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媳妇
魏蔓自诩见多识广，老谋深算，在同龄人之中，算得上是眼界开阔，异常早熟的那一波。
但此时仍觉得热血上涌，胃中抽搐，血腥味道因着热度，争先恐后的扑面而来，舌尖上似乎都察觉出了那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魏蔓压着干呕的，不敢再看魏妮的头颅。
她心中颤颤，丝毫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意，只觉一股凉意漫上身躯，往四肢百骸而去，最终抵达指尖——是兔死狐悲之感。
“家里事务都安顿好了吗？”少年仙人目光落在施岭身上，温言问道。
在施岭面前，他的冷淡似乎消了很多，偶尔也会露出柔和的一面。
施岭听言，忙把目光从魏妮尸体上转回，恭敬答道“都已安顿，随时可跟仙长上路。”
江归晚不说话，只是盯着两人仍牵在一起的手。
施岭被看得面皮发烧，下意识的就放了手，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反手又紧紧箍着魏蔓，抓得她生痛，他又是一个响头下去，起身时额上已现隐隐血迹。
“求仙长容我带着慢慢，她父亲被我所杀，她母亲由我而死，无依无靠，我不能留她一人。”
江归晚表情一肃，“修仙之人讲究断情绝欲，此道孤且长，她区区一介凡人，又祟气入体，寿长至多一载，你又何必徒增烦恼？”
话音刚落，威压随之而至，施岭此刻终于感受到魏妮刚才受到的压迫，恍惚中只觉泰山压顶，难以生出对抗之心。
“……可是我不能不管她。”
道理就是有千般多，利益得失就是万般不平衡，但他就是无法将魏蔓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让她自生自灭。
就是无法做到。
原本以为只是朦胧悸动，却没想在平静不说话的几年里，它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这生死关头，爆发出了炽热火焰。
说他少年心性也好，异想天开也好，说他幼稚也好，天真也罢。此时此刻，他就是无法做到。尽管他人小力弱，在这世界彷如微尘一颗，但就是……
做不到。
不如让自己也一同死了吧。汗水迷糊双眼之际，施岭恍惚的想。
压力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施岭的肩反射般，向上跳了一跳。
他迷茫的眨眨眼，不知怎么回事。
江归晚嘴角若有若无的现出一点笑意，但很快消失不见，让人以为是看错了眼，生了幻觉。
“那你便带上她吧。”
他单手挑起门帘，俯身出了门。
此时夜色已深，整片天地陷入黑暗之中，但声音并不寂静，夏夜里热热闹闹的虫鸣蛙叫，净显一片自然风光。
魏蔓跟着跨出了门，夏夜凉风当面一吹，闷热的血腥味当下散去，她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虽然臂上黑线如今已无比接近心脏位置，但她仍觉得放松，多活一秒是一秒，和之前相比，此刻她已身在天堂。
她任由施岭拉着手腕，一步一步跟上江晚归的步伐，一路无言的走到村口。
“你们且在这里等，一会宗门便有人接你们来。”江晚归递给施岭一块白玉牌，不知他怎的动作，玉牌冒出蒙蒙白光，然后又消失，“此物予你，记录有你与小媳妇的照身贴，待人来你交于他，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施岭僵着身子接过，整个人被“小媳妇”三个字所击倒，脸上腾得烧起红云，羞得头顶几乎要冒烟，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竟是一副不知如何才好的样子。
江晚归眼角又流露出一丝笑意来，他的表情总是很细微，幸而魏蔓此刻有心观察，这才明确的捕捉到了。
好像……他并不是很反对施岭带人啊？说好的修仙之人要断情绝欲呢？那么凶的样子……怎么看起来是蒙人呢？
“你的祟气也消了。”江归晚定神看了魏蔓一眼。
“诶？”魏蔓忙低头翻开衣领，果然未见黑线了。所以说……只要能进入仙门便可以，不是非要通过点灵正式面试录取，做陪读去了也算吗？
早知如此……她就算抱着江归晚大腿赖在地上打滚也要求他带她入山门的！
还是说……小姑娘看她实在没出息，只好暗自降低了标准……
魏蔓觉得后者很有可能。
推开了正要凑过来看的施岭，还不待她细想，耳边只听铮得一声，魏蔓眼角余光被一线雪亮一刺，不由让她眯了眼，反射性的往光源来处看去，待双眼看实了，那原来是一泓冰寒潋滟的长剑，静静悬浮在一米多高的地面上，而方才的光痕，正是长剑的反光。
月光之下，剑影如空庭积水中的游鱼，在地上留下一道灵动暗影。
也不见怎么用力，江归晚轻巧一跳，便如羽毛般落在那一泓令人为之惊艳的长剑上，长剑如在水上，一个无声的滑旋，呼吸间，便连影都看不到了。
原地留了几点细碎星芒，魏蔓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还未触手，那星芒便消失不见了。
这一剑比不上魏蔓上一世看的4d电影那么声势浩大，让人眼花缭乱，但别有一番梦幻感在。她侧头看了看施岭“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吗？”
施岭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不像魏蔓还是受过各种iax洗礼的人，他自幼在农村长大，见到这一番神仙手段，只觉如在梦里，良久难以回神，被魏蔓一问，这才如梦初醒，两眼茫然的望了过来。
这一对视，刚消下去的红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面颊，他才意识到两人手还牵着，刚情急之下还凑过去看魏蔓的胸口，又想起仙人说的“小媳妇”，立即慌忙先放了魏蔓的手，又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不是，不是媳妇……不是那个意思……”
眼瞅着红晕上了耳，魏蔓不禁莞尔“我知道。”
施岭窒了一下，觉得魏蔓真是好看极了，他老想多看几眼，但又觉得盯着看不好，于是又急忙回了头，但还没过几秒，他又无法控制的扭头看了再看。
魏蔓任他看，而她则看着一片暗色之下映衬着的大槐树黑影，出了神。
魏慢还在吗？
大槐树沉默以对。
她想了想，退了几步，对着大槐树一礼到底。
我已知你梦想，日后必会竭尽所能，替你过好精彩人生，必让你的名声，响彻此方天地。
即使……即使知道自己没有修仙的天赋，点灵都失败了，可这世上怎会有绝对的不可能呢？向着一个方向努力寻找，不停的去靠近它，总有一天，会触摸到仙的边界吧。
此番心中立誓完毕，魏蔓的耳边仿佛飘来一声悠悠叹息，说不清到底是晚风还是别的什么，她再看大槐树，再没有了幽深神秘之感，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大槐树罢了。
而此刻，村口来路上，亮起一圈柔白的光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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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仍觉得热血上涌，胃中抽搐，血腥味道因着热度，争先恐后的扑面而来，舌尖上似乎都察觉出了那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魏蔓压着干呕的，不敢再看魏妮的头颅。
她心中颤颤，丝毫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意，只觉一股凉意漫上身躯，往四肢百骸而去，最终抵达指尖——是兔死狐悲之感。
“家里事务都安顿好了吗？”少年仙人目光落在施岭身上，温言问道。
在施岭面前，他的冷淡似乎消了很多，偶尔也会露出柔和的一面。
施岭听言，忙把目光从魏妮尸体上转回，恭敬答道“都已安顿，随时可跟仙长上路。”
江归晚不说话，只是盯着两人仍牵在一起的手。
施岭被看得面皮发烧，下意识的就放了手，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反手又紧紧箍着魏蔓，抓得她生痛，他又是一个响头下去，起身时额上已现隐隐血迹。
“求仙长容我带着慢慢，她父亲被我所杀，她母亲由我而死，无依无靠，我不能留她一人。”
江归晚表情一肃，“修仙之人讲究断情绝欲，此道孤且长，她区区一介凡人，又祟气入体，寿长至多一载，你又何必徒增烦恼？”
话音刚落，威压随之而至，施岭此刻终于感受到魏妮刚才受到的压迫，恍惚中只觉泰山压顶，难以生出对抗之心。
“……可是我不能不管她。”
道理就是有千般多，利益得失就是万般不平衡，但他就是无法将魏蔓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让她自生自灭。
就是无法做到。
原本以为只是朦胧悸动，却没想在平静不说话的几年里，它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这生死关头，爆发出了炽热火焰。
说他少年心性也好，异想天开也好，说他幼稚也好，天真也罢。此时此刻，他就是无法做到。尽管他人小力弱，在这世界彷如微尘一颗，但就是……
做不到。
不如让自己也一同死了吧。汗水迷糊双眼之际，施岭恍惚的想。
压力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施岭的肩反射般，向上跳了一跳。
他迷茫的眨眨眼，不知怎么回事。
江归晚嘴角若有若无的现出一点笑意，但很快消失不见，让人以为是看错了眼，生了幻觉。
“那你便带上她吧。”
他单手挑起门帘，俯身出了门。
此时夜色已深，整片天地陷入黑暗之中，但声音并不寂静，夏夜里热热闹闹的虫鸣蛙叫，净显一片自然风光。
魏蔓跟着跨出了门，夏夜凉风当面一吹，闷热的血腥味当下散去，她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虽然臂上黑线如今已无比接近心脏位置，但她仍觉得放松，多活一秒是一秒，和之前相比，此刻她已身在天堂。
她任由施岭拉着手腕，一步一步跟上江晚归的步伐，一路无言的走到村口。
“你们且在这里等，一会宗门便有人接你们来。”江晚归递给施岭一块白玉牌，不知他怎的动作，玉牌冒出蒙蒙白光，然后又消失，“此物予你，记录有你与小媳妇的照身贴，待人来你交于他，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施岭僵着身子接过，整个人被“小媳妇”三个字所击倒，脸上腾得烧起红云，羞得头顶几乎要冒烟，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竟是一副不知如何才好的样子。
江晚归眼角又流露出一丝笑意来，他的表情总是很细微，幸而魏蔓此刻有心观察，这才明确的捕捉到了。
好像……他并不是很反对施岭带人啊？说好的修仙之人要断情绝欲呢？那么凶的样子……怎么看起来是蒙人呢？
“你的祟气也消了。”江归晚定神看了魏蔓一眼。
“诶？”魏蔓忙低头翻开衣领，果然未见黑线了。所以说……只要能进入仙门便可以，不是非要通过点灵正式面试录取，做陪读去了也算吗？
早知如此……她就算抱着江归晚大腿赖在地上打滚也要求他带她入山门的！
还是说……小姑娘看她实在没出息，只好暗自降低了标准……
魏蔓觉得后者很有可能。
推开了正要凑过来看的施岭，还不待她细想，耳边只听铮得一声，魏蔓眼角余光被一线雪亮一刺，不由让她眯了眼，反射性的往光源来处看去，待双眼看实了，那原来是一泓冰寒潋滟的长剑，静静悬浮在一米多高的地面上，而方才的光痕，正是长剑的反光。
月光之下，剑影如空庭积水中的游鱼，在地上留下一道灵动暗影。
也不见怎么用力，江归晚轻巧一跳，便如羽毛般落在那一泓令人为之惊艳的长剑上，长剑如在水上，一个无声的滑旋，呼吸间，便连影都看不到了。
原地留了几点细碎星芒，魏蔓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还未触手，那星芒便消失不见了。
这一剑比不上魏蔓上一世看的4d电影那么声势浩大，让人眼花缭乱，但别有一番梦幻感在。她侧头看了看施岭“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吗？”
施岭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不像魏蔓还是受过各种iax洗礼的人，他自幼在农村长大，见到这一番神仙手段，只觉如在梦里，良久难以回神，被魏蔓一问，这才如梦初醒，两眼茫然的望了过来。
这一对视，刚消下去的红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面颊，他才意识到两人手还牵着，刚情急之下还凑过去看魏蔓的胸口，又想起仙人说的“小媳妇”，立即慌忙先放了魏蔓的手，又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不是，不是媳妇……不是那个意思……”
眼瞅着红晕上了耳，魏蔓不禁莞尔“我知道。”
施岭窒了一下，觉得魏蔓真是好看极了，他老想多看几眼，但又觉得盯着看不好，于是又急忙回了头，但还没过几秒，他又无法控制的扭头看了再看。
魏蔓任他看，而她则看着一片暗色之下映衬着的大槐树黑影，出了神。
魏慢还在吗？
大槐树沉默以对。
她想了想，退了几步，对着大槐树一礼到底。
我已知你梦想，日后必会竭尽所能，替你过好精彩人生，必让你的名声，响彻此方天地。
即使……即使知道自己没有修仙的天赋，点灵都失败了，可这世上怎会有绝对的不可能呢？向着一个方向努力寻找，不停的去靠近它，总有一天，会触摸到仙的边界吧。
此番心中立誓完毕，魏蔓的耳边仿佛飘来一声悠悠叹息，说不清到底是晚风还是别的什么，她再看大槐树，再没有了幽深神秘之感，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大槐树罢了。
而此刻，村口来路上，亮起一圈柔白的光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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