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如梦江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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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宴席突变

    众人闻言,均是一怔。

    花灵蝶唯恐他越说越不像话,微笑接口:“主上就是爱说笑。是了,这位阳顶天阳老师,人称‘江南第一名刀’,乃是当世的英雄人物。就连镇东将军,也对他礼敬三分呢!”

    阳顶天抱拳拱手,连称不敢。

    轩辕独眯眼上下打量,见阳顶天含笑昂坐、器宇非凡,嘿嘿一笑,一边斟酒一边说:“适才韩大爷说,你阳某某的武功刀法名气很大,若非招摇撞骗,肯定是个好样的。本侯平时这个……嗯,礼贤下士,特别唤来一见,看看是扁是圆。”

    韩秋色正自饮酒,冷不防“噗”的一口喷了出来,呛得直捶胸口。

    秋兰忍笑道:“城主,人家阳老师可也不是下士。你忒不讲义气,这便卖了韩大爷。”

    轩辕独大摇其头:“我与韩大爷肝胆相照、相濡以沫,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个丫头片子,莫胡乱挑拨。”

    阳顶天面色不变,呵呵笑道:“浮世虚名,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恐辱城主大人清听。韩大侠是青帝观秦真人高足,系出名门,身怀绝艺,自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乡下武师。”

    韩秋色这几年行走江湖,无处不闻“横扫八荒”大名,总觉造作太过,不免有沽名钓誉之嫌,也不怕得罪他。忽然一凛,心想:“师父任掌教多年,外人说起时,多称‘鼎天剑门秦真人’。若非教内同修,又或留心道脉之人,谁会说‘青帝观秦真人’?”

    须知鼎天剑门内,便无千观也有数百丛林,青帝观、紫薇观、镜花轩等固然是着名的大道场,但外人等闲摸不清底细,罕以个别相称。

    秦俊杰接掌剑门后,青帝观住持之位便传给了师弟,此后未再以观主的身分行走江湖。韩秋色呛咳一阵,不觉留上了心。

    轩辕独又喝完一碗,抹抹酒渍,回顾左右:“愣着干啥?都给斟上。”

    以迎春姬为首的宠妾们嘻笑推攘,如彩蝶出蛹般流花四散,一时间望台上香风舞溢、裙裾飘扬,玉锦金织漫入席间,宛若妓馆酒肆。

    轩辕独也不举杯邀饮,自顾自的喝着,闭目喃喃道:“好酒。”

    “的确是好酒!”

    韩秋色最不拘礼,也不嫌主人疏放,喝得啧啧有声。

    “可惜没有下酒的小菜。若有一碟咸豆,土酒都能喝出肉味来。可惜!”

    轩辕独一拍大腿:“韩大爷!同你喝酒,真是对人对味,连放屁都是香的!痛快、痛快!”

    两人跳将起来,又对干了一大碗,只差没抱头痛哭,结为异姓兄弟。

    众人啼笑皆非,阳顶天自入城以来,还未受过这般冷落,他在镇东将军府备受礼遇,连将军都不曾稍有轻慢,若非碍于轩辕独爵位甚高,又是极受圣上恩宠的皇亲,只怕不肯忍耐安坐。

    轩辕独睨他一眼,哼道:“下酒菜就来啦!好吃得包管你连舌头都吞下

    去。”

    话没说完,望台下。一阵脚步声,七、八名琼筵司的厨工用麻绳扁担,扛着棺材似的石釜,正是清晨炮制的石中马。

    领头之人高瘦黝黑、长臂如猿,喉间一道暗红伤疤,却是无双城三总管老鬼头。

    花灵蝶差点没晕过去。琼筵司只负责烧菜,筵席间布菜的另有其人,须拣容貌端正、谈吐俐落的婢仆,经严格训练方可为之,岂能直接叫厨工来?恨只恨这禁园是全城唯一不受她管辖处,城主爱叫谁来叫谁来,全无规矩,弄得乌烟瘴气,贻笑大方。

    轩辕独可不理她的精细讲究,精神为之一振,笑顾众人:“各位,这是本城的三总管老鬼头,天下名厨!各位且来试试他的手艺。”

    见石釜模样新奇,忍不住搓手道:“老鬼头,这又是什么名堂?”

    老鬼头说话不便,仍是由郑师傅代答。

    “回主上的话,这道是冷食,都管叫‘石中马’,没有正式的名字。”

    老鬼头开釜取刀,将放冷的马肉片切成小块,让厨工们盛装在盘内,分飨宾客。

    众人一落牙箸,偌大的望台上忽然鸦雀无声,除了咀嚼细品的声音,只余微风轻拂。

    也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独突然放声大笑,笑到眼泪都渗出眼角,抱着肚子道:“哈哈哈!我就是为了看客人这种表倩,才让你做总管的啊,老鬼头!过瘾,真他妈太过瘾啦!”

    伸手拭泪,喘息道:“小蝶儿,对不住啊,吃掉了你的午宴大菜……值!这道菜真是值!”

    他言语粗鄙,诸人却觉说不出的贴切,彷佛正该如此。

    老鬼头垂手驼立,面无表情,对以一道菜震住了全场这件事,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双目空茫茫地落在虚空处,犹如入定老僧。

    轩辕独心情大好,对阳顶天笑道:“配这天下美味的‘石中马’,应当听听有趣故事。”

    “什么故事呀?”秋兰下意识一问,她生性率真,不像在坐他人心思多,自然顾及也少,

    轩辕独笑道:“本侯来说几个给你们听。当年太祖皇帝攻打盘龙关时,我就在天荡山附近的九寨沟策应,也见过大风浪哩!”

    秋兰恰巧是九寨沟人,一听可亲切了,忙着挑刺儿:“城主,盘龙关我只听过没去过,但从九寨沟到盘龙关足有两百里路,这……这是要如何策应?”

    轩辕独骂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我打心底策应太祖皇帝,真心真意,这是上上之策。不说我当年就一毛头小子,难不成叫上阵去送死么?”

    韩秋色一口酒还没咽下,“噗”的一声,就着碗边又全喷出来,不住搥打胸口猛咳嗽。

    众人尽皆绝倒。轩辕豪面色铁青,自是十分难堪;花灵蝶面带微笑,看不出心中所想;倒是轩辕独不以为意,放怀大笑,又与韩秋色喝了一盅。

    众人正自欢乐,一人两眼血丝密布,惨白的瘦脸青得怕人,飞也似的冲出露台,扑进那堆髹了漆的大红木箱之间,双手抓起一只三尺见方、高约两尺的红木箱一摇,径往旁边甩去。“碰!”

    木箱摔得四分五裂,所贮金珠宝贝散落一地,浮起一层晕黄珠霭,如梦似幻。

    尉迟恭剑眉一竖,峻声喝道:“大胆狂徒!来人,将这厮拿下!”

    这些箱子名义上是镇东将军府馈赠的礼物,扛箱的却是江南道臬台司衙门选出的公门好手,个个身手不凡,见状也顾不得侯府的体面,纷纷攘臂呼喝,朝来人蜂拥过来;几条黑黝黝的精壮胳膊锁着他的肩、腰、颈,便要将人拖倒。

    谁知那怪人宛若中邪,含胸拔背,佝偻着身子一扭一弹,四、五名大汉倏被震飞出去,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摔得横七竖八,掀翻成垒的贮礼红箱。

    韩秋色心中一凛:“这人造诣不差!”

    只见那怪人披面的漆黑浓发之间,汗水爬满苍白的肌肤,血丝密布的眸中嵌着点漆般的深遂瞳仁,几乎看不出一点白,宛若一双红眼。

    安生心中一动,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某种听不见的穿脑魔音一瞬间透体而入,震得他百骸俱散,体内气血翻涌,剧烈跳动的心脏不住撞击着胸腔,似将破体而出!

    “这……这是什么感觉?”安生忍不住抱着头踉跄后退,一股莫名的感应自心底油然而生。

    那人抚着身边那只红箱,裹着脏污绷带的枯瘦手指滑过油亮亮的红漆,安生只觉颅中的无声尖啸也随之震颤,仿佛被指尖细细的擦刮,不由得汗毛直竖,浑身透着一股令人牙酸的激灵冷刺。“住……住手!”

    他痛苦抱头,豆大的汗珠不住滴落:“那是什么?箱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那怪人双手掩面,从箕张的指缝间露出一双血瞳,然后颤抖着把手掌置在脑后,像蝠翼般伸展十指,僵尸般的动作说不出的生硬扭曲,透着森森鬼气。

    安生眼前血红一片,纷乱的影像画面混杂着脑中无声的尖啸,满满占据五感,似要进一步夺取他的四肢百骸;属于“安生”的部分正缓缓退出身体,另一混沌不明之物即将苏醒……

    那人哑声嘶吼,抓起扛箱往露台上一扔,在台上摔得粉碎,破片木屑四散开来,席间诸人纷纷趋避。

    箱中所贮之物失去遮掩,遂在露台中央显露本相,通体泛着暗沉狰狞的铜光,衬与远方天空阴霾,说不出的阴森迫人。

    那似是一柄剑,形似剑柄的部位布满棘刺,远望十分狰狞。

    轩辕独居高临下一端详,气得哇哇大叫:“他妈的,阳顶天!你们镇东将军府吃饱了撑着,竟送老子一口破剑!这玩意儿怪模怪样的算什么?”

    阳顶天冷笑:“这不是我镇东将军府的东西。究竟是哪个鱼目混珠,尚在未定之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