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测之渊
朱鹮把关于红瞳的来龙去脉都说与了子蓝。
红瞳和朱鹮都是生在三桑无枝的孤儿，六年前的一场阴兵过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屠定天借着鬼魂带来的混乱，趁火打劫毁掉了他们的船队。
那一晚只有红瞳和朱鹮活了下来。此后二人就开始了对屠定天的复仇，但是两人的意见发生了分歧。
“诚如你所见，红瞳他已经不懂得信任他人了，在他眼中所有对他复仇有利的都是棋子，而非伙伴。”朱鹮叹了口气，“他恫吓甚至强迫那些和屠定天有怨的势力加入他，的确在六年内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可是人心不齐也不过乌合之众一盘散沙，面对真正强大的敌人不过就是泡沫幻影。”
的确，这场事件中，红瞳的势力就像一朵小浪花，也许他的确伤了屠定天，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大家觉得屠定天更加可怕。
子蓝想了一下：“我没办法答应你，我需要带着我的族人离开这里。”
朱鹮对这个答案丝毫没有露出意外，而是说：“我这么跟你说吧，现在的三桑无枝无法通航，鲛人和泉先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开战了，要想通航势必要绕一个大弯。但是就算你今天就出发也不可能赶在阴兵过境前离开这里，而那期间，航船就等于送死，没人能在海上独自面对那些鬼魂。”
这算是自食其果么……子蓝有些头疼，她只是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却引发了山崩海啸。但就算这样……真的要让自己的同胞们去面对屠定天那样的敌人吗？
“我知道直接让你答应帮我这种话实在是太空泛了，”朱鹮说，这个娴静的女人有着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随我来吧。”
三人随着朱鹮来到了一个溶洞中，和之前他们去的水鬼巷有几分相似，但是上方有阳光落下，显得更加亮堂，加上精心栽种的食物和各处挂着的漂亮装饰，这里更显得像个家。
最下方是一些少年正在训练，子蓝回忆起很多年前哥哥也是这样训练村里的少年，那时候明秋而在其中。
“那些是红瞳收留的孩子，还有几个尚幼不能参与训练。”
子蓝顺着她的手看去，有几个看起来才刚刚会走路的孩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玩着游戏，“要是当初红瞳和你一样坦诚，或许我就会答应他，也许也不会是当初这个局面……”
朱鹮却摇了摇头：“不，其实当时就算你、红瞳加上我的全部力量也无法和屠定天抗衡。很多时候，人数不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屠定天自己、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刺客以及那些能跟他上一条船的人，无一弱者。”
这大概也是红瞳为何会溃败得如此之快的原因，除了他自己大概没有人能真正和屠定天抗衡，那些暴徒和狼入羊群就没什么区别了。
“你们的物资怎么处理的？”子蓝问。
朱鹮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子蓝祭司，你不觉得问这个问题有点过了吗？”
子蓝顿时僵住，的确，双方没有互信的情况下问这种问题很难不让人担心是否有其他企图。
“不过，
子蓝祭司我可以告诉你，”朱鹮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笑着说，“我们有一艘猎鱼船，瞒过了屠定天，加上和内陆的秘密通商，我们多少还是能坐到自给自足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
朱鹮道：“不怕你像对付红瞳一样对付我？你不会的，我相信你子蓝祭司，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只要没有触犯底线你不会做出卖别人的事情。”
子蓝低下头。
“那么，子蓝祭司，你愿意帮助我吗？”朱鹮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手，她要经历了些什么才能有这样的手？又要经历些什么才能有那样一双眼睛？
子蓝缓缓伸出手，屠定天杀了红瞳，一定会对他们有所警惕。某种意义上他们和红瞳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而且子蓝本就看不惯屠定天的所作所为，要是他将那种手段用在村民们手上……她想都不敢想。
无论是出于心中的正义，或是出于保护村民，她都认为屠定天是必须解决的敌人！
两只手握在一起，朱鹮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头上的那一缕红发更似飘起来了一般。
而在屠定天的码头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将绑着红瞳的石头沉入水中一个时辰之后，屠定天想要确认红瞳的死状，于是命人将石头捞起来，然而在石头完全出水时却不见了红瞳的踪影，那吞洋鲸只剩下一截残柄，狠狠地插在石块里。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红瞳的四肢都被他亲手钉进了石块中，铁链子更是将他缠得严严实实，根本是插翅难逃。
屠定天拔下吞洋鲸的断柄，锁镰发出哗啦啦的空响，一条小鱼落到木板上，已经死了。
“这……”一个手下面色发白，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怎么能让人不感到畏惧？
海之下，红瞳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缓缓下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响。
“复仇——杀——”
吞洋鲸的断刃不知如何嵌进了自己的手臂，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瞳眸深红如恶鬼，散发着疯狂妖冶的杀意。
时间回到他被绑在巨石上时。
屠定天缓缓走到他面前：“真是硬骨头，这样都不肯放开你那破刀吗？”
他已经遭受了无数酷刑，只有一息尚存。
“不说话？给他来桶海水！”
腥咸的海水泼在身上，刺激着伤口发出阵阵刺痛。
“嗬——啊——”红瞳发出如破掉风箱的声音，意识也清醒了些许，“休、想！”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屠定天的脸上啐了一口血水，然后脖子又毫无力气地垂了下去，只有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吞洋鲸的刀柄。
“首领，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的手砍下来？”
屠定天冷笑一声道：“我就是要看他自己松开手，来吧看看这家伙还能挺多久？”
说着他拿出铁钉，狠狠地刺进红瞳的四肢，将他钉在石块上，铁链缚紧。
“沉下去！”
“咕咚——”
海水灌进口鼻，耳中只剩下水流和气泡的声音，鲜血浸染海水，心中只存一个意志——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开手中的刀……
一条小鱼忽然游到他的身边，似乎是受到血的影响，抽搐两下之后忽然双目变成漆黑，身躯变成纯白。
身躯干净澄澈，但那双眼却饱含着深沉的恶念，注视时仿佛凝视着无尽的深海。
“你想要——死亡？”
怪异的声音传进红瞳的脑子里，明明是简单的语句，却搅得他神志不清。
“不甘心？复仇？杀？”
混沌的低语，像是来自深海中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
“你渴望——力量？是？否？”
这根本只是碎片般的词语，但那些词语不知怎的就拥有可怕的诱惑力。他说不了话，因为一张嘴海水就会灌进去。
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意，那声音又说：“来——拥抱深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就能杀死所有你的敌人——”
对，杀，他有很多人要杀，屠定天、杀死伙伴的刺客、外来的女祭司，他们都要死！
“你……真的能帮我？”红瞳想要说出来。
但那条‘鱼’似乎能读懂他的心念：“当然——我有你想要的一切——我即是深海——”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红瞳忽然恢复了意志，挣开红色的双目。
那条红色的鱼突然顿住，一人一鱼对视片刻，奇迹般的互换了位置，坚硬的吞洋鲸不知如何就断成两截。
红瞳游过去，抓住断刃插在自己的手臂上，那手和刀就这么长在了一起。
断柄插进巨石，他顺着不知名的力量缓缓沉入深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自己，似乎意识还在，但总有一个声音，在干扰、在诱导他的行动，他想要上岸杀死仇敌却被这股意念带到深海。
像是海藻一样的漆黑缠上了他的身躯，紧接着是无数黑暗，如大幕一样将他裹在里面，最终无论是身躯还是意识都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半个月后，黑暗缺了一角，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大幕，露出下方一双猩红的眼睛。
吞洋鲸的断刃已经连接在了他的臂骨上，身上所有的伤都‘痊愈’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一张张嘴。
杀——复仇——吃——
红瞳游上海岸。
一个猎鱼人见了他，以为是意外落水的水手：“这种时候还敢下水，这人的船长怕不是疯了？”
就在他靠近红瞳的刹那，吞洋鲸迅猛地刺进了他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他身上的嘴活了过来，吸食着鲜血，啃食着肉体。
不够——不够——太弱了——会死——杀——吃——
几天后，三桑无枝流传开了一个恶鬼的传说，据说这个恶魔来自深海，不仅杀人还会把尸体吃掉。无人见到它的真面目，因为见到的人都死了，只有人通过影子见到他的手像刀一样，总是佝偻着，行动像一条鱼。
（本章完）
红瞳和朱鹮都是生在三桑无枝的孤儿，六年前的一场阴兵过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屠定天借着鬼魂带来的混乱，趁火打劫毁掉了他们的船队。
那一晚只有红瞳和朱鹮活了下来。此后二人就开始了对屠定天的复仇，但是两人的意见发生了分歧。
“诚如你所见，红瞳他已经不懂得信任他人了，在他眼中所有对他复仇有利的都是棋子，而非伙伴。”朱鹮叹了口气，“他恫吓甚至强迫那些和屠定天有怨的势力加入他，的确在六年内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可是人心不齐也不过乌合之众一盘散沙，面对真正强大的敌人不过就是泡沫幻影。”
的确，这场事件中，红瞳的势力就像一朵小浪花，也许他的确伤了屠定天，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大家觉得屠定天更加可怕。
子蓝想了一下：“我没办法答应你，我需要带着我的族人离开这里。”
朱鹮对这个答案丝毫没有露出意外，而是说：“我这么跟你说吧，现在的三桑无枝无法通航，鲛人和泉先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开战了，要想通航势必要绕一个大弯。但是就算你今天就出发也不可能赶在阴兵过境前离开这里，而那期间，航船就等于送死，没人能在海上独自面对那些鬼魂。”
这算是自食其果么……子蓝有些头疼，她只是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却引发了山崩海啸。但就算这样……真的要让自己的同胞们去面对屠定天那样的敌人吗？
“我知道直接让你答应帮我这种话实在是太空泛了，”朱鹮说，这个娴静的女人有着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随我来吧。”
三人随着朱鹮来到了一个溶洞中，和之前他们去的水鬼巷有几分相似，但是上方有阳光落下，显得更加亮堂，加上精心栽种的食物和各处挂着的漂亮装饰，这里更显得像个家。
最下方是一些少年正在训练，子蓝回忆起很多年前哥哥也是这样训练村里的少年，那时候明秋而在其中。
“那些是红瞳收留的孩子，还有几个尚幼不能参与训练。”
子蓝顺着她的手看去，有几个看起来才刚刚会走路的孩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玩着游戏，“要是当初红瞳和你一样坦诚，或许我就会答应他，也许也不会是当初这个局面……”
朱鹮却摇了摇头：“不，其实当时就算你、红瞳加上我的全部力量也无法和屠定天抗衡。很多时候，人数不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屠定天自己、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刺客以及那些能跟他上一条船的人，无一弱者。”
这大概也是红瞳为何会溃败得如此之快的原因，除了他自己大概没有人能真正和屠定天抗衡，那些暴徒和狼入羊群就没什么区别了。
“你们的物资怎么处理的？”子蓝问。
朱鹮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子蓝祭司，你不觉得问这个问题有点过了吗？”
子蓝顿时僵住，的确，双方没有互信的情况下问这种问题很难不让人担心是否有其他企图。
“不过，
子蓝祭司我可以告诉你，”朱鹮好像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笑着说，“我们有一艘猎鱼船，瞒过了屠定天，加上和内陆的秘密通商，我们多少还是能坐到自给自足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
朱鹮道：“不怕你像对付红瞳一样对付我？你不会的，我相信你子蓝祭司，你是个很善良的人，只要没有触犯底线你不会做出卖别人的事情。”
子蓝低下头。
“那么，子蓝祭司，你愿意帮助我吗？”朱鹮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手，她要经历了些什么才能有这样的手？又要经历些什么才能有那样一双眼睛？
子蓝缓缓伸出手，屠定天杀了红瞳，一定会对他们有所警惕。某种意义上他们和红瞳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而且子蓝本就看不惯屠定天的所作所为，要是他将那种手段用在村民们手上……她想都不敢想。
无论是出于心中的正义，或是出于保护村民，她都认为屠定天是必须解决的敌人！
两只手握在一起，朱鹮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头上的那一缕红发更似飘起来了一般。
而在屠定天的码头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将绑着红瞳的石头沉入水中一个时辰之后，屠定天想要确认红瞳的死状，于是命人将石头捞起来，然而在石头完全出水时却不见了红瞳的踪影，那吞洋鲸只剩下一截残柄，狠狠地插在石块里。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红瞳的四肢都被他亲手钉进了石块中，铁链子更是将他缠得严严实实，根本是插翅难逃。
屠定天拔下吞洋鲸的断柄，锁镰发出哗啦啦的空响，一条小鱼落到木板上，已经死了。
“这……”一个手下面色发白，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怎么能让人不感到畏惧？
海之下，红瞳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缓缓下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响。
“复仇——杀——”
吞洋鲸的断刃不知如何嵌进了自己的手臂，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瞳眸深红如恶鬼，散发着疯狂妖冶的杀意。
时间回到他被绑在巨石上时。
屠定天缓缓走到他面前：“真是硬骨头，这样都不肯放开你那破刀吗？”
他已经遭受了无数酷刑，只有一息尚存。
“不说话？给他来桶海水！”
腥咸的海水泼在身上，刺激着伤口发出阵阵刺痛。
“嗬——啊——”红瞳发出如破掉风箱的声音，意识也清醒了些许，“休、想！”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屠定天的脸上啐了一口血水，然后脖子又毫无力气地垂了下去，只有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吞洋鲸的刀柄。
“首领，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的手砍下来？”
屠定天冷笑一声道：“我就是要看他自己松开手，来吧看看这家伙还能挺多久？”
说着他拿出铁钉，狠狠地刺进红瞳的四肢，将他钉在石块上，铁链缚紧。
“沉下去！”
“咕咚——”
海水灌进口鼻，耳中只剩下水流和气泡的声音，鲜血浸染海水，心中只存一个意志——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开手中的刀……
一条小鱼忽然游到他的身边，似乎是受到血的影响，抽搐两下之后忽然双目变成漆黑，身躯变成纯白。
身躯干净澄澈，但那双眼却饱含着深沉的恶念，注视时仿佛凝视着无尽的深海。
“你想要——死亡？”
怪异的声音传进红瞳的脑子里，明明是简单的语句，却搅得他神志不清。
“不甘心？复仇？杀？”
混沌的低语，像是来自深海中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
“你渴望——力量？是？否？”
这根本只是碎片般的词语，但那些词语不知怎的就拥有可怕的诱惑力。他说不了话，因为一张嘴海水就会灌进去。
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意，那声音又说：“来——拥抱深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就能杀死所有你的敌人——”
对，杀，他有很多人要杀，屠定天、杀死伙伴的刺客、外来的女祭司，他们都要死！
“你……真的能帮我？”红瞳想要说出来。
但那条‘鱼’似乎能读懂他的心念：“当然——我有你想要的一切——我即是深海——”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红瞳忽然恢复了意志，挣开红色的双目。
那条红色的鱼突然顿住，一人一鱼对视片刻，奇迹般的互换了位置，坚硬的吞洋鲸不知如何就断成两截。
红瞳游过去，抓住断刃插在自己的手臂上，那手和刀就这么长在了一起。
断柄插进巨石，他顺着不知名的力量缓缓沉入深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自己，似乎意识还在，但总有一个声音，在干扰、在诱导他的行动，他想要上岸杀死仇敌却被这股意念带到深海。
像是海藻一样的漆黑缠上了他的身躯，紧接着是无数黑暗，如大幕一样将他裹在里面，最终无论是身躯还是意识都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半个月后，黑暗缺了一角，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大幕，露出下方一双猩红的眼睛。
吞洋鲸的断刃已经连接在了他的臂骨上，身上所有的伤都‘痊愈’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一张张嘴。
杀——复仇——吃——
红瞳游上海岸。
一个猎鱼人见了他，以为是意外落水的水手：“这种时候还敢下水，这人的船长怕不是疯了？”
就在他靠近红瞳的刹那，吞洋鲸迅猛地刺进了他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他身上的嘴活了过来，吸食着鲜血，啃食着肉体。
不够——不够——太弱了——会死——杀——吃——
几天后，三桑无枝流传开了一个恶鬼的传说，据说这个恶魔来自深海，不仅杀人还会把尸体吃掉。无人见到它的真面目，因为见到的人都死了，只有人通过影子见到他的手像刀一样，总是佝偻着，行动像一条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