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十方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常
骁鬼篇的修行，需要将自身的五感断绝，彻底进入修行之态，黑风寻了一处僻静之所，叫来红月为自己护法。
“前辈只管安心修行，红月定能护你周全”
红月的手紧紧握着刀柄，坚决地说道。
“……红月，接下来我会五感尽失”
黑风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
红月握刀的手捏得更紧了些，神情变化的那一瞬，黑风也捕捉到了。
随后，黑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盘坐下来，将已经背熟的心法内容运转起来，进入了内静的状态。
“噌——”
红月手中的长刀瞬间直逼黑风的咽喉。
刀尖停留在黑风咽喉前一寸，而此刻红月的神情，也变得相当扭曲，不复美貌……泪水与汗水几乎是一下子便融合在了一起，这对于一名凝神修士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
“动手……动手……动手……”
红月不断呢喃着，却始终无法将长刀逼近一寸。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也几乎是唯一一次，可以轻松杀掉黑风的机会……就算共归于尽，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你夺我自由……我……要杀你……”
隐藏于红月内心，对于黑风的怨念不断上涌。
“红月，接下来我会五感尽失”
突然，刚才黑风对她说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
“啪——”
长刀落地，红月跪坐下来，泪如雨下。
她看着黑风沉静的面容，内心那股空虚仿佛被一点点填满……这一定是奴印所带来的改变，她的心已经被奴印改造。
“前辈……红月即使没了奴印……恐怕也再难离开你了……可我还有要做之事”
……
赵铎敢就如此闭关，其实是因为他现如今如九命妖猫一般，即便有人对他动手，也充其量只是死了一具分身而已——况且如此还能真正看清一个人的内心。
他是故意将五感全失之事告诉红月的，如果红月没有对他动手，未来红月便是真正可以信赖的属下。
内观自我状态之下，赵铎在一片茫茫识海之中，逐渐闻到了一丝烧焦的气息。
一点亮光出现在面前，随着光芒逐渐扩散，赵铎看到了记忆之中那
栋熟悉的建筑。
那是李家的牌楼，李家的小筑……还有在火光之中四散奔逃的李家人。
他作为李霜臣此人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年，他也从未试图深刻了解李家……自然也不知道李家覆灭究竟谁是元凶。
他只看到火海之中哀嚎的凡人。
是谁放了这一把火……又是谁将无辜地凡人卷入其中？赵铎不得而知，但不知何时，他竟已捏紧双拳。
画面一转，他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祖龙与华光仙帝在半空大战，此界凡人纷纷死于祖龙火雨和华光仙光之下。
漫天的火流星之中，凡人在哀嚎。
赵铎心中已有了一丝明悟……这些图景，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死气浓厚的时刻。
用车师前的说法，该叫“阎罗气”。
平日里，凡人哪怕在火堆几丈外，都会被炙烤得忍耐不住……而多少凡人就这样被活活烧焦？那般痛楚，到底天地间谁能经受得住？
无辜之人……为何永远都是牺牲品，为何他们朝出暮归，辛勤劳作，却换得一个痛苦到不可言说的死法？
若说这世间没有仙神，没有天庭……死便死了，无非是天地造化使然，然而既然这天地间有掌控一切的仙人，为何公理道义，永远也站不到凡人一边？
“若上天不生我们便好了……不会经受如此苦楚”
“好痛啊……娘亲……好痛啊，为何我还不断气”
“爹爹，孩儿不孝，竟先走一步”
“孩子，生下你让你受苦，是为母的错”
凡人的呢喃，不断地被风吹到赵铎的耳边。
如果能救到他们就好了……
赵铎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就要流出眼泪——他突然想起了当年他接起电话，亲戚将母亲病逝的消息传给他的那一刻。
眼前画面一转，赵铎便突然发觉，自己回到了楚国京师……天穹之上仙光肆意，而京师城内却每时每刻都有被天地化血阵血祭的凡人。
有些人还来不及说出道别的话，便化为一滩脓血。
而太子却还高高在上，与尺八道人对峙。
突然，赵铎看到了眼前的葬坑……他并未挪步，但却突然来到了此处。
他曾在落雨的记忆之中看到过，而此刻他却忍不住再次低头望去——
全天下最浓郁的死气，就在此处……千年来，多少无辜之人，都是这般无谓的死去。
而太子还在说着他的怨愤、他的烦恼、他的挣扎。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铎癫狂的大笑起来，泪水将他整张脸都抹湿。
“为何我没有把他筋骨的每一寸剁碎！为何我没有亲自把他踩在脚下羞辱一生！为何我没有亲自赐他一死，让他用不能入轮回，生生世世饱受煎熬！”
赵铎胸中的愤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浓烈。
“……”
温暖的感觉突然将赵铎拉回平静，有谁从身后环抱住了他。
这股熟悉的感觉，让赵铎不敢回头，却又迫切地想要回头。
“辛苦了……孩子”
前世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铎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妈……你走的……辛苦吗”
“辛苦，咽气前的最后一刻，我还想着你，可你比我更辛苦，有时候活着才是更大的痛苦”
“你想劝我放下愤怒？”
“不……你该生气，你该愤怒，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不是你了，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丢了前世性命？”
“——我也曾是凡人，所以看到他们活得如此艰辛，实在是……心有不甘”
“孩子，这天地间，有大罪过的人，都有着万千种属于自己的辛酸和故事……但你是对的，无论如何，罪便是罪，你若强大无匹，自然能裁罪断罪，将世间一切虚妄斩断”
赵铎回过头，看到了魂牵梦萦的母亲……前世亏欠良多的母亲。
“你是我心中幻影？”
“我是真的……孩子，总有一日，你会知晓”
“你要走？”
赵铎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却发现那触感越来越虚无。
“睁开眼睛看看这天地吧”
母亲微笑着说完最后一句，便消失不见，而赵铎则瞬间来到了生者不断消散的京师……缓缓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
无常……数之不尽的无常，他们穿着黑色、白色的长袍，提着青蓝的引魂灯，手持驱鬼兵刃，从天地各处浮现，他们一直都在，一直等着凡人死去，收集魂魄回往地界。
无常军……这便是，地界的使者，生魂的收割者。
（本章完）
“前辈只管安心修行，红月定能护你周全”
红月的手紧紧握着刀柄，坚决地说道。
“……红月，接下来我会五感尽失”
黑风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
红月握刀的手捏得更紧了些，神情变化的那一瞬，黑风也捕捉到了。
随后，黑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盘坐下来，将已经背熟的心法内容运转起来，进入了内静的状态。
“噌——”
红月手中的长刀瞬间直逼黑风的咽喉。
刀尖停留在黑风咽喉前一寸，而此刻红月的神情，也变得相当扭曲，不复美貌……泪水与汗水几乎是一下子便融合在了一起，这对于一名凝神修士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
“动手……动手……动手……”
红月不断呢喃着，却始终无法将长刀逼近一寸。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也几乎是唯一一次，可以轻松杀掉黑风的机会……就算共归于尽，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你夺我自由……我……要杀你……”
隐藏于红月内心，对于黑风的怨念不断上涌。
“红月，接下来我会五感尽失”
突然，刚才黑风对她说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
“啪——”
长刀落地，红月跪坐下来，泪如雨下。
她看着黑风沉静的面容，内心那股空虚仿佛被一点点填满……这一定是奴印所带来的改变，她的心已经被奴印改造。
“前辈……红月即使没了奴印……恐怕也再难离开你了……可我还有要做之事”
……
赵铎敢就如此闭关，其实是因为他现如今如九命妖猫一般，即便有人对他动手，也充其量只是死了一具分身而已——况且如此还能真正看清一个人的内心。
他是故意将五感全失之事告诉红月的，如果红月没有对他动手，未来红月便是真正可以信赖的属下。
内观自我状态之下，赵铎在一片茫茫识海之中，逐渐闻到了一丝烧焦的气息。
一点亮光出现在面前，随着光芒逐渐扩散，赵铎看到了记忆之中那
栋熟悉的建筑。
那是李家的牌楼，李家的小筑……还有在火光之中四散奔逃的李家人。
他作为李霜臣此人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年，他也从未试图深刻了解李家……自然也不知道李家覆灭究竟谁是元凶。
他只看到火海之中哀嚎的凡人。
是谁放了这一把火……又是谁将无辜地凡人卷入其中？赵铎不得而知，但不知何时，他竟已捏紧双拳。
画面一转，他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祖龙与华光仙帝在半空大战，此界凡人纷纷死于祖龙火雨和华光仙光之下。
漫天的火流星之中，凡人在哀嚎。
赵铎心中已有了一丝明悟……这些图景，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死气浓厚的时刻。
用车师前的说法，该叫“阎罗气”。
平日里，凡人哪怕在火堆几丈外，都会被炙烤得忍耐不住……而多少凡人就这样被活活烧焦？那般痛楚，到底天地间谁能经受得住？
无辜之人……为何永远都是牺牲品，为何他们朝出暮归，辛勤劳作，却换得一个痛苦到不可言说的死法？
若说这世间没有仙神，没有天庭……死便死了，无非是天地造化使然，然而既然这天地间有掌控一切的仙人，为何公理道义，永远也站不到凡人一边？
“若上天不生我们便好了……不会经受如此苦楚”
“好痛啊……娘亲……好痛啊，为何我还不断气”
“爹爹，孩儿不孝，竟先走一步”
“孩子，生下你让你受苦，是为母的错”
凡人的呢喃，不断地被风吹到赵铎的耳边。
如果能救到他们就好了……
赵铎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就要流出眼泪——他突然想起了当年他接起电话，亲戚将母亲病逝的消息传给他的那一刻。
眼前画面一转，赵铎便突然发觉，自己回到了楚国京师……天穹之上仙光肆意，而京师城内却每时每刻都有被天地化血阵血祭的凡人。
有些人还来不及说出道别的话，便化为一滩脓血。
而太子却还高高在上，与尺八道人对峙。
突然，赵铎看到了眼前的葬坑……他并未挪步，但却突然来到了此处。
他曾在落雨的记忆之中看到过，而此刻他却忍不住再次低头望去——
全天下最浓郁的死气，就在此处……千年来，多少无辜之人，都是这般无谓的死去。
而太子还在说着他的怨愤、他的烦恼、他的挣扎。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铎癫狂的大笑起来，泪水将他整张脸都抹湿。
“为何我没有把他筋骨的每一寸剁碎！为何我没有亲自把他踩在脚下羞辱一生！为何我没有亲自赐他一死，让他用不能入轮回，生生世世饱受煎熬！”
赵铎胸中的愤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浓烈。
“……”
温暖的感觉突然将赵铎拉回平静，有谁从身后环抱住了他。
这股熟悉的感觉，让赵铎不敢回头，却又迫切地想要回头。
“辛苦了……孩子”
前世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铎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妈……你走的……辛苦吗”
“辛苦，咽气前的最后一刻，我还想着你，可你比我更辛苦，有时候活着才是更大的痛苦”
“你想劝我放下愤怒？”
“不……你该生气，你该愤怒，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不是你了，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丢了前世性命？”
“——我也曾是凡人，所以看到他们活得如此艰辛，实在是……心有不甘”
“孩子，这天地间，有大罪过的人，都有着万千种属于自己的辛酸和故事……但你是对的，无论如何，罪便是罪，你若强大无匹，自然能裁罪断罪，将世间一切虚妄斩断”
赵铎回过头，看到了魂牵梦萦的母亲……前世亏欠良多的母亲。
“你是我心中幻影？”
“我是真的……孩子，总有一日，你会知晓”
“你要走？”
赵铎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却发现那触感越来越虚无。
“睁开眼睛看看这天地吧”
母亲微笑着说完最后一句，便消失不见，而赵铎则瞬间来到了生者不断消散的京师……缓缓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
无常……数之不尽的无常，他们穿着黑色、白色的长袍，提着青蓝的引魂灯，手持驱鬼兵刃，从天地各处浮现，他们一直都在，一直等着凡人死去，收集魂魄回往地界。
无常军……这便是，地界的使者，生魂的收割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