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祟魂_7 伯母（1）
我们来到了市中心最大的一家医院。
这家医院位于学校和我居所连成的一条直线的延长线上。不过虽说是市一医院，也和一般的医院一样坐落在比较冷清的街道旁，大概是出于忌讳的原因？世人常常会将别人的哀伤代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然后把自己变得悲悯。这是我的看法。
即便来看病的病人络绎不绝，但病人们住的病房所在的位置却十分安静，只有几声鸟鸣以及医护人员或者家属轻轻走动的声音。
这也是大医院所体现出来的素养吧。
进行完登记后，阿歆领着我轻轻地敲开了其中一扇门。
“嗯……小羽今天也一起来了吗？”
听到开门的声响，坐在窗旁的病床上的女子将俯下去看书的头抬了起来，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清秀的脸因病而显得瘦削，令人心疼。她依着床头坐着，看起来无力柔弱。许婉——阿歆的母亲。
“是啊，伯母。好久不见了。”我笑着回应。
怎么……总觉得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呢？
“你怎么又坐起来了？又不好好躺着。”
歆皱着眉头，把手中的果篮放在了床头的柜前，顺手搬了两把椅子放在了床边。
“哎呀哎呀，还是这么严格啊。”她苦笑着，“我才刚刚坐起来呢，想着能看看夕阳的景色，顺便还能迎接一下你这个固执的时钟嘛。看起来又没有女孩子找你约会呢，真是令我这个做母亲的失望。”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欣慰，是我的错觉吗？
声音很轻，却十分调皮，像个少女一样。就算是病了也还是不忘记打趣自己的儿子，果然这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本性吧。
其实即使是生了这么长的一场病，歆的母亲也像二十七八岁的女子一样年轻，相由心生吧，她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当然这是对熟悉的人才会展露出的一面，相识几年这我倒还是清楚的。
“胡说，外面都快下雨了，哪里来的夕阳。”
他眉头拧得跟麻花一样。
在我和他前往医院的路上，天色在转眼间就变得十分阴沉，猝不及防之下。我们只好一路跑了过来。
不过也就只是乌云密布而已，直至现在也还迟迟不见下雨，所以我觉得我被深深地欺骗了——跑过来很累的好不好。
“额……看下乌云也不错吧！”她转了转眼睛，尴尬地避开儿子凌冽的目光。
阿歆没有再理会她，搬过两张凳子招呼我坐下。
“别那么紧张嘛，伯母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算到了你过来的时间才坐起来等你的吧。”
“还是小羽懂我。我真的不止一次地怀疑小羽是不是才是我的亲生儿子呢？我一直希望着有个可爱的孩子来着，谁知道……”说着，她瞟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阿歆。
其实我也很好奇来着，为什么这么可爱活泼的母亲生下来的孩子竟然
会如此的腼腆害羞。
“……不要再胡说了。”歆扶着额，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的嘛。谁让你成天板着脸，冷冰冰的，每次过来也就知道欺负自己可怜的母亲，一点都不体谅病人，让人家十分心痛的呀！”伯母泪汪汪地哭诉。
“……”
“啊？额……你伤心了吗？我、我开玩笑的啦，其实歆歆也是很可爱的啦！”她慌慌张张地摸了摸将头深深埋了下去的阿歆。所以这只是尴尬的表现啦，伯母你这么做他的脸面更没地方搁了。当然，在我面前，他早就没有地方搁他的脸面了。
“……你当我还是个小孩子吗？”
“真是的，只知道撒娇，难道还不是个小孩子吗？”她嗔怒，捏了捏歆的脸。
“住手啦，旁边有人在看着呢。”他想松开自己妈妈的手。
“没关系啦，小羽也是自家人嘛。”她笑，紧紧地捏着不放手，用力的关节稍微显得发白。
“放心，我不会把你这个样子给你喜欢的女孩子看的。”我拍着胸脯，悄悄地把用来拍照的手机放下。
“什么！歆歆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孩子长大了……做母亲的我好伤心啊……”喂喂，刚刚不是还说很欣慰的吗？她看起来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他翻了翻白眼，“首先，我现在还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其次，哪有身为母亲的看到自家孩子长大了还会觉得伤心的？”
“果然歆歆还是最爱我的吗？”伯母松了一口气。
“……你是因为这个才伤心的吗？”
“叮——”毫无特色甚至算得上老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从阿歆口袋里面发出来的。
“抱歉，我先去接个电话。羽，你先跟我这笨蛋母亲说会话吧，待会我就回来。”他向我交代了一下，起身离开。
“什……什么笨蛋母亲嘛！你才是笨蛋呢！说别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笨蛋！”她鼓着腮帮子，泪汪汪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儿子。
歆径直走了出去，直接无视了他母亲的过激反应。
“唉，让你见笑了。”等到阿歆离开后她向我苦笑。
“没有啊。我倒是觉得你们感情很不错呢。”我摆摆手。
“这个笨蛋儿子成天就知道管教自己的母亲，真是烦死人了！”她翻白眼的动作和歆如出一辙，果然不愧是母子吗？
“外面就快下雨了吧……”她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是啊。”我点了点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乌云看起来也是很壮观的呢。明明只是白云积攒起来的存在，下过了雨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只是个脆弱的家伙，却仍然很执拗地摆出雄壮的姿态——即便再过一晚上就要消失在空中了。”
许婉，这名字的主人，黎歆的母亲，轻声说着。她望向窗外的脸看不清神色。“这
就是所谓的外强中干吗？”
说着沉重的话，她把脸转了过来，对我笑。
单独面对面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已经非常的憔悴了，根本不像是歆所说的渐渐康复，她的病情看起来……看起来比上一次我来时更加重了。
那么，阿歆他……大概早就已经发现了吧？
我无法对她刚刚所说的话做出什么回应——说实在话的，我并不是很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可能是在说自己？不过面对这竭力抑制住的悲戚，我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人在这个时候才会发现口舌便利的好处。所以愚驽的我也就只能干笑而已。
“你觉得歆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大概是累了，她躺回到了病床上。
“他？很可靠，很努力，但是有时候却又让人摸不到头脑，而且还十分害羞。”我帮她将被子掖好。
“是啊，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努力呢。”她笑，“为了能来看望我，发奋读书，甚至拿出他来到这边后第一次拿到校级第一名的成绩给我看。真的是个很乖的孩子啊。
“歆歆和他已逝父亲太像了，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性格都那么顽固不化，不过他们执着的性格都让我很放心啊。”
我沉默地听着她说。
歆父亲已逝这件事我很早就已经听他说过了。他父亲在他一岁的时候车祸去世，所以他对他父亲没有任何印象，描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的。
他只有从自己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自己父亲是一个执着冷静温柔的人。
……所以阿歆才会想着成为他父亲一样的人来保护母亲吗？
“哐——”
黎歆用力地打开了门。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眯缝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本章完）
这家医院位于学校和我居所连成的一条直线的延长线上。不过虽说是市一医院，也和一般的医院一样坐落在比较冷清的街道旁，大概是出于忌讳的原因？世人常常会将别人的哀伤代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然后把自己变得悲悯。这是我的看法。
即便来看病的病人络绎不绝，但病人们住的病房所在的位置却十分安静，只有几声鸟鸣以及医护人员或者家属轻轻走动的声音。
这也是大医院所体现出来的素养吧。
进行完登记后，阿歆领着我轻轻地敲开了其中一扇门。
“嗯……小羽今天也一起来了吗？”
听到开门的声响，坐在窗旁的病床上的女子将俯下去看书的头抬了起来，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清秀的脸因病而显得瘦削，令人心疼。她依着床头坐着，看起来无力柔弱。许婉——阿歆的母亲。
“是啊，伯母。好久不见了。”我笑着回应。
怎么……总觉得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呢？
“你怎么又坐起来了？又不好好躺着。”
歆皱着眉头，把手中的果篮放在了床头的柜前，顺手搬了两把椅子放在了床边。
“哎呀哎呀，还是这么严格啊。”她苦笑着，“我才刚刚坐起来呢，想着能看看夕阳的景色，顺便还能迎接一下你这个固执的时钟嘛。看起来又没有女孩子找你约会呢，真是令我这个做母亲的失望。”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欣慰，是我的错觉吗？
声音很轻，却十分调皮，像个少女一样。就算是病了也还是不忘记打趣自己的儿子，果然这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本性吧。
其实即使是生了这么长的一场病，歆的母亲也像二十七八岁的女子一样年轻，相由心生吧，她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当然这是对熟悉的人才会展露出的一面，相识几年这我倒还是清楚的。
“胡说，外面都快下雨了，哪里来的夕阳。”
他眉头拧得跟麻花一样。
在我和他前往医院的路上，天色在转眼间就变得十分阴沉，猝不及防之下。我们只好一路跑了过来。
不过也就只是乌云密布而已，直至现在也还迟迟不见下雨，所以我觉得我被深深地欺骗了——跑过来很累的好不好。
“额……看下乌云也不错吧！”她转了转眼睛，尴尬地避开儿子凌冽的目光。
阿歆没有再理会她，搬过两张凳子招呼我坐下。
“别那么紧张嘛，伯母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算到了你过来的时间才坐起来等你的吧。”
“还是小羽懂我。我真的不止一次地怀疑小羽是不是才是我的亲生儿子呢？我一直希望着有个可爱的孩子来着，谁知道……”说着，她瞟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阿歆。
其实我也很好奇来着，为什么这么可爱活泼的母亲生下来的孩子竟然
会如此的腼腆害羞。
“……不要再胡说了。”歆扶着额，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的嘛。谁让你成天板着脸，冷冰冰的，每次过来也就知道欺负自己可怜的母亲，一点都不体谅病人，让人家十分心痛的呀！”伯母泪汪汪地哭诉。
“……”
“啊？额……你伤心了吗？我、我开玩笑的啦，其实歆歆也是很可爱的啦！”她慌慌张张地摸了摸将头深深埋了下去的阿歆。所以这只是尴尬的表现啦，伯母你这么做他的脸面更没地方搁了。当然，在我面前，他早就没有地方搁他的脸面了。
“……你当我还是个小孩子吗？”
“真是的，只知道撒娇，难道还不是个小孩子吗？”她嗔怒，捏了捏歆的脸。
“住手啦，旁边有人在看着呢。”他想松开自己妈妈的手。
“没关系啦，小羽也是自家人嘛。”她笑，紧紧地捏着不放手，用力的关节稍微显得发白。
“放心，我不会把你这个样子给你喜欢的女孩子看的。”我拍着胸脯，悄悄地把用来拍照的手机放下。
“什么！歆歆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孩子长大了……做母亲的我好伤心啊……”喂喂，刚刚不是还说很欣慰的吗？她看起来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他翻了翻白眼，“首先，我现在还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其次，哪有身为母亲的看到自家孩子长大了还会觉得伤心的？”
“果然歆歆还是最爱我的吗？”伯母松了一口气。
“……你是因为这个才伤心的吗？”
“叮——”毫无特色甚至算得上老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从阿歆口袋里面发出来的。
“抱歉，我先去接个电话。羽，你先跟我这笨蛋母亲说会话吧，待会我就回来。”他向我交代了一下，起身离开。
“什……什么笨蛋母亲嘛！你才是笨蛋呢！说别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笨蛋！”她鼓着腮帮子，泪汪汪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儿子。
歆径直走了出去，直接无视了他母亲的过激反应。
“唉，让你见笑了。”等到阿歆离开后她向我苦笑。
“没有啊。我倒是觉得你们感情很不错呢。”我摆摆手。
“这个笨蛋儿子成天就知道管教自己的母亲，真是烦死人了！”她翻白眼的动作和歆如出一辙，果然不愧是母子吗？
“外面就快下雨了吧……”她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是啊。”我点了点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乌云看起来也是很壮观的呢。明明只是白云积攒起来的存在，下过了雨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只是个脆弱的家伙，却仍然很执拗地摆出雄壮的姿态——即便再过一晚上就要消失在空中了。”
许婉，这名字的主人，黎歆的母亲，轻声说着。她望向窗外的脸看不清神色。“这
就是所谓的外强中干吗？”
说着沉重的话，她把脸转了过来，对我笑。
单独面对面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已经非常的憔悴了，根本不像是歆所说的渐渐康复，她的病情看起来……看起来比上一次我来时更加重了。
那么，阿歆他……大概早就已经发现了吧？
我无法对她刚刚所说的话做出什么回应——说实在话的，我并不是很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可能是在说自己？不过面对这竭力抑制住的悲戚，我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人在这个时候才会发现口舌便利的好处。所以愚驽的我也就只能干笑而已。
“你觉得歆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大概是累了，她躺回到了病床上。
“他？很可靠，很努力，但是有时候却又让人摸不到头脑，而且还十分害羞。”我帮她将被子掖好。
“是啊，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努力呢。”她笑，“为了能来看望我，发奋读书，甚至拿出他来到这边后第一次拿到校级第一名的成绩给我看。真的是个很乖的孩子啊。
“歆歆和他已逝父亲太像了，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性格都那么顽固不化，不过他们执着的性格都让我很放心啊。”
我沉默地听着她说。
歆父亲已逝这件事我很早就已经听他说过了。他父亲在他一岁的时候车祸去世，所以他对他父亲没有任何印象，描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的。
他只有从自己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自己父亲是一个执着冷静温柔的人。
……所以阿歆才会想着成为他父亲一样的人来保护母亲吗？
“哐——”
黎歆用力地打开了门。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眯缝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