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不如意兮
北齐王宫·正殿
相比起南朝楼阁的柔婉华丽，北齐所修葺的宫殿倒是颇雄厚庄严，高洋衣着持重，半倚在黄金靠上，一双细眼轻飘飘地看着堂下众臣子，就好似冷漠的神佛在俯瞰卑微的凡人——尽管他并不是寻常意义上无欲无求的神佛。吸了口气，高洋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厉声喝道：“与南梁一战，我大齐非但没有攻下方山，还赔掉了那般多的将士！林卿，风卿，你二人身为军中二帅，作何解释！”
话音刚落，林飞虎便亟亟站出来，“扑通”往地上一跪，满面哀痛地陈情道：“陛下恕罪！老臣本已经制好了万无一失的计划，原本只需发兵，定可攻下方山一带，谁承想，谁承想，南梁有一女统领潜入我军营帐，窃取了老臣的布战书，老臣膝下小女也被那贼人掳去，老臣委实……”
孰料高洋不怒反笑，手指关节哒哒地叩着桌案，冷声问道：“如此说来，倒不是你林飞虎无能，而是南梁的一个女统领蓄意破坏了耶？真是好笑，区区一女子，如何窃取你主帅的布战书！”顿了顿，他又抬手一指，“朕不愿与你废话，风卿，你来讲讲，此战失利，究竟是何种原因！”
一黑衣少年应声出列，见他俊美绝伦的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他拱手答道：“回禀陛下，依臣之见，我大齐将士平日太过小看南梁，加之取胜心切，许多士兵只想着快快了结战事，犯了急功近利的错。南人奸猾，善用绝地反击之计，总是到尾声时才显露真实实力。此战之后，我大齐虽败，但也不全是坏事。”
别人的话高洋不愿意听，但风问荆可是他妹子的亲儿子、他的亲外甥，他委实不好跟他发火，况且自己的外甥还说战败不一定是坏事，这倒让高洋生出几分好奇，他收敛了怒色，平声道：“为何不全是坏事，你且说来。”
风问荆称了声是，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大齐吃败于南梁，可也摸出了南梁究竟擅长什么样的战型——乃水战，只要大齐将士可在骑术底子上修习制船之术，那么，等大齐再次开战之时，就是南梁全军覆没之日。”
这一席话，不仅说得高洋倍感舒坦，连总和风问荆不对头的林飞虎也挑不出毛病来。王室子女从小生活在荣华富贵之中，天生晓得面子功夫的重要，上位贵人嘛，将面子看得比里子重要，有时候为了面子好看，拿几条人命来填补也是常有。风问荆虽不常待在宫里，可是跟他娘亲耳濡目染多年，也摸出好些门道。
听得高洋一声轻笑，拍手道：“当真是我大齐荆繁王甥，风卿见解独到，朕以为说的在理，不知林卿怎么看耶？”
林飞虎心头一凛，当即扯出个笑道：“亲王殿下智谋过人，非常人能比，老臣亦觉得殿下之言别致得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风问荆淡然回礼：“柱国过誉。”
不仅是朝中诸臣，连高洋也晓得林飞虎与风问荆二人水火不容，彼此做了七八年敌人，彼此争斗了七八年，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年少机敏，一个有强悍兵力傍身一个是尊贵的王族子女，谁更棋高一着，或许只有他们二人知晓，这一对敌人既可以笑脸相迎也可以剑拔弩张。不过明眼人都明白，无论风问荆和林飞虎到底是想彼此相安无事，或者挑起烽火，北齐的朝堂只要有他们在，就永远不会平静，江山亦是。
“那风卿，你且说说，此战过后，朕要传下去的，究竟是赏赐，还是刑罚？”高洋接着问。
“罚。”风问荆果决回答。
“何如？”
“若赏，将士们会想我大齐君主不明事理，换句话说不论是胜是败，他们都能得到奖赏，从而日久天长，一个个滋生懒惰提不起刀，我大齐危矣。若罚，不但能为陛下挣得一个赏罚分明的贤君形象，还可告知底下的人，想领赏，就要打胜仗，否则，等着他们的就是痛苦的刑罚。”
高洋定定地看着他，眸子幽深，好似透过风问荆，在看另一个人。
他的异母妹妹，冥月公主风楚颜，也是风问荆的娘亲。
二十多年前，风楚颜还是个小姑娘，她向往功名马上取，她渴望指点江山，渴望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高洋很佩服她，经常与她讨论兵法；过了几年，风楚颜出落得越发亭亭，那绝代的美貌堪堪吸引着高洋，吸引着他几欲越过血缘的边界，正在他打定主意要向阿父提出迎娶风楚颜时，她却神秘地消失，消失了七八年，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她身边跟着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娃娃，也就是风问荆。高洋崩溃，三夜大醉，七日不朝，他无法接受心心念念的妹妹已为人妇，他甚至期盼风楚颜还能给他一次机会，只是，风楚颜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与他谈天说地，同枕而眠。
高洋清晰地记着，在风楚颜回归的第二年，瘟疫来袭，风楚颜染病，十日后，卒。
相比起南朝楼阁的柔婉华丽，北齐所修葺的宫殿倒是颇雄厚庄严，高洋衣着持重，半倚在黄金靠上，一双细眼轻飘飘地看着堂下众臣子，就好似冷漠的神佛在俯瞰卑微的凡人——尽管他并不是寻常意义上无欲无求的神佛。吸了口气，高洋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厉声喝道：“与南梁一战，我大齐非但没有攻下方山，还赔掉了那般多的将士！林卿，风卿，你二人身为军中二帅，作何解释！”
话音刚落，林飞虎便亟亟站出来，“扑通”往地上一跪，满面哀痛地陈情道：“陛下恕罪！老臣本已经制好了万无一失的计划，原本只需发兵，定可攻下方山一带，谁承想，谁承想，南梁有一女统领潜入我军营帐，窃取了老臣的布战书，老臣膝下小女也被那贼人掳去，老臣委实……”
孰料高洋不怒反笑，手指关节哒哒地叩着桌案，冷声问道：“如此说来，倒不是你林飞虎无能，而是南梁的一个女统领蓄意破坏了耶？真是好笑，区区一女子，如何窃取你主帅的布战书！”顿了顿，他又抬手一指，“朕不愿与你废话，风卿，你来讲讲，此战失利，究竟是何种原因！”
一黑衣少年应声出列，见他俊美绝伦的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他拱手答道：“回禀陛下，依臣之见，我大齐将士平日太过小看南梁，加之取胜心切，许多士兵只想着快快了结战事，犯了急功近利的错。南人奸猾，善用绝地反击之计，总是到尾声时才显露真实实力。此战之后，我大齐虽败，但也不全是坏事。”
别人的话高洋不愿意听，但风问荆可是他妹子的亲儿子、他的亲外甥，他委实不好跟他发火，况且自己的外甥还说战败不一定是坏事，这倒让高洋生出几分好奇，他收敛了怒色，平声道：“为何不全是坏事，你且说来。”
风问荆称了声是，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大齐吃败于南梁，可也摸出了南梁究竟擅长什么样的战型——乃水战，只要大齐将士可在骑术底子上修习制船之术，那么，等大齐再次开战之时，就是南梁全军覆没之日。”
这一席话，不仅说得高洋倍感舒坦，连总和风问荆不对头的林飞虎也挑不出毛病来。王室子女从小生活在荣华富贵之中，天生晓得面子功夫的重要，上位贵人嘛，将面子看得比里子重要，有时候为了面子好看，拿几条人命来填补也是常有。风问荆虽不常待在宫里，可是跟他娘亲耳濡目染多年，也摸出好些门道。
听得高洋一声轻笑，拍手道：“当真是我大齐荆繁王甥，风卿见解独到，朕以为说的在理，不知林卿怎么看耶？”
林飞虎心头一凛，当即扯出个笑道：“亲王殿下智谋过人，非常人能比，老臣亦觉得殿下之言别致得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风问荆淡然回礼：“柱国过誉。”
不仅是朝中诸臣，连高洋也晓得林飞虎与风问荆二人水火不容，彼此做了七八年敌人，彼此争斗了七八年，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年少机敏，一个有强悍兵力傍身一个是尊贵的王族子女，谁更棋高一着，或许只有他们二人知晓，这一对敌人既可以笑脸相迎也可以剑拔弩张。不过明眼人都明白，无论风问荆和林飞虎到底是想彼此相安无事，或者挑起烽火，北齐的朝堂只要有他们在，就永远不会平静，江山亦是。
“那风卿，你且说说，此战过后，朕要传下去的，究竟是赏赐，还是刑罚？”高洋接着问。
“罚。”风问荆果决回答。
“何如？”
“若赏，将士们会想我大齐君主不明事理，换句话说不论是胜是败，他们都能得到奖赏，从而日久天长，一个个滋生懒惰提不起刀，我大齐危矣。若罚，不但能为陛下挣得一个赏罚分明的贤君形象，还可告知底下的人，想领赏，就要打胜仗，否则，等着他们的就是痛苦的刑罚。”
高洋定定地看着他，眸子幽深，好似透过风问荆，在看另一个人。
他的异母妹妹，冥月公主风楚颜，也是风问荆的娘亲。
二十多年前，风楚颜还是个小姑娘，她向往功名马上取，她渴望指点江山，渴望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高洋很佩服她，经常与她讨论兵法；过了几年，风楚颜出落得越发亭亭，那绝代的美貌堪堪吸引着高洋，吸引着他几欲越过血缘的边界，正在他打定主意要向阿父提出迎娶风楚颜时，她却神秘地消失，消失了七八年，等再次出现的时候，她身边跟着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娃娃，也就是风问荆。高洋崩溃，三夜大醉，七日不朝，他无法接受心心念念的妹妹已为人妇，他甚至期盼风楚颜还能给他一次机会，只是，风楚颜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与他谈天说地，同枕而眠。
高洋清晰地记着，在风楚颜回归的第二年，瘟疫来袭，风楚颜染病，十日后，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