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爱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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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我爱你

    一路上是理不清的心事,眼睛里都是繁杂的人或者车。拥堵在不堪的街道上,所有人都朝自己的欲望奔驰,仿佛永无止境。

    人们总弄不清方向,但又觉得似乎总要选条路走。一直在走着,或者不能让人心生安全感,但至少会让人心生存在感。

    毫无疑问,另外一些人是出于责任或者爱。责任或者爱,最终长成他们的铠甲,披挂上阵是为了他们,同时,也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

    凡人皆祈求自己可以挑选,最不济也要二选一,其实人生最好走的路从来都是没有选择。唯其因为别无他选,才会孤注一掷。用釜底抽薪这一招儿时都是不得已,所以境地有多令人绝望,便能催生出多少勇气来。

    人生走到绝境,有时才是另外一个通神的出口。

    车子稳稳停住,这是间地处偏僻的小茶馆,会员制,平常只招待会员,里面是被隔断出来的小包房,私密性强,装饰风雅,走江南古风,一饰一物皆显主人致趣,颇有情调,更有看头,背景音乐古风朴趣,听之让人神荡神驰,似乎能让来这儿的所有人洗去世间尘劳。几人要了一间靠里的包间,包间不大,隔音效果店家着意过,所以不必耽心。

    进得门来一间八角古桌,几方实木圆凳,上面有黑白棋盘,隔桌一道屏风,镂空雕栏,仿古临窗窗台上几盆兰花,枝叶朝四下伸展,翠色一如凝碧,令人眼陡生生机。

    几人当然无心贪恋此间安乐,一一落座,着人沏了上等乌龙,而我则在心里祈祷:这一场谈判也罢,什么都好,千万不要是萧晗摆给我的别外一场大乌龙。

    茶很快上来,我们没叫茶艺师,萧晗深谙此道,动作玲珑有致,反为那茶增色不少。杯烫过,茶烫过,一掀紫砂壶盖,热气氤氲而生,盘旋不去,萧晗纤细的身影躲在那热气缭绕之下,配合流利的动作,真可谓活色生香、摇曳生姿。

    几杯香茶分别降落在几人面前,唯张若雷对这个不怎么感冒,他的喜好跟个孩子差不太多,喜欢喝各种口味的碳酸饮料,不过只要萧晗交代他要乖,他倒还真就言听计从。

    “萧晗,我不信。”我单刀直入。“赔本儿的买卖你不会做。”

    萧晗两指捏起杯沿来,轻啜一口,然后放下,又把一碟干果推到张若雷面前,她对他不像是假的,细枝末节都做得如此周全。

    萧晗长叹一口气,将双手摊开。

    “你知道我这种人,无利不起早,我扣下真的给你假的又不是不会被发现,我有什么好处呢?说实话,”萧晗眼神一指那个冒牌的张若雷。“他如果是真的能从你那儿换回多少钱?”

    萧晗提起茶壶,动作一气呵成,又为自己倒了杯茶,眼风扫过我们的茶杯。

    她就是那样一个人,思虑周到,顾虑周全,长袖善舞,哪怕面前坐着的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但该有的礼数从来不缺。如果萧晗不是误入歧途,人生有多少康庄大道会任她挑选!

    可惜的是,人生唯一没有的便是如果。

    “你从哪里把他找到?”我问。

    萧晗将茶杯就到自己唇边,并没有喝,目光变得幽远,似在回忆,我真觉得她并没有在演戏。

    “那是......你应该知道那时候,当你收到风声,我就去了据说是张若雷隐居的地方,找到他并不难。”萧晗说到这里停下,微颦起眉头来:“但是有一件事儿当时我就很奇怪,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是这样,按道理说他该活得挺惨,但衣食住行都有人管,而且有人保护,我当时是找了别的道儿上的朋友,花了大价钱,找了个机会,据说有个兄弟还挂了彩这才把他带回来的。”

    萧晗的眉头凝得更加紧。

    “说实话我当时也奇怪,我当时还以为是高先生或者你安排的人手保护他。所以才确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后来之所以想让淮海冒充张若雷。”萧晗低垂下眼睑。“也没什么太过复杂的原因,无外乎是因为淮海一切都会无条件配合我罢了。”

    “有人保护他?”我放下杯子。“事后有没有去查?那帮人什么来头?”

    “当然去查了。”萧晗回道,“但是那帮人居然像空气一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当地的地头蛇,名者外来受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我都找过,没什么头绪。后来想,反正人已经在我手里,也就不再操那个心。这么一想,那个在背后出钱保护这个冒牌的张若雷那人,应该知道真正张若雷的下落。”

    我“噢”了一声,莫非......

    线索到这儿似乎完全断了,萧晗的答案滴水不漏,我还真就看不出来她有撒谎的迹象。那这个张若雷呢?她打算如何处理他?

    我看了看这个假冒的张若雷,他正贪婪的进攻自己面前的食物,吃相实在不敢恭维。不过他对萧晗倒是真的,遇见了自己觉得美味的东西便迫不及待的要跟萧晗分享,萧晗不吃他还生气,自己拿过来吃也不行,非要他喂给她吃不行。而且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若非亲眼所见,我真很难想像。

    可没有钱,萧晗会拿张若雷怎样?

    萧晗回头看了看那个假张若雷,转回头看我们。

    “怎样?没其他要审的了吧?那我们先走了?!”

    萧晗站起来,她仍旧那么漂亮,美得让多少男人忘记呼吸。但她眼里、心里其实早没了男人的概念。

    “阿雷。”她一直叫他阿雷。

    假张若雷抬起痴迷的脸,目光在她脸

    上扫荡。

    萧晗伸出手来。

    “走了!”

    那个假张若雷,噢不,或者该叫他阿雷更好。那个阿雷嘣都没打便站了起来,尽管----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面前的美食面前,然而,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动摇他的萧晗在他心里的地位。

    在人间没得到的温暖,萧晗也许终于得到?我不知道。

    两人朝门口走去,从背影上看是多登对的两个人。

    “萧晗。”我叫住她。“你会......拿他怎么办?”

    我站起来,试图进一步解释。“我是说----如果你不想管他的话,”我停顿一下,转过头来看高天成,看着后者的眼睛,“我们会负责他的生活费,找个地方安置他。”

    萧晗没说话,只朝我笑了一下。

    阿雷紧紧抓住萧晗的手,我听见推开门的两个人说话。萧晗说,“乖,等我一下,呶,先牵我另外一支手。我拿车钥匙。”

    阿雷顺从的放开她一支手,转而紧紧牵住她另外一支手。

    门将合上,萧晗跟阿雷离开。

    我有心追出去,高天成却适时适地拽住了我。

    “你要干什么?”他问我。“我怕萧晗缺钱,我怕她把阿雷......你们不是不知道她那个人有多心狠手辣。她连孩子都不放过。她......”

    高天成手一使劲,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阿东冲我摇摇头,“她不会的。”

    “凭什么?”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却没人跟我解释更多。三人沉默,没多一会儿,阿东说要先回公司。等室内只剩下我和高天成。

    我问他,“天成------”

    高天成却站起来买单。服务员进来,他一边掏钱一边没头没脑的扔出来一句。

    “不是我。”

    “不是您?”服务员问。

    “没跟你说话。”高天成对那服务员说,那女孩儿脸一红,托着托盘出去了。

    我拿过手包,走在他后面,抬起头,就看见他宽得像城墙一样宽厚的背,所有的疑问便都咽回到我自己肚子里。怎么会不相信他呢?他是梅森的爸爸,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更何况,他跟张若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难道-----藏起张若雷是为了让我永远不离开他?

    不不不,张若雷那事儿出来的时候他可能还没来得及爱上我。

    那么,那时候是为了让我安心生下梅森?

    女老板从对面走过来,这家女老板绝对是个气质美女,又从不多话,话虽少又精炼,连声音都让人流连忘返。混到风口浪尖的女人们,处事有多得体,命运待她们就曾有多不由分说。没人护自己周全,便只好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生出一身铠甲来。看起来风光,说起来辛酸,其实又不足为外人道

    ,真想要倾诉,可能自己都嫌矫情,于是只好云淡风清,再怎样,也会落得个懂事儿的贤名儿。然而,那贤名儿又值几个钱呢?也许价值连城;又兴许,一文不名。

    我停下,跟她攀谈几句。这时却又有旧客上门,旧客是个脖子上挂大金链子的主儿,见到老板娘上来就动手动脚,老板娘见惯大场面,这种事儿当然是小儿科,三两下打发了对方,报我以无可如何的苦笑。

    “钱赚得差不多了,该收手就收手。省心。”我说。

    女老板雪白的颈子微一低。

    “又干什么呢?”女老板双手一摊,“又不太老,闲下来反而胡思乱想。就这样浮生若梦,也好!”

    我笑,倾身过去跟他拥抱了一下。想老天何其残忍,又想其实红颜多薄命,眼前人是这样,萧晗也是这样,女人,纵然有顷国顷城的貌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被命运摆布得服服贴贴?!

    人生,是来日方长,又何尝不是去日苦多。

    我的叹息无声没入空气,跟高天成走出那间小馆儿,正是中午,艳阳高照,我深吸一口气,高天头侧过头来认真的看我。

    “看我干嘛?”

    “看你咋滴!”

    “你再瞅?”

    “我就瞅,我就瞅。”

    他边说边跑,我在后面追。我忘记了他的那条残腿,两步就把他逮住,我喘着气,笑着,后来笑容僵硬的凝固在我脸上,看见他额上豆大的汗珠像哨兵一样整齐的从他额头皮肤上冒出来。

    我低下头来,看他那条残腿,丑陋的痉挛。

    “天成。”

    他想朝我笑,可笑容太过难看,难看到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高天成俯身,像只老鹰兜头过来,我被他结结实实的圈进怀里,我一动不敢动,怕惊了他的疼痛,多年以后再回想,人生最温柔不过也就生命中的几个刹那,或许还有配额,用过,也就没了。后来人见到的那个自己,周身看不见刺,也没铠甲,却发现那人----刀枪不入、荤素不忌、软硬不吃。其实说到底,又不过事过境迁罢了。

    “一会儿我来开车吧。”我下颏抵在他肩膀上。

    他推开我,“我没事儿。”率先转过头去。

    我紧走两步追上他。

    “我行的。”我语气倔强。

    高天成脸色冷硬。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行?”

    我停住脚步。多少伤,跟了人一辈子。多少痛,烙进骨头里。不不不,他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高天成,我所认识的那个高天成,一辈子不知道败字怎么写。

    他已经坐进驾驶舱,发动汽车,汽车引掣轰鸣,车身轻微抖动,他紧握方向盘。隔着前车窗安静的看着我。

    我朝他走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扣紧了安

    全带,他发动机车,车子缓慢行驶出停车场,然后车身向左进入主路,平滑如鱼。车不少,但他开得真稳,尤其还来得及腾出一支手来握住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这个动作何其久违,我记得那时跟张若雷刚刚在一起,他开车时总是一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支手腾出来握我的手,有时我抗议,说这样不安全,他不由分说。

    我将头转向窗外,十年人事几番新。如今他人不知在哪个天涯,我又嫁作他人妇。

    我反手握紧高天成左手。

    “高天成。”

    “嗯?”

    “我爱你。”

    我说。

    我侧过头去看他。他开始将脸绷得紧,嘴唇抿得紧,就连胳膊上的肌肉都僵硬一如岩石。但少顷,我见笑容在他脸上一如初春的温雪融化,竟有红晕缓慢爬上他两颊。我手指跟他十指交叉,将他手背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