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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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争发

    晨照垂,春梅肃,瓦冥阶绿,柳依依。

    此时,苏清宴已是到书房呆了一个时辰左右了,而看着自己默出的那些文章,也略带几分满意地笑了笑。

    还算不负近日来的辛苦。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苏清宴将书案略作收拾,搁置好一应用具,便起身走了出去。

    去找今日休沐的萧忱。

    也不知古人的园林之术是不是都是如此神奇的缘故。

    这去正清院必经的清和园,在冬日都还是满园子的红梅俏景。到了春时,就变成了这满园的梨花素景。

    远看,素瓣团成簇,金蕊如星点,似云锦般铺开漫来。

    近看,花叶疏朗,自成风姿。浸若淡月,幽婉清丽,素洁淡雅。

    将冬日的红梅俏景覆去,枝桠穿于其中,仿若天成。

    而当行至院门口时,芬馥的梨花香才去,这袅袅幽彻的绿萼梅香又随风入了鼻。

    苏清宴知在这个时辰,萧忱正在书房等着她。

    因此也未多作耽搁,便径直向书房行去。

    “直接进来便可。”房中之人开口道。

    习武之人皆是如此么?耳朵如此灵敏。

    苏清宴闻言只微顿了半息,便径直迈了进去。

    “王爷。”苏清宴收了在外人面前唤萧忱舅舅的热络模样,恭谨道。

    正翻阅着大盛国史的萧忱闻言抬眸望去。

    眼前的少年,眉目疏朗,端的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

    不过才月余未见。

    “贤侄怎得连……舅舅都不愿唤了?”萧忱见状笑着开了口。

    语带揶揄。

    苏清宴闻言微一滞,随即便淡笑开来,开口道“不知舅舅唤清宴来,可是有何要事?”

    从恭谨到一副健谈模样,不过须臾而已。

    很好。

    “听祁教习说,你……很不错。”萧忱依旧笑道。

    这孩子,真的比他想得要好。

    即便不是为他萧忱作刀……

    罢,刀便是刀。既是刀,那也该开开刃才是。

    而且如今……他越发觉得那韩端,或韩端背后,似乎并非是那么简单的。

    且他总觉得,在这大盛,似乎还有一条并未被发现,已伺机了许久,比韩端或许还要毒上一些的……蛇。

    烦人。

    “是书院的先生们教得好。”苏清宴唇角微弯,一副泰然模样。

    萧忱闻言轻笑了一瞬,却并未再多言了。

    只话锋一转,指了指书案前摆着的两个薄册子,缓声笑道“你且在此处细看一番。”

    随即,便起身向外行去。

    苏清宴见状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让她一个人在这儿看?

    这可是萧府的书房。

    “……王爷?”苏清宴有些愕然,转身问道。

    似是明了苏清宴心中所想,萧忱一笑,道“放心,这屋子里并无甚机要之事。”

    随即又接着道“何况,舅舅身为大盛臣子,哪里来得甚见不得人的机要之事了,贤侄尽管翻阅便是。”

    只见说话男子头也未回,说罢便负手径直迈了出去。

    真是好一副坦荡朗澈模样……

    苏清宴听罢嘴角一抽,随即便有些无奈地笑开来。

    好,是她小人之心了。

    于是苏清宴便从书案前自行取了册子,而后就在一旁寻了个座椅落下,仔细翻阅起来。

    她本以为是何经义策论一类的册子,但待一翻开,才发现……怎得是案宗?

    不,该说是由人从原件上誊抄过来的案宗。

    只不过一个写的是朝和十二年的,一个是朝和二十年年末至朝和二十一年的案子。

    二者有关联?

    待苏清宴凝神细看了下去,才发现,这二者间,可说是有关联的,但也可说是无关的。

    为何?

    孩童走失一案,说是月月有,年年有,城城有,都并无奇怪之处。

    陈案是查到城北外一处庄子的十几具无名尸骨而止。不知是无了线索,还是终了头绪,无处可落,遂而才止了案,封了卷的。

    还是别的……

    无怪乎苏清宴会如此想,毕竟从古至今,迫于无奈,迫于现实只能被封止的案子虽算不得层出不穷,但也绝不算少。

    何况,还是在皇权,勋贵至上的古代。

    而这新案,却是正在查扑花子的。

    所以,可说是并无关联的。

    但,若是有人认为二者间是有关联的,那么看起来……似也有几分相承之处。

    走失者中,男童居多,少年居多,俊秀者居多。

    豢/养/娈……

    苏清宴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册子,轻阖了眸子。

    这是苏清宴在脑中最先反应出来的一个可能是的真相。

    但……盛京城内可有如此多的好男风者?

    且,陈案中的仵作验尸记录中……也并未涉及这一点。

    当时尸体被发现时,早已腐烂地不成样子了,但隐约可见尸体身上有伤。

    不过,却非在隐秘处一类的地方,只在四肢处有伤。

    但因腐烂地太过厉害,仵作该也未分出是何伤口。

    而如今……却并未听及何处有无名尸。

    或说,还未发现。

    但萧忱此举何意?

    替他查案?

    不,她不信,都能把这两件案宗给她明明白白摆在这儿了的萧忱,会因能力有限而查不了这案。

    何况,即便因能力有限,需要帮忙,那该找的,也绝不是她。

    所以……是要她交投名状么?

    思及此,苏清宴笑了笑,便起身将册子放回了原处。

    而后,便转身行了出去。

    云乍骤,天淡杳,径草葳蕤,正起时。

    ……

    永清街,北祁使臣暂居处。

    湖面荡起的层层涟漪也不知是拂风掠过的缘故,还是正在湖旁那个以卵石圈就的青砖地上以剑起气的女子的缘故。

    剑腾而起,握剑而挥。

    蛟落虎沉。

    剑柄轻转,随即便是一阵急风突起,剑光一闪,回挑,下击。

    白光纳日月,剑气排斗牛。

    随即便利落收势,入鞘。

    虽是女子,却颇有几分睥睨之姿。

    蓦地,一阵脆生生的拍掌声传来,“公主剑术之精湛,公良策简直望尘莫及。”

    话落,便见两男子从廊处行来,为首之人,正是公良策。

    耶律娴见状,将剑利落地扔给了一旁的侍女,才开口道“邺县候李泌之才,本宫……也难及。”

    公良策闻言一笑,才道“公主谬赞。”

    耶律娴闻言眉一扬,斜睨了说话男子一眼,笑了笑,道“是吗?可……公良大人之赞,本宫收下了。”

    一派坦荡之态。

    公良策听罢一滞,才继续笑着开了口“公主,五日后便是……”

    “大盛皇帝为北祁使臣办的接风宴。”耶律娴接了话茬道。

    “本宫知道了。”女子淡笑道。

    随即便听眼前女子又继续开口道“公良大人放心,都到了此处,那本宫自不会置责任于不顾。”

    “毕竟本宫是……北祁嫡公主。”说至最后,女子字字顿道。

    只是神色莫名有些悠远。

    公良策闻言眉一挑,随即便淡笑开来,道“公主自是公主。”

    “那……下官等人便先行告退了。”说罢,公良策便将右手贴于胸前,倾身鞠躬道。

    耶律娴见状也未曾多言,只轻应了声以示作意。

    但待公良策二人一转身,耶律娴才突然开口缓声道“本宫自是不会胡乱行事,只是还望公良策好好看住咱们北祁的……第、一、勇、士。”

    说罢,也未管二人是何反应,耶律娴便转身径直向回走去。

    塔木尔闻言一顿,拳一攥,正欲转身,便被一旁的公良策硬生生拽住了。

    “大人!”塔木尔有些愠声道。

    公良策见状面色一凝,肃声道“看来公主说得没错。我是该将你看好些了,塔、木、尔。”

    随即,手一松,便先行一步迈了出去。

    说到底,他们这三人行的使臣队伍,不过是北祁皇室几方博弈的结果。

    尤其是太子……和殿下。

    至于北祁汗皇……

    不提也罢。

    碧风入亭,连林争发,惊喧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