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天下
字体: 16 + -

第0001章 小西口罹难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大汉帝国的西北边塞安静祥和,余晖洒落,满地金黄美不胜收。

    这里是大汉帝国最西北与天元国接壤的地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名为小西口。

    村子里升起袅袅炊烟,唯有村南的一户人家,并没有炊烟升起,这户人家的院子,不似其他人家那般破败,反而有些像中原腹地的大户人家,占地足有两三亩地大小,比起西塞县城中的一些大户都要富丽堂皇。青砖修葺的高墙外面刚刚刷过崭新的白灰,匠人们正在收拾工具准备离开;朱红色的大门在余晖下显得格外显眼,门口一副楹联,上联书:不生事不怕事自然无事,下联书:能喜人能恶人道德有则;中间一横批上书四个大字有则无事。

    今儿个却说院子的主人,一对苦命兄弟,哥哥苏淳有些痴傻,弟弟苏瞻是个落魄的书生。按理说落魄书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草屋就算是不错了,偏偏这苏瞻能写的一手好字,尤其是一手狂草更是颍州闻名,甚至有颍州州府的人出重金要买苏瞻院子门上的楹联。

    想当初苏瞻名落孙山之后便在家中靠着为过往客商写写书信过活。偏偏这颍州穷山恶水之地,却都好附庸风雅,仰慕文人,凭借着一手好字苏瞻的名气在颍州打开了,来找他写字的人也开始变得络绎不绝,甚至颍州的大富人家以求得一副楹联而沾沾自喜。久而久之,苏瞻不但在村子里置办起了偌大的家业,更得了个“小书圣”的称号。

    虽然有了家业,苏瞻却不忘恩情,年幼之时,兄弟二人父母早亡,靠着村子里百姓接济度日,吃的是百家饭,饮的是百家水,但凡村子里谁家有了困难,苏瞻也都会接济一二,村子里的房屋能在这荒漠之中立着遮风挡雨也多是他的功劳。

    小西口在半个月前已经下过一场大雪,雪下了足足有两尺后,阴凉处积雪还未化尽,村南五里处的沙棘林中更是皑皑白雪。

    苏瞻送别了刷墙的师傅,循着地上的脚印迤逦而行在皑皑白雪中,他头戴羊毛书生帽,身穿青衣长袍,脚踩黄色沙猪皮棉靴;细看之下,一副身子虽有长袍盖着,却挺拔屹立,八尺七八的个头,双臂自然而悠闲的垂下,许是经常握笔杆子的原因,左手微微有些弯曲,指尖过膝,右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中装着些白蜡、纸钱的祭拜用的东西。

    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似能看穿地上的积雪,眼珠转动便是灵光一闪;鼻子说不上特色,但是放在这张瘦削的脸上加上鼻子下稍显木讷的嘴唇,一双藏于黑发中耳朵,倒也相得益彰。说不上多么的俊朗,却也是相貌堂堂,书生气也尽在眉宇间随着眼珠流转。

    看着地上的足迹,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那年苏瞻刚满四岁,也刚刚记事,父母却因为北上追赶猎物遇到了草原上的鞑子,母亲当时就死在了异国他乡,父亲重伤带着母亲的尸体回来,却也是一病不起,因为没钱治伤在母亲去世后半个月后便与世长辞了,从此傻哥哥苏淳就带着他讨百家饭,饮百家水。

    今日,圣佑二年六月初八,也是双亲辞世的第十五个年头,傍晚他在家中等工人散了工,打算等哥哥苏淳,苏淳却久久不归,便猜到了定是自己父母在这沙棘林中捡来的哥哥,又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傻哥哥自己一个人先去了。

    “爹,娘,瞻儿大小也是个举人,也能赚钱,俺托村里的刘嫂给瞻儿寻门亲事,刘嫂说配得上瞻儿的恐怕只有州府里的大户人家的女儿,俺今日就是来告诉爹娘一声,明日里俺便找瞻儿取些银子,去城里找个媒婆给瞻儿说门亲事。”

    声音瓮声瓮气,苏瞻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哥哥虽然都叫他傻子,可是在自己的事情上从来不傻,在自己发蒙,也就是六七岁的时候硬是将自己送到西塞县城里读书,更是在县城里租了个房子,白日里自己回小西口打些猎物换钱供他读书,晚上回城里陪他,来回二百多里地,每天都要走四个时辰,一天就能睡两个时辰,这一走就是十多个年头。

    “哥。”

    苏淳转过身看向苏瞻,苏瞻看着苏淳,四目相对,两人抱在一起,眼中皆是泪光。

    却说着苏淳,身高一丈有余,膀大腰圆,即便是地上白雪皑皑,却不见穿着短衫的苏淳有丝毫的身寒之意。肌肉如虬龙一般在臂膊上盘根错节,犹如铁打的一般。

    细看之下不得不说缘分的奇妙,二人虽不是亲生兄弟,鼻子却异常的相似,一头黑发胡乱的盘在国字脸上,相比苏瞻的书生气,苏淳的眉宇间英气迸发,豹眼环眉好不英武,一张血盆大口好似要吃尽人间腌臜。

    苏瞻将蜡烛摆好取出祭品,抱着苏淳又是一阵痛哭。苏淳跟苏瞻说着儿时的事情,总是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些年经历的苦楚,虽然有小西口百家接济,可是住的地方却是比现在差了不知道多少倍,苏瞻就是为了这个才修了若大的院子。

    两人时哭时笑,不觉间已是月上中天,银月如沟,将皑皑白雪照的如同铺满黄金一般。

    “哎呀,哥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苏淳说着忙从雪地里抖出一个细麻绳,拉动细麻绳,细麻绳的一端有什么他已经了然,却依旧是充满了期待,这是苏淳最爱给他耍的把戏。麻绳越拉越近,麻绳的一端系着一对土黄色的沙兔,这沙兔与这颍州的沙地几乎是一个颜色,它一旦被捉就装死,此时也是一动不动,任由苏淳将它们拉倒面前。

    “哥,回吧,烤兔子吃。”

    黄金铺路,白雪奏乐,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二人相携而行。

    小西口村外有一高地,高地后苏瞻猛然间抬起头,只见村子里升腾起无尽烟雾,只道是谁家不小心走了水,急忙翻上高地,只见火光冲天,烟雾好似吞人恶魔在半空翻腾。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光之中人影绰绰,数不清的人影在火光中奔驰。

    苏瞻忙道:“不好,这是有人放火。”

    “弟,咋了?”

    “坏了坏了。”

    “啥坏了?”

    苏瞻溜下高地忙一把拉住想要起身的苏淳,道:“哥,别动,那是鞑子。”

    风如乐,火如舞,血如歌,小西口罹难,天地同黯。狂风吹起烈火,吹散残月,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残垣断壁。

上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