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剑 第20章 破庙
第二日一早，南九被二婶押着去了土地庙。
其实他知道，二婶这般大张旗鼓，是要把自己中邪的事情坐实了，若毁钱之事有什么变故，可以拿此搪塞一阵；不过最主要的是让自己暂避风头。
一边走，二婶一边安慰南九。
“你好生在庙里住几日，其他事莫要操心。”
“哦，那个何大的娘亲怎么办了？”
“你大兄会安排，定然不会让她饿着。唉，你往后行事当真要三思。”
“我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话，迎面碰到立业。
立业今日甚是开心，主动帮南九背行李。
“二婆，九叔，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俺帮你背过去。”
二婶笑道：“不用了，你去忙吧。立广正满村寻你呢。”
立业有些错愕，转而得意道：“呵呵，定是要请俺去夜巡队之事呢，俺以前说去吧，人家不让，现在倒好，赶着要俺去，唉，老四也真是的。”
这小子的这毛病随他娘，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晓得今日又有什么喜事，引得那根神经短路。
南九道：“立业，回去你让小妹这几日都去陪陪她二婆，我要去破庙住几日。”
立业错愕，问道：“九叔要去破庙住几日？”
南九揶揄道：“你娘不是老说我中邪了么，这不真让她说中了。我干脆就依着她的主意，去庙里跟道士住几日。”
立业惊恐万分，突然撒腿往村里跑。
南九甚是奇怪，那日见他打喇子之后，精神就有些不对头，莫非这家伙真的疯癫了不成？
二婶亦是摇头叹息不已。
---------
土地庙在村子后面竹林深处，离南园约两三里。听说以前这里有一条官道，庙里的香火很旺盛，后来官道渐渐废弃，破庙也就破落了。
小院子里，坍了一大块的围墙下，一光膀子的汉子靠着古树纳凉，这人正是裴道长。对角的院墙下烟雾滚滚，那里有一个土砌的灶子，上面架了一口大锅，里面正煮着竹篾。不远处随意堆放了做好的竹框、竹篓，还有几个做得甚是精细的婴儿兜蓝。
院外传来「坎坎」的砍树声，土坡上晒满了袍子帔子等物，再过去就是一片竹林，时值仲夏，数丈高的青竹的开得正好，是伐竹的好时候。忽然「坎坎」声停了，竹林枝头一阵晃动，一颗竹子慢慢倒下，带动四周的竹叶哗哗响。
裴道长冲坍塌的院墙骂了一句：“瘸子，午饭做得了没？”不见回应，又骂道：“娘的，今日一早就让你做好竹屋，快两个时辰了，一会那贵人来了没地方住，小心俺扒你的皮。”
忽然他哎呦一声，慌忙去灶台扯了柴火，拿了竹钳夹了竹篾看了一番，泼口大骂：“瘸子，死哪里去了，煮过头了。骂的，真是没用的东西，今日没想吃饭了。”
这时院外一人嘿嘿一笑：“裴道长，又与哪个生气呢。哈哈哈，如今钱也有了，怎么还住在这里。啧啧啧，看你这里破的，是人住的地么？”来人正是立业。
裴道长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又来作甚，是不是你大伯派你来的？”
那夜自己鼓起勇气去敲三嫂的窗户，谁知此事竟然被传扬开了，不是这个小子告的密，还有谁？对立业的态度自然不善了。
立业不理会这话，径直去了破庙里面看了一眼，小声道：“瘸子呢？”
“去去去，俺不想见到你们家的人。”
老裴甚是不悦，自己落得与立业娘通奸的恶名，如今各家各户都躲着自己，本来今日要去一户人家做道场，一早那家打发人说请了别人，长此以往，在这一带是混不下了。这倒是小事，自己可以去别处活命，只是南贵田是何人？会不会信以为真，以为自己坏了南园的声誉杀自己？
立业笑嘻嘻道：“道长当真不肯见俺们家的人？就连俺娘也不肯见？”
老裴抄起棍子要赶人，口中骂道：“娘的，还嫌俺不够惨，跑来看笑话？”
“道长莫急，莫急，当真是俺娘要见你。”
老裴的眼珠子转了几下，冷笑道：“是不是南贵田让你来害俺，哼，小子，你还嫩了些。”说罢抡起棍子就打。
立业挨了一棍，拿出一支簪子丢过去，指着老裴跳脚大骂：“俺娘因为下塘村之事，被大伯误以为与你不清不楚，在家里不吃不喝。俺寻思着既然如此，不如逃了南园才好，正要寻你商议对策，你倒不识得好人心。”
老裴见立业说得真切，捡起地上的簪子，认出那是三嫂之物，对立业的话半信半疑。
“你娘当真有此意？”
立业跺脚叹气：“这等话如何能从娘亲口中说出，不过是俺瞧着她难受，自己出来寻你罢了。”
那夜敲窗之事，三嫂的态度本就让裴道长误会，今日又有「玉簪传情」，更是对立业的话信了几分。定然娘子是好的，坏的就是眼前之人。
“对对对，娘子自然不会如此了，俺唐突了，唐突了。那…小郎有何谋划？”
立业压低声音，说道：“那晚之事只怕已经传到码头，指不定俺爹何时回来。他性子火爆，第一个便要打到此地，到时候俺娘亦不能活。不如你们今晚就去魏郡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下子把老裴砸得晕晕乎乎。
“这，这，似乎太急了
些，俺这里还未准备好呢。”
“哼，亏得俺娘说你有些见识，此时却犯糊涂起来。若晚得片刻，只怕性命不保。再说你身无长物，还要如何准备，带上细软便好，魏郡那里有什么不能买的，笑话。”
人生的重大抉择，往往就是那么一念之间作出决定。老裴思虑片刻，反正现在南园也不是容身之所，美人既然有意，牙咬决定博一次。
立业见有了门路，又道：“还有，晚上带上瘸子。”
老裴有些不解，搓着手为难道：“这，这一路上甚是不便，你也晓得他走得慢…”
立业横了他一眼，指着山坡，不耐烦道：“哪里那么多废话，你只管带上他，晚上俺驾驴车到港边林老路接应，你破庙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别带了，只带钱粮便好。”
“立业啊，呵呵，不是俺舍不得，你看啊往后，一家住着，带着这人，岂不，甚是丢人。不如…”
“怎么，你还要俺娘伺候你啊，把瘸子带上，往后做饭这些杂活就让他来，你们也就五十贯钱，买房买家用剩下也不多，钱还是留着自己花。”
裴道长听立业说得头头是道，定是也谋划多时，一时色迷心窍竟然信以为真。
二人商议一下细节，立业匆匆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定带上瘸子，说这是他老裴的诚意，若诚意都没有，干脆就一拍两散。
老裴不敢此时为了一个瘸子与立业计较，保证把瘸子带上。
送走立业，老裴坐立不安，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三嫂应该对自己还是有好感的，再说女子名誉受损，逃离南园更有足够理由，今日送了簪子表明心迹，如何能罔顾美人芳心？
这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瘸子杵着两只抓巴子从坍塌的缺口中爬了进来。
见到瘸子这副样子，想到往后还要与这脏东西一起过日子，老裴心中十分不爽，上去一脚将他踢翻，骂道：“你又聋了，喊了这么久都不出来，竹楼竹楼没做，篾子篾子煮过头，你整日能干什么？”
打完瘸子，老裴的怒火消了些，开始咀嚼立业的计划来。立业说天黑接自己去玉子林与三嫂相聚，然后让自己带她去魏郡。可是玉子林乃南园与下塘村的交界地，这会不会是南贵田这老小子的阴谋呢？左右想着此事，不得其解，突然被一阵浓烟熏得差点闭过去。
他抄起一根竹篾不由分说，劈头盖脸朝瘸子身上抽，口中骂道：“娘的，不晓得前几日下雨淋湿柴火啊，昨日大日头为何不把湿柴铺开晒一晒？”
瘸子好似麻木一般，任由裴道长抽打，自顾埋头做饭。
（本章完）
其实他知道，二婶这般大张旗鼓，是要把自己中邪的事情坐实了，若毁钱之事有什么变故，可以拿此搪塞一阵；不过最主要的是让自己暂避风头。
一边走，二婶一边安慰南九。
“你好生在庙里住几日，其他事莫要操心。”
“哦，那个何大的娘亲怎么办了？”
“你大兄会安排，定然不会让她饿着。唉，你往后行事当真要三思。”
“我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话，迎面碰到立业。
立业今日甚是开心，主动帮南九背行李。
“二婆，九叔，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俺帮你背过去。”
二婶笑道：“不用了，你去忙吧。立广正满村寻你呢。”
立业有些错愕，转而得意道：“呵呵，定是要请俺去夜巡队之事呢，俺以前说去吧，人家不让，现在倒好，赶着要俺去，唉，老四也真是的。”
这小子的这毛病随他娘，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晓得今日又有什么喜事，引得那根神经短路。
南九道：“立业，回去你让小妹这几日都去陪陪她二婆，我要去破庙住几日。”
立业错愕，问道：“九叔要去破庙住几日？”
南九揶揄道：“你娘不是老说我中邪了么，这不真让她说中了。我干脆就依着她的主意，去庙里跟道士住几日。”
立业惊恐万分，突然撒腿往村里跑。
南九甚是奇怪，那日见他打喇子之后，精神就有些不对头，莫非这家伙真的疯癫了不成？
二婶亦是摇头叹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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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庙在村子后面竹林深处，离南园约两三里。听说以前这里有一条官道，庙里的香火很旺盛，后来官道渐渐废弃，破庙也就破落了。
小院子里，坍了一大块的围墙下，一光膀子的汉子靠着古树纳凉，这人正是裴道长。对角的院墙下烟雾滚滚，那里有一个土砌的灶子，上面架了一口大锅，里面正煮着竹篾。不远处随意堆放了做好的竹框、竹篓，还有几个做得甚是精细的婴儿兜蓝。
院外传来「坎坎」的砍树声，土坡上晒满了袍子帔子等物，再过去就是一片竹林，时值仲夏，数丈高的青竹的开得正好，是伐竹的好时候。忽然「坎坎」声停了，竹林枝头一阵晃动，一颗竹子慢慢倒下，带动四周的竹叶哗哗响。
裴道长冲坍塌的院墙骂了一句：“瘸子，午饭做得了没？”不见回应，又骂道：“娘的，今日一早就让你做好竹屋，快两个时辰了，一会那贵人来了没地方住，小心俺扒你的皮。”
忽然他哎呦一声，慌忙去灶台扯了柴火，拿了竹钳夹了竹篾看了一番，泼口大骂：“瘸子，死哪里去了，煮过头了。骂的，真是没用的东西，今日没想吃饭了。”
这时院外一人嘿嘿一笑：“裴道长，又与哪个生气呢。哈哈哈，如今钱也有了，怎么还住在这里。啧啧啧，看你这里破的，是人住的地么？”来人正是立业。
裴道长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又来作甚，是不是你大伯派你来的？”
那夜自己鼓起勇气去敲三嫂的窗户，谁知此事竟然被传扬开了，不是这个小子告的密，还有谁？对立业的态度自然不善了。
立业不理会这话，径直去了破庙里面看了一眼，小声道：“瘸子呢？”
“去去去，俺不想见到你们家的人。”
老裴甚是不悦，自己落得与立业娘通奸的恶名，如今各家各户都躲着自己，本来今日要去一户人家做道场，一早那家打发人说请了别人，长此以往，在这一带是混不下了。这倒是小事，自己可以去别处活命，只是南贵田是何人？会不会信以为真，以为自己坏了南园的声誉杀自己？
立业笑嘻嘻道：“道长当真不肯见俺们家的人？就连俺娘也不肯见？”
老裴抄起棍子要赶人，口中骂道：“娘的，还嫌俺不够惨，跑来看笑话？”
“道长莫急，莫急，当真是俺娘要见你。”
老裴的眼珠子转了几下，冷笑道：“是不是南贵田让你来害俺，哼，小子，你还嫩了些。”说罢抡起棍子就打。
立业挨了一棍，拿出一支簪子丢过去，指着老裴跳脚大骂：“俺娘因为下塘村之事，被大伯误以为与你不清不楚，在家里不吃不喝。俺寻思着既然如此，不如逃了南园才好，正要寻你商议对策，你倒不识得好人心。”
老裴见立业说得真切，捡起地上的簪子，认出那是三嫂之物，对立业的话半信半疑。
“你娘当真有此意？”
立业跺脚叹气：“这等话如何能从娘亲口中说出，不过是俺瞧着她难受，自己出来寻你罢了。”
那夜敲窗之事，三嫂的态度本就让裴道长误会，今日又有「玉簪传情」，更是对立业的话信了几分。定然娘子是好的，坏的就是眼前之人。
“对对对，娘子自然不会如此了，俺唐突了，唐突了。那…小郎有何谋划？”
立业压低声音，说道：“那晚之事只怕已经传到码头，指不定俺爹何时回来。他性子火爆，第一个便要打到此地，到时候俺娘亦不能活。不如你们今晚就去魏郡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下子把老裴砸得晕晕乎乎。
“这，这，似乎太急了
些，俺这里还未准备好呢。”
“哼，亏得俺娘说你有些见识，此时却犯糊涂起来。若晚得片刻，只怕性命不保。再说你身无长物，还要如何准备，带上细软便好，魏郡那里有什么不能买的，笑话。”
人生的重大抉择，往往就是那么一念之间作出决定。老裴思虑片刻，反正现在南园也不是容身之所，美人既然有意，牙咬决定博一次。
立业见有了门路，又道：“还有，晚上带上瘸子。”
老裴有些不解，搓着手为难道：“这，这一路上甚是不便，你也晓得他走得慢…”
立业横了他一眼，指着山坡，不耐烦道：“哪里那么多废话，你只管带上他，晚上俺驾驴车到港边林老路接应，你破庙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别带了，只带钱粮便好。”
“立业啊，呵呵，不是俺舍不得，你看啊往后，一家住着，带着这人，岂不，甚是丢人。不如…”
“怎么，你还要俺娘伺候你啊，把瘸子带上，往后做饭这些杂活就让他来，你们也就五十贯钱，买房买家用剩下也不多，钱还是留着自己花。”
裴道长听立业说得头头是道，定是也谋划多时，一时色迷心窍竟然信以为真。
二人商议一下细节，立业匆匆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定带上瘸子，说这是他老裴的诚意，若诚意都没有，干脆就一拍两散。
老裴不敢此时为了一个瘸子与立业计较，保证把瘸子带上。
送走立业，老裴坐立不安，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三嫂应该对自己还是有好感的，再说女子名誉受损，逃离南园更有足够理由，今日送了簪子表明心迹，如何能罔顾美人芳心？
这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瘸子杵着两只抓巴子从坍塌的缺口中爬了进来。
见到瘸子这副样子，想到往后还要与这脏东西一起过日子，老裴心中十分不爽，上去一脚将他踢翻，骂道：“你又聋了，喊了这么久都不出来，竹楼竹楼没做，篾子篾子煮过头，你整日能干什么？”
打完瘸子，老裴的怒火消了些，开始咀嚼立业的计划来。立业说天黑接自己去玉子林与三嫂相聚，然后让自己带她去魏郡。可是玉子林乃南园与下塘村的交界地，这会不会是南贵田这老小子的阴谋呢？左右想着此事，不得其解，突然被一阵浓烟熏得差点闭过去。
他抄起一根竹篾不由分说，劈头盖脸朝瘸子身上抽，口中骂道：“娘的，不晓得前几日下雨淋湿柴火啊，昨日大日头为何不把湿柴铺开晒一晒？”
瘸子好似麻木一般，任由裴道长抽打，自顾埋头做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