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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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大王难做,君相和睦

    清越王陪着那位小公主逛了一天,疲惫不行。回到行馆却收到青鸟的传信,得知李玉的惨状,气得随手抓起一个花瓶往地上重重一砸,骂道:“特么的,看着玉米棒子娘家没人儿就这样欺负她是吧?劳资现在就去灭了他们杨家!”妖孽的容貌此时扭曲极了,却依旧好看。

    东风满是疑惑又无奈,这是哪里又来个姑娘惹得他怒气如此之大。还是连忙挡在门前,拦道:“大王,这里是在大昭,谁都灭不了,您要三思。”

    清越王更气,却未大吼大叫,仅是咬牙切齿道:“劳资怎么就谁都灭不了了?你特么别拦着我。那个老乌龟王八蛋,劳资非把他头扭下来不可。”

    东风知他只是泄泄火,心安地受着,等他骂完才抬眼幽幽道:“国相听见您说这些有辱斯文的话,又该责骂了。”

    一提到国相,王钦果然消了半肚子火,往椅子上气愤一坐:“这李玉怎么成天搞事情,真不知道她之前是怎么活过来的!没事儿去什么花楼,还倒霉催的被夫君抓个正着。”

    东风暗暗讶于他口中那女子的大胆行为,表面还是再次劝道:“大王,君者应当不骄不躁才是。”

    见他倒真是不骄不躁跟根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王钦像被打了一闷棍。这人明明是个将军,却总能做到不急不躁不怒,杀人也没啥感觉。东风从跟他起就这样,明明就比他大了两三岁罢了,他也真是佩服非常。

    “你跟东禾倒真是亲兄弟,性子一个比一个冷漠。你家东禾被人揍一顿丢小黑屋里,看你急不急!”

    东风淡然一笑:“应是不会有臣急的机会。”

    王钦头疼扶额,回想起来全朝上下都是这般淡定模样,只有他一个张扬的,真是无趣,无趣至极!

    “叩叩叩”

    门响了几声,传来国相的声音:“臣林鹤求见大王。”

    王钦立刻跳起来,收拾收拾衣裳端正身子,瞄了眼地上的碎片也来不及收拾了,忙让东风去开门。国相进来那刻,他已挺直腰背坐在书桌前,手搭在自然叉开的双膝上。

    国相从瓷片上扫了一眼,恭敬行礼道:“臣参见大王。”

    王钦忙客气:“国相不必行礼了,快坐下罢。”

    国相点头坐下,神色有些憔悴,忍不住咳了几声。

    “国相可还好些了?”王钦担心道。毕竟是教导他十几年的先生,生病了也是让人心疼的。

    “还好,再喝几次药便没事了。”国相咳了两声,一张严肃脸对着王钦,“不知何事惹得大王如此动怒?”

    王钦瞄了眼东风,东风装作没看见低下头,暗骂了一句,又想半天找不到理由,认怂道:“此处有孤一旧友,她今日被夫家阿翁打伤丢进祠堂反省三日,不让人探视,不许饮食。孤看不过去想去惩治那夫家一番,被东风将军拦了下来,便只能摔个东西去去火。”

    国相不想他在大昭王畿还有旧友:“不知是哪位夫人?”

    王钦抿唇:“这便不向国相透露了。”

    国相沉吟许久:“此时身在他地,大王行事要慎重。既然大王要与天朝重修旧好,那有些事须要能忍,大丈夫者应当谋大计。那位夫人与大王的关系,希望不至于影响大王的行事决策。听说唐姑娘与那位刺杀您的江姑娘也都在苏安,大王出行万要小心。”

    王钦瞪了眼泄密的东风,一时义气心起:“她们俩是都在苏安,就和我说的那位旧友在一起。这次李玉好了便罢,若有半点差池,我定灭了她夫家全家。哪怕是什么苏安首富,皇亲国戚。出了事,大不了孤就……”

    对上国相那双犀利沉稳的眼眸,他竟发不出本要说的豪言壮语来。

    若敢动她们一根毫毛,孤便让天下人陪葬!

    若她们出了事,便是拼尽全国之力也要与之对抗!

    这样的话,他真的说不出来。

    特别是经历过一次死亡。她们死了就死了,这里也没甚牵挂,日后在地府里继续守桥,没准儿哪天唐棠的师父一高兴又把她们踢到阳间投胎。然而那些无辜的百姓却不是,死了一碗孟婆汤便什么都没了,阳间的人又痛苦伤心。想到他的冲动葬送的是整个国家、千万黎民,便心口一堵,什么话都说不出。

    国相徐徐道:“大王自小怀有仁爱之心,却是优柔寡断、胆小怯弱。既然当初是为了黎民百姓远离战乱才积极与天朝修好,此番便不应有所动摇。”

    王钦震惊看他,跌坐椅中,一声苦笑:“孤有权有势,却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么?”

    “大王,该成熟些了,从来就没有谁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国相耐心劝导,“唐棠与江白皆是不凡之人,她们在您的旧友定无大碍。不过大王切不可与她们有牵连,以防怀有不轨之心之人借此利用。且一定要让她们二人行事低调。她们在清越国皆是神女,与大王交好,但平端在此事之前来到苏安,难免不令人起疑,无事也成祸事。”

    王钦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诸侯王,深知其中利害。神女妖女之分本就是世人的一张嘴,清越国的神女到他们大昭就有可能成了妖女。再让人得知他与她们的关系,有心人借题发挥,如何也逃不出往大昭安排奸细的罪名,届时皇帝用此理由囚困于他,并举兵南下,那一切便功亏一篑。

    王钦起身恭恭敬敬向国相行了一礼:“多谢国相指导。”

    “大王,臣不可受君礼。”太傅忙起身避过他这一礼,一时激动引得咳嗽了几声。

    王钦急忙帮他顺了顺背,担心道:“让国相忧心了,东将军快些送国相回去休息。”

    “是。”

    “臣告退。”

    东风对他行了退礼,搀扶着国相便退下了。

    待门关上,王钦激动地来回行走。一股气息出现在房中,王钦将情绪压下,施施然坐下:“李玉现在怎么样了?”

    东禾从隐蔽处显出身形,语气平平:“两位姑娘趁着夜色去替杨少夫人治疗了。”

    王钦“哦”了一声,忽然想到李玉甚是胆小,以前独自在家睡觉都会被吓醒,然后半夜给她们打电话哭诉。现下被一人锁在祠堂怕是要吓哭过去。但是他现在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些,暂时放下闺蜜友情。大仁大义面前,小情总是要被牺牲的那个。

    “现在起你亲自去盯着她们的情况,一旦她们苦了伤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孤都记着!”

    东禾领命退下。

    王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念起国相的病况,招来了负责国相生活的小厮,询问了一番。

    入夜,国相只觉今日困倦非常,便想提前早早睡了。

    一旁的小厮却上前道:“国相今日要早睡么?”

    “嗯。年纪大了,身体一病便受不住了。”国相往床榻走去,“下去罢。”

    小厮犹豫半晌,忙道:“今日的药还未喝,国相再等等罢。”

    “少喝一次也无碍的。”国相咳了两声,摆摆手。

    “这岂不是浪费了清越王的一番心意?”

    国相眼睛一眯:“什么?”

    小厮如实道:“清越王正在厨房给您煎药,是掐着点儿来的,让您喝了便能睡了。如今还未煎好,您却早睡了。”

    行馆厨房内,苦涩的草药味四溢,王钦身着常服,坐在小凳上,捏着把小蒲扇,小心翼翼地照看着面前的药罐。里面煎的正是国相的药,须得在他睡前煎好服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煎药,之前经常为父王煎药,做得多了对着苦味也就习惯了。

    国相匆忙赶到时见此场景,受惊跪下行礼,这可是当年先王能受的待遇。

    “大王,臣惶恐。”

    王钦被这突来的一跪吓得丢下扇子惊起,扶起国相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好笑道:“国相不必如此惊慌,这只是学生对先生的尊敬罢了,先生还是受的起的。国相身子本就不好,与我日夜颠簸到此,我才是心存愧疚。此药马上就好了,先生不如留着这里吧,也省的来回端凉了。”

    国相听他声声都是“先生”,双目起雾,激动地不知如何表达,忽然感慨道:“忠君忠国本就是臣的本分。”

    王钦一笑,妖孽非常,看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道:“国相一把年纪了,自从发妻去世后便再未续弦,也不曾留有子嗣,待孤回去后为先生挑个美人。”

    国相摇头一叹:“臣都四旬了,四十不惑,很多事也看淡了。”

    “哎,男人四十才花一朵,正当魅力之时。”王钦扭头对着国相神秘挑眉,目光往下挪了挪,“难不成国相一直身子不好是肾虚?”

    “大王,慎言!”国相脸色瞬间通红,神情微恼。若他不是大王,怕早就站起来指着他骂了。

    王钦肆意地笑了笑,拭掉眼角的眼泪,端起药罐,极其认真地将药渣滤出,将药倒进碗里,又从旁边罐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蜜饯,用托盘端着放到国相面前的矮桌上。国相半起的身子又被他压了回去。

    “先生快些喝罢,早些休息。”

    国相感动非常,端碗的双手都抖个不停。抬头见王钦正含笑看他,暖心一笑,尽数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