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爱迷途
字体: 16 + -

第396章 你什么都不懂

    打发走她,我给萧晗拔了电话,电话打不通,我仍旧没有她的消息。从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势同水火,可现在我最想的却总是她。新上任的苏氏的ceo姓佟,叫佟连生,40多岁,在外企做到鞠躬尽瘁,这个年纪人家认为他再没有利用的价值,上层倾轧,他被迫提出离职,人很老成持重,经验也尚可,或可一试。

    最起码可以把我择出来,我想到临走时高天成给我的建议,让我重新启用萧晗,当时我十分犹豫,现在想起来,莫不如引狼入室,反正人刚来到你身边,你永远分不清楚对方是人是鬼,是狼子野心还是忠心耿耿。最起码萧晗可控。

    佟连生没上来就大刀阔斧,而是采取了温柔的战术,先把公司上上下下摸透了才开始下手,如此这般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都算是卓有成效,人力资源管理成本迅速下降,业务虽然短期没有较大幅度的攀升,但也在一步一步稳中有升,算是值得期待。

    这些年,尤其高天成、阿东、万茜都不在的日子里,我才觉出一个人精力有限。跟萧晗没有失联时我曾问过萧晗,如果当初真让你实现目标,你一个人管理那么多的公司,精力够用吗?

    萧晗看我笑笑,什么也没说。

    “萧晗。”我独倚窗前,窗外夜色阑珊,万家灯火绵延数里,似望不到尽头。高天成跟阿东仍旧在彼邦流连,每天都在跟我撒谎,我并未拆穿他们。一来不想这两个人轻举妄动,二来我还没想到该怎样助万茜一臂之力。

    陈念、梅森、万欢相处愉快,我已着人帮万欢联络幼儿园,于现在的我来说,进一所高端私立幼儿园已并非难事。当初为了淮平转学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情景已如昨日黄花,一去不复返。

    但偶尔我仍旧深切怀念从前。

    那些曾经认为的、被自己深恶痛绝的苦,现在想来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其实人心如果是空的,拥有多少仍旧觉得整个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我从前看过台湾作家廖辉英女士的一部作品,叫做《盲点》。有一段话当年颇以为然:何处也不属于,哪里也非归宿。

    当时感同身受,颇有顾影自怜之意。

    现在则没有当时的心境。

    一个独立而自由的灵魂就应该是那样:哪里也不属于,何处也非归宿。

    人为什么一定要要归宿?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自己才是自己的归宿。你不必依附任何人,这不单因为天下间无人可依,亦因为一个真正独立自由之灵魂,不需要牵强附会任何媒介。

    在易卜生的《玩偶之家》里,娜拉出走以后故事就已告终结,娜拉以后的人生由她自己作主,但作者并未交代她以后的打算或确切的

    发展。也许会九死一生,因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同样也很无奈。

    娜拉在依附的日子里,面对的无奈毕竟有限。无奈有限,可能却也基本没有。娜拉在面对外面的世界时,无奈无限,可能也无限。

    这就是女人走出去的最大的原因之一。

    走出去,你才可能看到一个不同的自己,你才可能跟宏博而广大的世界直接对话,你才可能参与其中或者热血沸腾或者肝脑涂地,你才真有可能热气腾腾的活着,或者轰轰烈烈的死去,哪怕平淡如水,但你一定会安步当车,人淡如菊。

    正如《玩偶之家》中一句话:在你是女人之前,你是一个人。

    人即有其社会属性。此事无关男权、女权甚或平权。

    我着人跟雇佣集团军接触,因为没有阿东,根本不了解情况,所以处处受到掣肘,万没想到于中遇到故人,江湖传闻有个集团了得,最近几年成立,然而势头很猛,主将杀伐决断,大将之风,但没人知道人家的老窝,也没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底细,更没人得知其确切人数。

    我让阿东的兄弟撒出去消息找对方,消息却如泥牛入海,没人接头。

    阿东跟高天成他们循线索找到一间修道院,修道院旁边一间小小教堂,有神职人员,共有修女30人许,一周内12人相继以各种理由和籍口离开修道院。

    阿东认为其中必定有蹊跷,两人决定顺藤摸瓜,终于查到万欢出境的消息,万欢换了户照,但已经并不叫万欢。

    但是万欢还安全,这让两人长出一口气,接下来就是万茜的下落,他们重回原点,并无消息,却于原地意外的遇见了金先生。

    人去屋空,室内空旷寂廖,高天成跟阿东进入室内,一切跟他们走时别无二致,有些窗户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开,窗户敞开,被风鼓起,仿如一只风筝,更显形单影吊。

    缘一楼,上三楼,木楼梯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响声。

    或者一开门,就会见到万茜。然后他们跟万茜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是非恩怨终会被时间掩埋,李剃头死则死矣,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

    她如果不同意呢?

    高天成看了阿东一眼。

    她如果不同意你就娶了她,她曾经爱过你。那时万欢在她心里是第一,你是第二,梅子都排在你之后。

    我不娶。

    阿东看回去。

    我不娶。

    我不娶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

    阿东低下头。

    她或者曾经爱过我,但毕竟只是曾经。在她遇见李剃头以后,万茜情归李剃头,李剃头终于长成为她心目中的不可替代和无法取代。

    于世间那些自由的灵魂来说,爱跟恨一样没有办法被调和跟取代。

    他们爱上一个值

    得的人便是永远,不是执念,不是愚蠢,不是想不开,不是盲目的忠诚。

    是因为他们深知自己已于人海茫茫寻找到自己真正的另一半,灵魂与之契合,可与之舞,一生不渝。他们内心没有巨大的黑洞,不需要用不同的面孔或者灵魂替换、刺激,不需要马不停蹄的更换或者寻找,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找到了何必他顾?他们不缺爱与崇拜,他们是一群真正找到自己的人。

    谁不是一生都在寻找自己?

    有些人一生在寻找知己,有些人一生在成全自己的欲望。有些人一生无非对错,有些人一世不过是非与荒唐。我笑青山皆冷峭,料青山看我无非也如是。

    过去某时间节点,我曾与张若雷探讨过这个问题。那时我们尚未在一起,他仍旧过纸醉金迷的日子,声色犬马,不停的各色女人流连身边。一次他喝大了我去接他,半路车子却抛了锚,我们停在夜半冷寂的暗色里,灯光迷离,他倚在车门,我在另外一个车门。我们一起等救援。

    我说让他打了车先走,他没同意。偶尔车从我们身边滑过,风声划破夜色,灯影刺穿夜幕。

    我忽然间问他:怎么不找一个人固定下来?是因为你有钱吗?

    他转过头来看看我,说你不懂人生。

    他跟我主动谈人生让我十分惊讶。

    我别过头,风穿过我的发,它们纠结于风中,迷了我的眼,我拔开眼前乱发别在耳后。

    “人生而孤独。”他说。

    我笑了,“孤独”二字经于他嘴里说出来总让我觉得十分诡异。

    他怎么会是孤独的?冠盖满京华,整天一堆人围着他打转,男人女人,如果他愿意,24小时都有人陪,天下间所有人都可以言孤独,唯他,不会有孤独的啊!

    “你笑什么?”他转过身子,双肘柱在车盖,隔着一个车顶看着我。

    “随便笑笑。”

    我没看他,目光越过城市,抵达天空。

    “呵。”

    他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在笑我。”张若雷后背抵在车身,跟我一样抬头望着无尽的暗色虚无。

    “你什么都不懂。”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说“你什么都不懂。”

    可是我那时候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我们总是过高的估计自己懂得的东西,又总是过低的估计别人懂得的东西。事后许多年我看了一本书------《冰与火之歌》。至此,终于懂得,不仅是我,许多人也什么都不懂。

    无知有时让我们自卑。

    无知有时让我们无畏。

    无知有多可怕呢?似乎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没有一颗求知的心。

    我发现道理越浅显,人越不明白。

    更何况知易行难。

    “孤独不是你身

    边有多少人。是你身边有一万个人,好多人哄你开心,可没人对你一知半解。一知半解都没有。不停寻找的人才最可怜,因为没人懂他们,没有一个真正的人懂得他们的全部。他只好不停的尝试,到头来仍旧失望,于是退而求其次,那些虚无的快乐,哪怕是刹那,或可忘忧。”

    我回身眯缝眼睛看他,他看着我。认识那么久,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了解他。

    你什么都不懂。

    你什么都不懂。

    是的,我可能什么都不懂。

    他叫我过去,我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张两支手带着温热的热度,双手搁在我肩膀上,他手掌的热力透过衣服纤维传递至我的皮肤。

    我看着他,看着他凝神看我,然后嘴边发出微笑,继而他头朝前一伸,吐了我一身。我惊叫着躲开,他则边吐边笑,直到自己笑出眼泪。

    仿佛昨天。

    张若雷。你在哪里?

    陈念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亲生父亲是高天成。我有时想跟他解释,有时又觉得不要了,他还小,等他将来长大了,接受什么都更容易一些。

    他也曾经是萧晗的入幕之宾。

    那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但是他仍旧背叛我。为了报仇,他不惜跟萧晗联手,跟我绝裂,枉顾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知发自内心我是否还恨他,但我总觉得遗憾,如果没有这样的一段插曲,张若雷会成长为我人生中的圆满。

    我曾尽十二万分的努力去说服自己人生没有圆满,可我依旧渴望。众生皆有向光的心,所以飞蛾不惜扑火。

    万欢总心事重重,有一次我听见梅森跟他聊天,梅森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万欢目光空洞,凝视远方。头都没回,回了梅森一句:你什么都不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