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唐孤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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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剑 第52章 收网√

    话说陈七下了香儿的马车,与哥哥陈六交代一番,寻了个由头去了开元寺后的巷子。很快一个闲汉大摇大摆出来,直奔开元寺对面的熟食摊。

    闲汉赶走一桌人占了,又喊来小儿奉茶,不动声色地观察旁桌的雪娘子。

    雪娘子虽说胸有韬略,如何晓得这些江湖中的小把戏,还沉浸在这夜色的贵乡城的繁华中。坐了一会,茶已无味,正好开元寺俗讲院门口开始演戏,一时好奇,决意去听听河北的戏与扬州的有何不同。

    奈何人多嘈杂,雪娘子又不愿意与那些小娘子挤到一起,只有站在寺庙八角墙下的槐树下看着。即将迎来七夕,庙会的戏班请了「郡伎」丘娘子,听说此女是个「出宫女」,以前在「云韶院」待过,后来不知何故出了宫。今日戏班主人依着丘娘子的法子也排出站班、坐班,清唱部就由寺庙十岁上下的和尚充俳优,曲目是《快活三郎》,讲的是当今皇帝与贵妃的风流韵事。

    倒也奇怪,官府居然对此不闻不问,百姓更是乐不可支,听得津津有味,好似台上的那个白衣潇洒郎就是当今皇帝一般,如此让人亲近,甚至听到情深之处,对其求美遇挫,叹息不已。

    这时,一个「措大」唱了个喏:一饮畅平生,两相慕;醉梦醒罗幔,雨风醋。接着一阵锣鼓,清脆的笛声骤然响起,驱赶喧闹,一个女子带了几分娇懒缓步掩面而出,人群哄得一下热闹开了,原来是杨贵妃出来了。尤其是那些小娘子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眼种似乎射出浓浓的醋意。

    雪娘子轻笑一声,坊间如何把一段天赐姻缘编排得如此草率,转身就要走,却被一个闲汉拦住。认出闲汉就是刚刚一旁饮茶之人,雪娘子不由往后退到墙角,暗暗取了小刀在手。

    闲汉色迷迷道:“娘子孤身听戏岂不无趣,不如陪俺饮酒去。”说着就要伸手去抱雪娘子。

    忽然一只大手擒住那只色手,一个高头少年郎冷冷道:“大庭广众之下,安敢如此!”

    闲汉吃疼,嘴上却不肯落了气势,骂道:“哪里来的小子,胆敢坏了俺的好事?你可晓得俺的…”话未说完,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

    闲汉丝丝吸了口冷气,知道今日遇到高人了,求饶道:“好汉饶命,好好饶命,俺不过受人指使。”

    这时西边敢来一队游徼,原来雪娘子的侍女带人寻来了。少年郎不敢耽搁,踢开闲汉,丢下一句,“游徼来了,娘子可前去求助。”说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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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令狐潮听了放马滩被清河团营围了,当场昏死过去。

    胡录事只是派人往魏郡送信,至于调兵之事却不敢随意作主。等大夫救醒县令,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令狐潮看着哭哭啼啼的一堆妻妾,心中一阵烦闷,让胡录事把女人赶走。

    耳边清净,头脑

    也慢慢冷静下来,令狐潮拿出鱼牌印章,吩咐胡录事速速兵发放马滩。

    胡录事得令,又转回来。

    “明府,那两个人犯如何处理?”

    令狐潮忽然坐直身子,几乎竭斯底里地吼道:“还不速速送到州司!”吼完,已使完全身的精力,软软地倒了回去。

    馆陶县所有能动的官兵都被胡录事带去放马滩,以至于押送人犯一无人手,二无马车。最后胡录事的侄子胡三郎得了这个差事,他从常平仓借来几个残废老兵,又弄了一辆破牛车,押了人犯上路。

    胡三郎是馆陶县的一个都衙,本来也是要去放马滩的,胡录事晓得此次去放马滩凶多吉少,就支开侄子,让他送人犯,最后还暗示他办完事之后,可以在魏郡多玩一两日。

    胡三郎自然晓得伯父的良苦用心,想尽快将人犯送到,然后抽身躲过这场风波。

    匆匆离了馆陶,从黑窑口渡了御河上了官道,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对面奔来上百骑,很快呼啸而过。

    胡三郎心中暗自着急,看来州司已经发兵放马滩了,不由急催众人赶路。紧赶慢赶,戌时不到,总算到了沙亭驿站。「人困牛乏」,胡三郎决意在此暂歇片刻。

    不大会,贵乡县那头奔来一锦衣少年郎。那人扔给驿仆一块牌子,高声道:“人来,速速备马!”忽然他瞥了胡三郎这边一眼,又道:“要三匹好马。”

    驿仆接了牌子一看,慌忙奔到值房寻驿正。

    胡三郎听了那人要三匹驿马,还是好马,心中泛起嘀咕,看来此人有要事去办,想到自己的处境,就催促老兵继续赶路。

    无奈几人年老身残,受了下午两个多时辰的毒日暴晒,此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不愿意继续赶路。

    一个老兵道:“郎君,天已经黑了,此刻去贵乡县还有十里,如何都是晚了,不如在驿站歇息一晚,明日天不亮赶路,准能在早衙之前赶到。”

    另外两个老兵一起哎哟附和,说实在是走不动了。

    胡三郎好说歹说,见几人卧在亭柱边就是不动弹,提了马鞭上前抽打。

    “娘的,几个老废物,让你们出常平仓过来送人犯,已是天大的恩惠,你们还七讲八讲,再不起来就罚你们去河上巡夜去。”

    抽了几鞭,忽然手腕被人抓住,胡三郎回头看到一个高大黑影冷冷地盯着自己,此人正是刚刚来的那个锦衣郎君。

    他挣脱几下,那大手更加用力,捏得手腕生疼,胡三郎惊惧道:“你是何人?”

    那人问:“你是馆陶送人犯的?”

    “是,是的,你是何人?”

    那人放开手,取出一面银牌扔过去,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胡三郎就着灯笼看银牌,只见那正面团花中印了个“令”字,背面写的是“魏郡都督府”。他暗暗

    吃惊,伯父不是交代送到州里么,怎么都督府的过来要人犯?

    “敢问郎君是都督府哪位?”

    “啰啰嗦嗦,怎么如此重要人犯只派你送过来,白县尉呢?他怎么不亲自来?”

    胡三郎有些迟疑,说道:“白县尉临时有事,就命在下走一趟。”

    “糊涂!出了如此大事,你们县里居然没人亲自过来见长官。令狐潮呢,死了么,他怎么不亲自来?”

    “明府…明府病了。”

    那人冷笑道:“好好好,病得好,等此事过了,让他们几个自行枷锁来都督府!好了,军情紧急,俺还要带人犯去见主人,你们走吧。”

    胡三郎心中惶恐,听这话的意思莫非此人是府公的亲信?

    “贵人,俺若将人犯交予你,若明府追查起来,俺怕是要受责罚。不如俺随你一起去,到时候…”话音刚落,脑袋挨了一鞭子。

    那人冷冷道:“这是你能掺和的?你入公门多少年了,这等事都不知晓!”他又回头高声道:“人来,马备好了没有!”

    驿正早已侯在一旁,应了一声,归还令牌。

    胡三郎见驿正都恭恭敬敬的,再无疑虑,命人打开牢笼放出人犯。其实他若再慢些,估计要遭受一顿暴打,因为那人看到牢笼上勋官的不屑之色,早已没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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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三匹高头枣红马被牵了出来,个头比黑子还要高,毛发油亮柔顺,看来是平日给高官显贵预备的。可惜马脸左边印了个“驿”字,下面还多了一溜字“魏州楼马驿出”。

    好马就这样给弄废了,腹诽一阵,南九扶了二娘上马。

    三人趁着月色,往贵乡县走了一两里停住。

    南九拱手道:“先生受苦了。”又将自己所知之事略略讲了。

    刘先生寒声道:“这魏府上下竟然被你当着自家菜地,来去自由。看来这捉驿之法弊端甚多,也是要改一改了。”

    “先生!”

    南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刘先生似乎猜出他的心事,讥讽道:“依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俺不过一粗人,官府之事如何知晓。”

    刘先生叹道:“本以为魏府都督没有兼任魏郡太守,会与州司有罅隙,正好可以利用,不想李都督竟然如此忍气吞声。”

    原来一般都督原则上都兼任督府驻地的州郡太守,只是魏郡比较特殊,前几年李都督上任时,安禄山给朝廷上表推荐吉温作了魏郡太守,魏郡都督府的权势一下子弱了许多。

    南九不屑道:“我看那都督也不是什么好人,也参与了此事。”

    刘先生冷笑道:“如此也好,黜陟使摆的这出大戏,终于可以收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