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战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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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海风吹雪绒

    当南方吹来今年第一缕温暖湿润季风,山崖上的海风迷榖树就会开花,祈花节便从这一天开始。

    因此祈花节是没有准确时间的,需要祭司感受天象,才能确定这年花开的时刻。无论在这天的什么时候,飞绒村的人都会等待着这缕风的到来。

    几天后的寒冷的夜里,村民们聚集在海风迷榖树下,人群前方祭台点燃了一团巨大的篝火。荀柏站在祭台一侧,他要负责今年的护卫工作。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适,但也正是因为子蓝先天哑她才能有如此天赋与万灵沟通。”老祭司拄着杖对荀柏说。

    荀柏抬头望向巨树,道:“我宁可她没有这种天赋,也不希望她受那样的苦。”

    “身为她的哥哥,自然会这样想。但是你们也不必为她的先天之缺而感到过于悲伤,子蓝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将来一定能成为比我更为优秀的祭司。”

    少年沉默着,目光移向闭着眼默默站在树下的少女,盛装打扮的子蓝今天非常美。她一定听得到刚才的对话,因为她的意识已经延伸开来。

    一轮月从海岸线升起,照耀在迷榖树上,为它披上一层银白的纱。树的巨大阴影下,围绕着巨大的火焰静静等候。

    “这番话是子蓝托您告诉我的?”

    “一半一半。”老祭司笑着,满脸的皱纹堆积,这是岁月的痕迹,“我已经很老了,子蓝是我最好的继承人。”

    荀柏低声道:“可她才十五!”

    “你要相信她。”老祭司留下这句话,拄着杖朝着子蓝走去,“也许有一天我们要离开这里,但是只要海风迷榖树在飞绒村就在。”

    祭台上的少女睁开眼,眸中有一泓秋水亦有璀璨星空。老祭司走到她身边,轻轻在少女的眉心处一点,道:“风要来了。”

    子蓝轻轻颔首,她延伸出去的意识已经感受到远方一股温暖的风的流动,那一定就是祭司让她感受的那阵风。

    篝火旁的人们见到祭司走到祭台,纷纷站起身,他们知道几点马上就要开始了。

    老祭司张开双臂,手中短杖发出淡淡的彩色光。人群安静下来,霎时间落针可闻。

    林中的树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然后这声音越来越大。老祭司挥动短杖,光晕在空中曳出一条漂亮的长尾巴。

    当这阵风经过,子蓝能感受到其中的温暖。就像现在这位妈妈的手,也像素未谋面过的那位妈妈的手。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从未如此清晰的体验过这样的感动。

    风到祭台前陡然变大,但并不狂暴,只是轻轻摇晃巨木的枝桠。

    祭台上的烈火借着风势涨高一丈有余,见这一幕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人们把手放在胸前,默默祈祷着。

    祭台边的术士们操纵灵气,烈火再次升腾,伴着强风仿佛展开双翼变成一只巨鸟,那是他们的守护图腾飞炎鲲鹏的形象,传说这只神鸟曾经栖息在这棵树上。

    火光照耀着海风迷榖树,暖风摇动着它的枝叶。只一瞬间,迷榖花绽放了,花儿占据了每一根枝条,仿佛经历一场大雪,整棵树都变得洁白。

    随着风,树上撒下花瓣——这棵树上下雪了!

    烈火幻

    化而成的飞炎鲲鹏消失成了星火,人们在祭台前围成一个圈,乐师们奏响激昂欢快的音乐,祈花节开始了。

    荀柏走上祭台,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火堆旁插着三支木矛。他被推举为护卫和发令手已经两年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驾轻就熟。

    把长矛放到火堆上,矛尖烧了起来。荀柏蓄势待发,等待火焰燃烧到合适的位置。

    “喝——!”荀柏大吼一声,长矛出手,朝天空中笔直地射出,如一道从地面飞上天空的流星。

    长矛飞到最高处,便砰的一声炸开,散出漂亮的花火。荀柏如法炮制,将另外两支长矛也送上天空。

    三道焰火之后,音乐声变得更加雄浑,鼓点越来越大,整座山崖都听得到这让人热血沸腾的乐曲。

    祈花节上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夺花赛’开始了,那三道花火就是开始的信号。

    海风迷榖树开花的时候,顶端会生出一朵独特的四色迷榖花,人们称之为顶花。飞绒村十二到十六岁的少男少女们便可以参与夺花,也就是爬上高枝摘下这树上唯一一朵彩色花。

    他们将从村子的各个出发点出发,争夺顶花。这朵花只会绽放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孩子的父母会给孩子准备三天的水粮。

    但光是从树根徒手爬到树顶便要花上足足五天的时间,在树上可以进行不至死残的对决,输的一方便要主动把资源让给胜者,然后下树。

    最终夺得顶花的那个孩子会被称为魁星,传说那能得到树灵和飞炎鲲鹏的祝福。

    荀柏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摘下顶花成为那一年的魁星。一个人的一生只能拿一次魁星的称号,当然也有不少人一生都没摘到顶花。

    在这个节日里曾经的魁星们只要仍在村子里就有义务成为祈花节的护卫,因为这几天村子是不设防的。此外,他们还要配合祭司,照看上树摘花的孩子们,关键时刻救下伤者,或者调停过于危险的战斗。

    这一年,由于老祭司太老了,观察树上孩子的事情就交给了子蓝。因此这十五天里,荀柏和子蓝必须寸步不离留在树下。

    “来了来了!”人群发出骚动,“是谁家的娃娃?”

    树干正下方这里是孩子们获得三天补给的地方,子蓝和荀柏便待在这。一个男孩越众而出,来到二人面前恭敬道:“阿柏哥、子蓝祭司。”

    子蓝检查了一番没有大碍之后就点点头,荀柏道:“不错,你是第一个到的,小心腹虫,上去吧。”

    男孩嗯了一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攀登。

    海风迷榖树树皮嶙峋,加上枝桠都很大,因此只单纯是攀登这棵树的话本身难度并不高。但是正因为这棵树过于巨大,所以攀爬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另外,孩子们在树上除了在意对手还需要注意一种名为腹虫的昆虫,它们夜间活动,前端长着长长的毒针,被刺中虽不致死但产生的剧痛会让人无法继续攀登。

    在第一个人到达之后没多久,其余参赛的孩子也拿到自己的资源开始了攀登。

    确认所有的参赛者都上树之后,荀柏和子蓝转移到山崖的北面,这里可以看到羚角港和宽阔的大海。子蓝倚靠着海风迷

    榖树,这棵树能给她带来力量,支撑她这不眠不休十五天的工作。

    “哥哥当初在树上杀了几只腹虫?”子蓝问。

    又是念音,不过声音和之前的好像不一样?更加的浑厚。荀柏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消耗太多的力气。

    子蓝看穿了哥哥的心思,解释道:“现在这个声音不是我的,是这棵树在帮我说话。”她轻轻抚摸着迷榖树。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可真是了不起,荀柏对这棵树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给我讲讲当初摘到顶花的故事吧。”

    荀柏笑了,娓娓道来。

    第一天,树上没发生什么大事,和往年一样,在第二天才会展开激烈的争端,因为树上可获得的资源只有两样——他人的荷包和丑陋的腹虫。

    “其实腹虫还蛮好吃的,有点花生的味道,甜甜的,就是长得丑了点。”荀柏跟妹妹说着树上的一些趣闻。

    子蓝吃了一惊,问“那样的虫子居然能吃?不会有毒吗?”

    “只要把毒针去了,它背上那块肉就能吃。”荀柏说,“说起来去年有个小子,在这一步没处理好,结果吃的时候中毒了,被别人捡了个漏,我去救他的时候他脸都是红色的!”

    子蓝掩着嘴笑起来,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怕黑去找哥哥的时候,哥哥总会讲着海上的故事来安慰她。

    听着妹妹说话,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兄妹俩从来没有这样脱离手语直接对话。想到不久的将来就彻底不需要了,荀柏心中充满了期望。

    “啊,有个孩子受伤了,快上去把他救下来!”子蓝感应到了树上发生的事情。

    “在哪?”

    “先上去吧,我会给你指路的。”

    荀柏依言,提着短刀和钩索立刻就上了树。树上到底有多大?除了中间的主干,周围延伸出去的树枝构成了一个多层巨大的空间,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叶隙照亮内部。

    “再往上些,靠海那侧。”子蓝的话直接通过树传到脑海。

    荀柏继续向上,又爬了一阵便看到了那个受伤的孩子。迅速来到他的身边,只见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最严重的是他的骨折的左腿,看样子是对决输了。

    “还好吗?”荀柏为他涂上临时的阵痛伤药。

    那孩子咬着牙从口中挤出“没事”这两个字。

    “好样的,下次再努力,我这就送你下去!”荀柏拍了拍他的小脑瓜,把他绑在自己身上,直接在树枝之间跳跃下降。

    回到树下,孩子的父母早已在这里等候,——子蓝通过念音告知了孩子的爹娘。

    他们背着受伤的孩子去接受治疗,一路上温柔地安抚着他。

    此后四日,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荀柏已经感到疲惫,他不断地在上上下下,搬运受伤的孩子。他一次最多只能背两个孩子下来,严重的时候他需要连续上树好几次。

    荀柏大口灌水,脸上写满了疲惫。

    “没事吧哥?”子蓝关切地问。

    荀柏摇摇手:“放心,这我还坚持的住。”

    树下的五日,子蓝显得愈发削瘦,但是眼中的神采却愈发明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