尺八长老说道：“……我要到希夷诀了”
“你……好，既然有此心法，我可助你一臂，你要速速将法诀灌进赵铎心中，你只有半个时辰”
尺八长老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项影魂魄的异样了，但他没有出声呵斥或者质疑项影用何种代价交换了此物。
“长老……事后要用你的幻海钟乐诀”
项影开口时，说出每一个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身为掌门，自然是有权力向长老提出要求，但要求尺八长老贡献出自己的功法，却是明显强人所难——项影别无选择，却也深感愧对长老。
“不过是功法而已，修为才是修行之本，你不必介怀，之后我会给你拓印一份”
尺八长老云淡风轻地说道。
“长老如何助我将功法灌注？”
项影努力将杂念甩开，轻声问道。
“幻术”
“幻术？”
项影皱起眉，但她知道尺八长老定然会解释，所以便没有出声再质疑什么。
“功法、心法，与法器不同，并非外物，而是要修士头脑清明时锻字炼句、欣然理解，而且要运转周天的事物，他如今的模样，自然不可能再学什么心法……但我可制造幻境，让你的思绪进入他的心中，找到他的‘本我’，将此功法传授给他”
“如何找到本我？”
项影问出了关键所在。
尺八长老摇头道：“此事我无法给你任何提示，他的心之幻境也并非我所能掌控，还要你自己寻找答案，你觉得他的本我会藏在何处，那就在何处了”
项影没有再问，只是点点头道：“长老施为吧”
……
白，笼罩
一切的白，铺满了赵铎的视界。
或许是一声凄厉而澄澈的婴儿啼哭……或许是人们欣慰的掌声和笑声……又或许是拿起碗筷时发出的清脆敲击声，赵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意识。
不理解……完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认清了自己的存在。
赵铎常常趴在小阁楼的窗边，望着十几里外和天空接壤的大地，望着在城市中忙碌的每一个人发呆。
他总想着——若是有那么一个时刻，他是这城市中的一分子，是行走于车水马龙之间忙碌的一员，若真有那么一个时刻……
“……”
赵铎将这种感觉说给向姐姐听时，她总是沉默以对。
向姐姐是他的监护人，是一名成熟魅力的女性，也是赵铎脑内幻想中的真命天女。
宁静、自然、祥和、幸福，用数之不尽的美丽词汇来形容这样的每一天，赵铎都愿意，他总靠在向姐姐的怀中，聆听对方浅浅的呼吸声，思考着有关自己的一切。
唯一让赵铎感到不安的，就是向姐姐的手——
她的手中，有着逐渐在扩大的两色印记，一黑一白，像是准备吞没一切的纹身，又像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
也许有一天，他想着……也许有一天，自己会离开向姐姐的怀抱，走向更为广阔的人生，但那真的有必要吗？自己愿意这样做吗？
永远待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铎不知何时，已经在心中刻下了这样的文字。
不论过去多久，他也不会长大，向姐姐也不会多一圈皱纹，她永远那么美丽，总是沉默，却有着一双令人灵魂战栗的澄澈双眼，之事看着，赵铎就会感受到醉意。
也许在某个世界，某个时间，他没有如此软弱，但现在，他什么也无法思考。
“赵铎……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
灯光开始闪烁，未知的身影在远处挪动，赵铎惊慌地回到向姐姐的怀抱之中，贪恋一丝温存。
“你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
那人的声音十分柔美，像是用天鹅绒织成的竖笛发出了动听乐声，但此刻这乐器的音色却是冰冷的。
“我在家……这是我的家”
赵铎自信满满地说道。
“造昼术”
那个未知的身影轻轻地从手中抛出一团温暖的光，照亮了一切——
洁白的病床、枯萎的花束、摔碎的手机、屏幕之中拉出一条平直线的心电仪，还有……
赵铎不想回头看向姐姐的模样，她是那么的和蔼美丽，她虽然总是沉默，却总是在他身边。
“这里是死者所在的地方，赵铎，这里是病人走向死亡的地方”
“滚！”
赵铎拿起手边一切可以拿起的东西，扔向那个未知的身影，这个世界已经如此残酷，为什么还要揭露真相？
赵铎回过头，向姐姐还在熟睡，她没有死，至少赵铎亲眼见过她一颦一笑的模样。
向姐姐的衣着，不知何时变成了洁白的颜色，在她的胸前，有着写好名字的卡片。
“向琴，四十七岁”
这个名字触动了赵铎心中最柔软，最不可示人的部分。
“她是你的母亲……是吗”
“……”
“你的愿望是待在母亲病死的病房度过余生？还是想让你的母亲活过来？”
“……”
“跟我走吧，这不是你该留着的地方，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无法更改了”
“吵”
赵铎依靠在向姐姐的身边，妖异的黑白火焰逐渐围绕在他们的身旁，仿佛守护灵一般。
“赵铎，那是假的……假的永远是假的，祈求一万遍，也不会和真实有什么关联”
“你有什么证据”
赵铎的声音冷静到有些冷酷的程度，而那未知的身影身姿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动人。
“看看她的眼睛……那是你幻想的一部分”
赵铎看向向姐姐的眼眸，那双足以勘破尘世的双眼，紧紧地闭合着，仿佛从未睁开。
“影儿……”
围绕赵铎燃烧的黑白火焰逐渐消解，而赵铎怀中的向姐姐也不翼而飞。
项影来到赵铎的身后，轻轻地用双手将他环绕。
“要是你从没哭过，今天就哭吧”
项影的声音仿佛触动的赵铎心中的某个开关，他发出声有生以来最悲切的哭嚎，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哭嚎，而项影始终死死地抱紧他，寸步不离。
那双眼睛……是项影的眼睛，是赵铎钟爱的那双眼睛。
“我……不想……她走”
“嗯”
项影用最温柔的语气在赵铎耳边回应。
“要是……能替她死……就好了”
“恕我拒绝”
“都是……我的错”
“请让我和你一起代罪”
“比死还痛……为什么”
项影把耳朵贴在赵铎的背后，聆听那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用梦呓似的语气，呢喃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的漂亮话，我不会说……但你要是随母亲去了，我会成为下一个你”
“怎么出去”
“希夷诀，我要到了”
赵铎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从现在开始，把你的一切，一分为二”
……
莫余梦亲眼看着项影面不改色地迈入汹汹大火之中，与赵铎对坐，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的额头紧贴着，在大火之中对望，只是如今，黑与白的分界变得如此鲜明，以至于赵铎背后的两尊法相都停止了干戈。
“业火罗刹，天地圣像”
赵铎看着背后的两尊法相，喃喃道。
“你起的名字？”
“不……是这两门功法修行至高深处能够出现的法相，我感觉现在我随时能凝结元婴”
“需要准备什么？”
赵铎困扰地低下头，半晌才说道：“我需要……我需要相当的时间，我还预感到我会引来前所未有的天劫——我元婴期时，与七剑真人的止战约定也会作废”
“我去准备……你快些决定”
项影说完，便轻轻点了赵铎的穴道，赵铎此刻疲倦不堪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
“走吧，一切都解决了”
项影背起赵铎，轻声说道。
（本章完）
李当看到项影脸色有些微白的走出竹林，心中有些忐忑。
“……已找到解决之法了，多谢你”
“不……不必谢我”
李当说着，暗自在心中骂自己没有出息，怎得在如此美人面前像个不谙世事的雏鸟一般。
“李道友……我听闻你与赵铎关系甚好，多宝宗的炼器大师往往都与大修士勾连，你没有选错，赵铎未来必定是顶天立地的修士”
项影说完，展颜一笑，随即消失在竹林尽头。
“赵铎……你小子可要活命啊，佳人如此为卿……啧啧啧”
李当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摇头离开了。
……
直到傍晚时分，项影才回到瑶皇山附近，从夜空之中，项影都能远远看到在黑暗之中升腾的黑白火焰，以及一股压制火焰的彩色暖流。
“尺八长老……莫师妹”
项影惊讶的发现原本已经遁走的莫余梦也回来了，此刻正守候在尺八长老身旁，两人微微悬空，遥望着被压制但依旧在挣扎的赵铎。
“掌门，我把那贼人交予宗内掌事关押了……我无法放心，就回来了”
莫余梦说话间，眼神也不断向赵铎的方向飞，她没等项影提问，便言明了自己的来意。
的确，赵铎在莫余梦离开前还是一副暴走模样，莫余梦不可能就如此安然地待在宗内享清福。
项影点点头，对尺八长老说道：“……我要到希夷诀了”
“你……好，既然有此心法，我可助你一臂，你要速速将法诀灌进赵铎心中，你只有半个时辰”
尺八长老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项影魂魄的异样了，但他没有出声呵斥或者质疑项影用何种代价交换了此物。
“长老……事后要用你的幻海钟乐诀”
项影开口时，说出每一个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身为掌门，自然是有权力向长老提出要求，但要求尺八长老贡献出自己的功法，却是明显强人所难——项影别无选择，却也深感愧对长老。
“不过是功法而已，修为才是修行之本，你不必介怀，之后我会给你拓印一份”
尺八长老云淡风轻地说道。
“长老如何助我将功法灌注？”
项影努力将杂念甩开，轻声问道。
“幻术”
“幻术？”
项影皱起眉，但她知道尺八长老定然会解释，所以便没有出声再质疑什么。
“功法、心法，与法器不同，并非外物，而是要修士头脑清明时锻字炼句、欣然理解，而且要运转周天的事物，他如今的模样，自然不可能再学什么心法……但我可制造幻境，让你的思绪进入他的心中，找到他的‘本我’，将此功法传授给他”
“如何找到本我？”
项影问出了关键所在。
尺八长老摇头道：“此事我无法给你任何提示，他的心之幻境也并非我所能掌控，还要你自己寻找答案，你觉得他的本我会藏在何处，那就在何处了”
项影没有再问，只是点点头道：“长老施为吧”
……
白，笼罩
一切的白，铺满了赵铎的视界。
或许是一声凄厉而澄澈的婴儿啼哭……或许是人们欣慰的掌声和笑声……又或许是拿起碗筷时发出的清脆敲击声，赵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意识。
不理解……完全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认清了自己的存在。
赵铎常常趴在小阁楼的窗边，望着十几里外和天空接壤的大地，望着在城市中忙碌的每一个人发呆。
他总想着——若是有那么一个时刻，他是这城市中的一分子，是行走于车水马龙之间忙碌的一员，若真有那么一个时刻……
“……”
赵铎将这种感觉说给向姐姐听时，她总是沉默以对。
向姐姐是他的监护人，是一名成熟魅力的女性，也是赵铎脑内幻想中的真命天女。
宁静、自然、祥和、幸福，用数之不尽的美丽词汇来形容这样的每一天，赵铎都愿意，他总靠在向姐姐的怀中，聆听对方浅浅的呼吸声，思考着有关自己的一切。
唯一让赵铎感到不安的，就是向姐姐的手——
她的手中，有着逐渐在扩大的两色印记，一黑一白，像是准备吞没一切的纹身，又像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
也许有一天，他想着……也许有一天，自己会离开向姐姐的怀抱，走向更为广阔的人生，但那真的有必要吗？自己愿意这样做吗？
永远待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铎不知何时，已经在心中刻下了这样的文字。
不论过去多久，他也不会长大，向姐姐也不会多一圈皱纹，她永远那么美丽，总是沉默，却有着一双令人灵魂战栗的澄澈双眼，之事看着，赵铎就会感受到醉意。
也许在某个世界，某个时间，他没有如此软弱，但现在，他什么也无法思考。
“赵铎……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
灯光开始闪烁，未知的身影在远处挪动，赵铎惊慌地回到向姐姐的怀抱之中，贪恋一丝温存。
“你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
那人的声音十分柔美，像是用天鹅绒织成的竖笛发出了动听乐声，但此刻这乐器的音色却是冰冷的。
“我在家……这是我的家”
赵铎自信满满地说道。
“造昼术”
那个未知的身影轻轻地从手中抛出一团温暖的光，照亮了一切——
洁白的病床、枯萎的花束、摔碎的手机、屏幕之中拉出一条平直线的心电仪，还有……
赵铎不想回头看向姐姐的模样，她是那么的和蔼美丽，她虽然总是沉默，却总是在他身边。
“这里是死者所在的地方，赵铎，这里是病人走向死亡的地方”
“滚！”
赵铎拿起手边一切可以拿起的东西，扔向那个未知的身影，这个世界已经如此残酷，为什么还要揭露真相？
赵铎回过头，向姐姐还在熟睡，她没有死，至少赵铎亲眼见过她一颦一笑的模样。
向姐姐的衣着，不知何时变成了洁白的颜色，在她的胸前，有着写好名字的卡片。
“向琴，四十七岁”
这个名字触动了赵铎心中最柔软，最不可示人的部分。
“她是你的母亲……是吗”
“……”
“你的愿望是待在母亲病死的病房度过余生？还是想让你的母亲活过来？”
“……”
“跟我走吧，这不是你该留着的地方，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无法更改了”
“吵”
赵铎依靠在向姐姐的身边，妖异的黑白火焰逐渐围绕在他们的身旁，仿佛守护灵一般。
“赵铎，那是假的……假的永远是假的，祈求一万遍，也不会和真实有什么关联”
“你有什么证据”
赵铎的声音冷静到有些冷酷的程度，而那未知的身影身姿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动人。
“看看她的眼睛……那是你幻想的一部分”
赵铎看向向姐姐的眼眸，那双足以勘破尘世的双眼，紧紧地闭合着，仿佛从未睁开。
“影儿……”
围绕赵铎燃烧的黑白火焰逐渐消解，而赵铎怀中的向姐姐也不翼而飞。
项影来到赵铎的身后，轻轻地用双手将他环绕。
“要是你从没哭过，今天就哭吧”
项影的声音仿佛触动的赵铎心中的某个开关，他发出声有生以来最悲切的哭嚎，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哭嚎，而项影始终死死地抱紧他，寸步不离。
那双眼睛……是项影的眼睛，是赵铎钟爱的那双眼睛。
“我……不想……她走”
“嗯”
项影用最温柔的语气在赵铎耳边回应。
“要是……能替她死……就好了”
“恕我拒绝”
“都是……我的错”
“请让我和你一起代罪”
“比死还痛……为什么”
项影把耳朵贴在赵铎的背后，聆听那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用梦呓似的语气，呢喃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的漂亮话，我不会说……但你要是随母亲去了，我会成为下一个你”
“怎么出去”
“希夷诀，我要到了”
赵铎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从现在开始，把你的一切，一分为二”
……
莫余梦亲眼看着项影面不改色地迈入汹汹大火之中，与赵铎对坐，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的额头紧贴着，在大火之中对望，只是如今，黑与白的分界变得如此鲜明，以至于赵铎背后的两尊法相都停止了干戈。
“业火罗刹，天地圣像”
赵铎看着背后的两尊法相，喃喃道。
“你起的名字？”
“不……是这两门功法修行至高深处能够出现的法相，我感觉现在我随时能凝结元婴”
“需要准备什么？”
赵铎困扰地低下头，半晌才说道：“我需要……我需要相当的时间，我还预感到我会引来前所未有的天劫——我元婴期时，与七剑真人的止战约定也会作废”
“我去准备……你快些决定”
项影说完，便轻轻点了赵铎的穴道，赵铎此刻疲倦不堪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
“走吧，一切都解决了”
项影背起赵铎，轻声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