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爱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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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他是完整的

    手指微微屈动,没有话说了。

    没有话可说了。

    我走了!

    永夜无明。

    康生不知道,临死,他闭不起眼睛。

    张若雷提过他的头,把他摆放在门口。

    “梅子!”他心里不由得抽搐一下,然而,他没路好选了。

    没有了。

    早就没有了。

    外面有人接应,一切都筹谋得那样好,他只需要当好她一支傀儡,或者,一支幽灵,再不然,一支鬼!

    是的,他现在活得像一支鬼。

    跟一支鬼又有什么区别?

    再残忍的事儿他都干下了,他没有回头路了。

    张若雷放下那颗头颅的姿势有些残忍,然而人生这角斗场里,谁又不是残忍的呢!

    他抬腕看看表,告诉自己不能再等,否则情况易生变。不远处有个女人,他能听得清楚她的喘息,像被困在牢里的野兽。噢不,像被捕兽夹吓坏的小兽。

    他冷漠的调回目光,然后朝着不远处那女人的方向使了劲儿,那颗带着粘稠液体的头颅在黑暗里发出沉闷而轰然的声响,仿佛整栋楼的人都可以清晰听见。随后,借那声音,他整个人迅速而敏捷的隐没在黑暗里。

    有东西正朝我滚过来,是康生吗?我确认以及肯定,但是如果在那一刻我知道滚过来的是什么,我宁愿永远也不要他滚过来。

    钝物碾压大理石地面,发出轰然声响,我低下头,矮下身体,伸出手去,然后捧起他来,跟那张熟悉的面孔对视。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再然后,我已经不想再有然后。

    阿东带人进来时这里仍旧漆黑一片,警察反应迅速,马上有人接上了电,总闸被人为破坏,在专业人士眼里又没那么耗时费力。

    灯火通明。

    两名保安歪在保安室里,无一幸存,现场狼籍,惨不人睹。

    阿东疯了一样冲了上来,先看见康生,他不敢再朝前走一步,只得不停的摇头,他不停的摇头,看见一个瘦得纸片一样的女人躺在离他不远处,浑身上下血迹斑驳,似没有知觉。

    他瞪大眼睛强迫自己朝那女人看过去,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抢上前来,一人抱住我,手指压在我颈动脉上,那里跃动的脉博显示地板上的人仍旧有生命迹象。

    不远处康生在那里,两支眼睛空洞而茫然,不知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其中一名警察抱起了地上的女人,另外一个用对讲机讲: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阿东从那人手里将人接了过去。

    “梅子!”他喊。“梅子!”

    我睁开眼睛,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皱紧眉头眯起眼睛来。

    “阿东?”我呢喃。

    再往旁边瞅,好多人,好多警察,他们都穿着制服,他们是真的警察吗?我缩进

    阿东怀里。抬起头来看他,一根纤细的手指上有血污,那根手指撞到我的目光,后者被吓得又重新缩回瞳孔。

    “阿东,”我缩回手指,刚想回忆大脑就一片空白,我只好搂紧他,“阿东!嘘,”我说,“刚才好吓人呢!我一个在办公室里加班,然后......然后......阿东,好多坏人,他们是真警察吗?”

    阿东看着我,眼睛蓄谋以久,终于滴下泪来,他眼眶通红,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梅子!”他将脸贴上我的脸。“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他将自己整张脸都堵在我那张脸上,有温热而咸湿的泪水淌到我脸上。

    我却将他一把推开。

    “阿东!”我大声哭喊,尖利的哭号一如利刃,刺破人心。

    “康生他------”

    这句话终究是没有成言。让我睡去吧!不要醒!

    永夜无明!

    在那不知名的黑暗里,有沉闷而被世界洞然的声响正碾压而来,我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从来从来,什么也不曾抓住......

    “梅子!梅子!”

    阿东的声音,愈来愈遥远......

    人在病中,梦往往都是白的。

    我一直不太懂为什么,直到后来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有什么关系呢?

    阿东担任前方播报员,警方的进展不算顺利。两个保安都死了,没有活口,在那之前公司里监控被人为关掉,更何况电源停掉了。

    黑暗掩盖住一切真相。据说凶手计划周详,没一点儿破绽。

    指纹呢?

    其他的所有蛛丝马迹呢?线索呢?

    都没有。

    我发誓我看到了萧晗。

    是萧晗干的。

    萧晗干掉了一米八多的康生?

    别闹了!

    是啊,别闹了。

    我躺在床上,张了张嘴,最后又决定闭嘴。

    我低下头,喉咙干得要命、渴得要命,医生不断的往我体内输送葡萄糖和消炎药,但我仍旧日渐消瘦下去,没有胃口,晚上睡不着觉,睡着了就看见康生,他苍白的眼珠泛着朦胧的光,有什么东西像一把利剑穿透他的瞳孔,他淡白的瞳仁陡然间变得鲜活,然后那干瘪的嘴唇里冒出一长串莫名其妙的声响。

    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我坐起来,病房里静极了。这城市里已经没有月光,在除了十五的一切轮回里,只剩麻木不堪与疲惫非常的我们。

    我有时不禁去想,哪怕真有白色月光披挂上阵,真有人肯用心欣赏?

    阿东放心不下我,梅森他也放心不下。

    不在我病床边磨到最后一分钟他总不肯走。

    公司里人心惶惶,据说有好多员工因为这件事辞职换了工作。

    我跟阿东心照不宣,谁也没提过萧晗,甚至跟警察都没有提。萧晗倒来看过我。

    “你来了。”我说。

    她穿一件黑色包臀裙,那条裙子把她身体勾勒得纤毫毕现。嘴唇猩红。没有人告诉过她这种装扮来看病人不太礼貌吗?

    我看着她笑。

    往后余生,哪怕倾我全部财力、物力,我也要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我曾经发过多少雷同的、类似的誓言啊!

    她坐下,张若雷像一条忠诚的狗一样站在她身边。她从自己女士坤包里拿出一包烟,细长的白色烟柄像枚筷子,她用两根纤长的手指轻轻夹住,然后用薄薄而纤细的两片嘴唇叨起,掏出打火机来,“啪”一声,打火机的火光映照了她的脸,她抬起眼皮来看我。然后又呵呵干笑了两声。

    “医院不让抽烟,何况是病房!瞧我。”

    她不错眼珠的看着我,唇边开出一朵微笑。随后手一抬,张若雷便像条忠犬一样拈起她的烟、火机,然后将它们收进萧晗的皮包,自己拿着。

    这人疯了!

    我看了看他。

    不对!

    这人是傻的。

    谁会跟一个傻瓜计较呢!

    我叹口气。

    等她告辞时,她俯身过来。

    “知道吗?那几个人都是张若雷杀的。想不想救他?想救他就出手。不然我会把我掌握的证据,包括他用过的凶器,他当天穿戴的凶衣,拿给警察叔叔。”

    “你变态么?”

    我仰起脸来问她。

    “啊。”

    萧晗微笑着,半截流海轻轻荡在她脸际,像两丛秋千,荡啊荡的,真好看。她真好看,人都说蛇蝎美人,我现在终于领教了。

    我皱起眉。

    “为什么呢?”

    萧晗看着我,毫不在意掸掸衣服,眼睛跟地板的某一格固执胶着。

    “有什么为什么?开心。”她轻声说。

    “开心!”我轻哼一声。“真的开心么?”

    我挑起眼皮来看她。

    “当然。”她扭转过头去。

    我又轻哼出声。“你不会的!怎样你都不会开心。也许----时光重来,你才有可能真正开心。又或许,时光重来都不可能。有人受伤会结痂,你那伤口化了脓,你那是要命的伤。你也不是萧晗,萧晗早就死了。”

    我看见她肩膀一抖,但很快又被她稳住。张若雷正看向她,目光复杂。

    “他肯为你杀人?”

    我问。

    “他肯。”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我轻笑。

    萧晗回过身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丢了西瓜捡芝麻。最好的在身边,却总计较那些再也不可能再回来的东西。命运本来一次过补偿了给你。”

    “呵呵。”她背着

    我抱住肩,我看不见她的脸。

    “呵呵,”她再笑,“哈哈哈哈哈哈”她的笑一如夜枭。

    “不管你说什么,我没回头路好走了。”

    她说。

    “也许吧!”

    “一周。”她朝门口走去,笔直的身影铿锵有力。“过期不候。你该知道高天成,当初要不是你想跟我赌,高天成会有今天吗?梅子,在狠和绝这事儿上,你永远赌不过我。因为没谁是我不能放下的。”

    “萧晗。”我喊。

    她的脚步戛然而止。

    “我不信张若雷爱你到那个地步!”

    “张若雷是没有。但你觉得他还是从前那个张若雷吗?”

    “他从来就没正常过。他还是个傻子,对吗?你利用了他。”

    “哼!”萧晗冷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事已至此!保他,还是把他递出去,你自己选。”

    “你把他递出去吧。”我说。“反正前尘往事他全部都忘记了。他现在都记不得我了,现在他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

    萧晗回头看看我,“随你。不过我说过要等你一周,我这人讲信用。”

    他们走后,阿东问我,真的不管张若雷?

    “有什么好管的呢?”我反问他。“三条人命。如果萧晗反咬我一口,我又成了知情不报,更有可能被控包庇。”

    阿东立在窗台。

    康生在本地没什么亲人,他所有的身后事都是阿东料理的。阿东不让我去康生的葬礼。

    “头缝上了没?”我问。

    阿东背过身去,半晌没有应答。可两条肩膀却抖得厉害。

    他哭了。

    高天成是他兄弟,这么多年,康生也成了他的生死兄弟。没兄弟的男人应该是寂寞的吧!

    “找最好的------”我说。

    “找最好的,缝起,完整。他是完整的。”

    泪哽在喉咙里,每一个字清晰的吐出来都让人感觉异常艰难。

    “阿东,”我问,“如果我们早一点让他离开,他是不就不会......”

    我偏过脸,责怪自己现在说这些干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