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自己,亲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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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广式早茶店的消费偏高,份量又偏小,在这一块远不如外边街角的煎饼摊有人气。店里的客人不算多,稀稀拉拉的。

    要仙林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他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行人和车辆,面前茶杯里的热气熏着他鼻梁上的镜片,目之所及,一片朦胧,故而他没有注意到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子正在朝他走来。

    听着动静才他抬头:“这里有人……”

    他脸上满是惊愕,嘴巴微张着,半天说不上话来。

    要仙林真没想到,毛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伸手推了下眼镜,似乎想核实一下这个情况。

    “您可够早的!”毛线笑着跟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啊……”要仙林点了下头,视线落在小孩的脸上。孩子长得粉嫩可人,辨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还是女孩呀?”他似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话头。

    毛线把书涵抱进服务生送来的儿童餐椅里,拿走他手中的魔方,又塞了一本布书,回头扫了眼餐桌上的茶壶,转向服务生:“一份双人套餐,外加一份虾饺皇,一壶菊花。谢谢!”

    “好的,女士,我们这里还有儿童套餐,请问您需要吗?”服务生道。

    “那就单来一份鸡蛋羹!”毛线补了一句:“有的话!”

    “好的!”服务生将桌上的茶壶撤走。

    他走后,毛线才转向对面的人:“男孩。”

    要仙林又推了下眼镜,道:“你都结婚了。”

    这声感叹放在毛线身上,特别的不合适。

    “早么?”毛线笑了一下:“我都快四十了,用我妈的话说,都快成出土文物了。”

    “你妈就是那样的人!”要仙林顿了一下,扁薄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嘴毒!”

    毛线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伸手抚了下书涵的头,没言声。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男人知道这是个不好的话题,沉默了片刻,又问:“男方是做什么的?”

    “我离婚了!”毛线道,意思是有关男方的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

    要仙林又是一愣,他从毛线的眼神里隐约看出一丝挑衅。

    “孩子你带?”他脸色微沉。他想当然地以为女儿离婚跟她妈一定有关,那个女人爱钱如命,嫌贫爱富是她的一贯作派。

    “这是我弟的孩子。”毛线又笑了一下。

    要仙林“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毛线的这种笑跟她妈如出一撤,总是莫名其妙地带着一股子嘲讽,让人很不舒服,仔细看过去,又好像不是……

    这时候,服务生端了餐盘过来,他长吁了一口气,将餐盘在两人中间摆开。

    毛线却摆了下手:“您慢慢吃,我在家吃过了!”

    这个“您”字从毛线嘴里蹦出来,带着一股子浓烈的疏离感。

    要仙林却无甚感觉,毛线向来都是这么称呼他的。他吃着昂贵的早餐,却无心品味。他琢磨了好些日子了,也没想好跟毛线怎么开这个口。

    毛线侧过身子,一勺一勺地喂书涵吃东西,这家伙一到外边就表现得很端庄,每吃一口,都要张大嘴巴用力含住勺子,毛线得稍微使点劲儿才能抽出来,那勺子被他舔得可干净了,跟刚洗过一样。

    要仙林瞧着她对小侄子的上心样儿,顿时有了主意:“你弟也要结婚了。你弟妹怀孕了。”

    毛线看了他一眼:“是通知我随份子钱么?”

    “不……”要仙林一咬牙,索性直说了:“他买房还差点钱。你能接济点么?”

    “您昨儿给我打电话就是为这事吧?”毛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昨天晚上他跟毛线打电话,东扯西扯的说要见个面,毛线就觉得不对劲儿,看来还真是让她猜中了。

    “是!”要仙林点头,继续道:“你看你有没有十万,先帮他过了这个坎儿。”

    “有!”毛线道。

    要仙林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毛线,他女儿跟那疯婆娘毛瑾到底不是一个性子,知书达礼啊!

    “但我不能给他!”毛线道。

    “不,不是给,是借!”要仙林急忙道:“以后会还的。”

    “借谁?”毛线抬眸,脸上挂着一层冷意。

    “借他,或者我也行!”要仙林顿了下,道:“爸也是真没办法了。不然不会跟你开这个口的!”

    这是实话,故而要仙林说得很是真诚。只是,在毛线听来,分外的刺耳。

    “爸?”毛线重复了一句。她声音不高,要仙林没听出来她的反意,只当是她叫他的。

    毛线抱过书涵,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跟要仙林拉开一段距离。

    要仙林刚翘了一半的腿慢慢放平:“不是要你出钱,是借!会还的!”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因为毛线说话的那个语气跟年轻时候的毛瑾简直一模一样。

    “那么,请问:您养的儿子,凭什么要我借钱给他买房子?”毛线眼睛眯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要仙林一下子就变了脸。

    “凭什么?凭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要仙林咬牙道,他的右臂有些发颤,是在用力控制的结果。

    “同父异母……”毛线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自言自语道:“他姓啥我姓啥。”

    要仙林瞧她这样,心又软了些,他正欲说:“你是长姐,帮衬弟弟一把是应该的,那个异父异母的你都能接受,何况这是同父呢,你们这才一脉相承啊 !”

    却见毛线抬头,她吭了一声,嘴角拉开,推出一个笑来。

    “那么,再问一句:您算哪门子的父亲?”毛线伸手捋了下头发,道:“您养过我吗?您这么多年履行过父亲的责任吗?我需要父亲的时候,您在哪里?您在需要我的时候,象征性地问上几句,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父亲的权利了吗?”

    “您连个像样的名字都不曾给过我!”毛线不紧不慢地说着,手指有意无意地叩着桌面,道:“您呀,充其量就是一个精子提供者,就甭给自己个脸上贴金了!啊!”

    要仙林整个人气得直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就不该对这女儿抱有幻想,她跟她那个妈一样,到死都是个守财奴!

    毛线垂眸,食指在桌上画着圈:“我有钱,不只一两个十万,那是我继父留给我的,他管我吃喝用度,他供我读书教我成人,他像一个父亲那样养我,管我,疼我,惯我,他到死都惦着我怕我一人孤独终老,默默地为我筹划着……他活着的时候,我喊了他无数声爸,可没有一声是真心的。我一直在等着你,长久以来,你作为父亲在我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你也的确是个好的父亲……只是,很可惜,那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毛线摇头,半晌才道:“我不会把继父的钱给您,那样,我会觉得自己不配做人。也请您不要再假装成我的父亲,第一,我已经不需要了;第二,您真的不配!拜托了!”

    说罢,她整了整衣裳,抱起书涵就走:“单我买!”

    要仙林已然失控,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哪里,整个人像是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干尸,面如土灰,半晌之后,有两行泪从他脸上淌下来,总算是有点活人气了。

    有服务生路过,问他可有不舒服?要仙林摇头,撑着椅背站起来,一路踉跄着走出店里,惹得客人纷纷侧目。

    已经上到二楼的毛线拉过一个服务生:“麻烦您帮刚刚出去的那个人打辆车!别提我!说是店里的服务。”

    毛线向下指了指要仙林的背影。

    服务生一脸诧异,看看她,又看看楼下的那人,又让帮着打车,又不让说……这里面有事啊!

    “剩下的,算小费!辛苦您了!”毛线笑着塞给他两百块。

    “小事儿!”服务生眼睛一亮,迅速往左右瞥了一眼,当即把钱掖进兜里,跳着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