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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缘由 (依旧没有男女主的一章)

    昭明帝一听下跪的胞妹谈起季明成,心中便渐起怒意。

    彼时年少,后又得监国之权,一时风头无两,倒真像是肖了那句应龙在天。

    胞妹既求到他这儿,便想着,左右不过是个贡生。

    即便有前榜之才,又如何?

    允了便允了。

    但谁知!

    思及此,昭明帝强压下怒意。

    看着仍是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模样的胞妹。

    微敛眸一叹,将案上大理寺的奏折扔了下去“你且自己看看。”

    “好好看看,你的成郎,究竟当不当得……你、如、此、对、待!”

    满脸泪痕的乔瑜舒一顿,抬眸朝自家兄长望来。

    滞了良久,才缓缓伸出手,一点一点地向跌落在黝黑金砖上的奏折探去。

    她不信,不信成郎有何事瞒着她……

    心下一定。

    便将奏折一展开。

    乔瑜舒逼着自己打眼看去。

    入京、科举、被招婿、做生意。

    乔瑜舒越看,心越定。

    这不就是成郎与她相知相识的过程么?

    因此乔瑜舒有些不解地唤道“皇兄……?”

    “……再、看。”昭明帝轻阖了眸子道。

    于是乔瑜舒便又顺着看下去了。

    与男子有染……

    与玄清……也只是为了以传言秘术……复生……阮、子、平!

    后面的乔瑜舒已经没办法再看下去了。

    只阮、子、平一条。

    她便知,她错了。

    且错得离谱。

    ……

    “公主,那季明成与其小厮是否也太过亲近了些。”佩秋曾在她耳边道。

    彼时她是如何作回的呢?

    “本就是贴身小厮。”

    当过一阵子闺中好友的李儒芷也曾有问“公主,为何一小厮还有名有姓的?”

    “他与成郎本是儿时玩伴。后家道中落,成郎不忍,便表面收作了小厮书童,实则却以兄弟之礼相待。”

    “公主,你家驸马这书童长得如此俊俏,不如……就正好与你那佩秋做个伴如何?”孙明燕调笑道。

    “回公主,子平……子平已有婚配。”

    “你说你那桩早就不知去向的旧日婚约么?”她当时还瞧着那阮子平颇为好笑道。

    “好了,子平面薄,他既诚心守义,那便罢了吧。”季明成走了过来解围道。

    “便听成郎你的。”

    彼时母妃已逝世了几年有余,她虽圣宠如旧,甚至更甚。

    但她却觉得世无喜,人无趣。

    父皇放心不下,迟迟催着她成亲。

    自己睨着眼,心不在焉地七挑八捡了许久。

    也未有能入眼的。

    便是曾经美誉在外的顾家大郎君,也未能入得她眼。

    父皇兄长问她要如何的郎君。

    她是如何回的?

    要能一见倾心,二见倾情,三见便觉该许终生的。

    他们曾笑言,怕只有仙人才能有如此姿容了。

    直到……她遇到了季明成。

    而她乔瑜舒想要的,便没有不能成的。

    于是,她便去求了父兄赐婚。

    父皇听后也十分欣喜,还因着那时已缠绵病榻多时的缘故,还想要催着她快些出嫁。

    绾青丝,环鬓发。

    着凤冠,戴霞帔。

    笑嫣然,含羞望。

    她以为自己得了天下最好的良人,最好的姻缘。

    可事实呢?

    “我府中偷盗者皆是打死了事,季明成,你敢待如何?”

    “子平不会……”

    “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也、认、了。”

    她先伸手指了指趴在地上的男子,而后便迎着季明成的目光厉声道。

    “那是你屈打成招!”

    “你且问问他,在他认罪前我有没有对他动过手!”

    “你!”季明成抬起手掌便欲落下。

    “嗤,你打!季明成,你今日这巴掌若敢落下半分。我、保、证,你明日必将……”

    “季郎……季兄,确实是子平一时鬼迷心窍偷了府中之物。”

    已被打了十几棍的阮子平才撑着气若游丝的身子,蓦地出声解释道。

    “子、平!”季明成眦红了眼,握拳欲起,有些气急。

    “季明成,你可想好了,我是你生同衾,死同椁的结发之妻。”

    “而他,是早晚有一日,会离府而去的一个义兄弟。”

    “我可以答应你,此番只将他逐出了事。”

    “但是,却是不可能再将他留置府中了。”她扬了扬下巴施舍道。

    “多……多谢公主,多谢公主。”阮子平强撑着谢恩道。

    “你、”蹲下身欲扶起阮子平的季明成一阵气结。

    可谁知,过了几日,阮子平却死了。

    而季明成却一口咬定是她所为,遂而便与她大吵了一架。

    后来他借酒消愁了月余,但恰逢有生意需要外出,便头也不回地只带着一个账房先生便走了。

    彼时自己年少,便也从未想过服软一事。

    而她在他外出不久后,便被太医诊出了已有两月的身孕。

    待他再回来时,便已是几个月之后,自己即将临盆之时。

    彼时他似也是一副极高兴的模样,还一口应下要同她好好过平常夫妻般的日子。

    这么些年下来,也确是如此。

    结果……结果不想……竟是笑、话、一、场。

    乔瑜舒无声地扯了扯笑。

    想哭,却发现自己似是被人抽走了浑身力气一般。

    似哑了声,竟哭不出来了。

    只有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接二连三地滑落。

    “……阿瑜。”

    昭明帝微压了眉,到底有些不忍,便自座上走下,行至乔瑜舒身旁,微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一如儿时那般。

    而乔瑜舒此番就像是寻到了主心骨一般,如从前般便扑到了兄长肩上。

    似哑了声,缓缓挤出二字,“哥哥……”

    而后便是接二连三地唤着“哥哥”二字,却也是哭,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龙纹常服被滚烫的泪浸湿了大半,然而昭明帝却只是无声地拍着胞妹的背。

    一时间,昭明帝竟有些恍惚,似是又回到了那个虽是烈日炎炎,却旁自己如坠冰窟的夏日。

    自己从端州匆匆赶回,妹妹也如此时一般,只一个劲儿地哭着,口中噎道“哥哥,阿瑜没有母妃了。”

    阿瑜没有母妃了。

    哥哥,我们没有母妃了。

    蓦地,昭明帝看着外面的朗日青天,轻声一笑。

    他乔应此生。

    对得起天,对得起地。

    对得起民,也对得起百官。

    对得起所有他该对得起之人。

    可有些事,既然做了。

    那便也不会后悔。

    他、没、有、错。

    大风起兮,云飞扬,鹏抟九天,不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