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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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傅师兄

    落笔处,字如其人,温润而秀雅。

    刚刚得到未婚妻差点遇害的消息,萧怀璧笔下却纹丝不乱,不知是心志格外坚定,还是那消息不足以乱其心。

    钟迟迟却没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她被他纸上那两个字晃得有些失神。

    萧怀璧写的是一封信,开头两个字便是收信人的名字,好巧不巧,这个名字她是认得的。

    不但认得,曾经还挺熟……

    钟迟迟愣了一会儿,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萧怀璧仍旧凝神执笔,墨迹端正,不知是太专注没有察觉她的审视,还是早有预料……

    钟迟迟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下头,明目张胆地看信的内容。

    信的内容其实很普通,钟迟迟看了一会儿,笑道“周灵帝的《棋赋》,还是真迹,三郎可真是大方!”

    之前听崔文姬说过,周灵帝的传世之作只有二十一篇,秘阁收藏了十篇,全都是不可外借的一等藏品。

    周灵帝的《棋赋》,既是一本珍贵的棋经,也是一本行书字帖,就是文章本身,也是文采飞扬,珍贵得可以被作为传家宝了。

    然而就这么被送出去了,他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不舍。

    萧怀璧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信写完收笔,才抬眸看她,温声道“傅师兄是我在太原府晋阳弈苑习棋艺时的师兄,他于棋之一道天赋异禀,七岁执子,未逢敌手,可惜我入弈苑时,傅师兄已经不再执子。”

    钟迟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萧怀璧莞尔一笑,道“傅师兄虽然不再下棋,却仍酷爱收藏棋谱棋经,我正好得了一本,便打算送给傅师兄作为生辰礼!”

    钟迟迟瞄了一眼他信上的内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给师兄送生辰礼没问题,送的是周灵帝的真迹也没问题,问题是——

    她的记性一向不错,所以,傅师言的生辰好像应该是在秋天吧?

    萧怀璧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神色淡淡地封好信笺,从身后架子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棋赋》二字赫然入目。

    他将信和书册一起包好,唤来家仆送了出去。

    办妥这些,才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道“曾蒙傅师兄借阅珍藏棋谱,受益良多,希望傅师兄有朝一日能重振旗鼓,不被旧事束缚。”

    钟迟迟看了他一眼,笑道“这话说得,我都忍不住替你师兄感动了!”

    他温文莞尔“钟娘子说笑了。”

    钟迟迟并不想多提傅师言,仍旧绕回了白天的事,随口道“你有周灵帝的真迹,应该送你未婚妻的,她好像挺喜欢周灵帝的……白日又受了惊吓,正是你这个未婚夫献殷勤的时候……”

    萧怀璧点了书案上的灯,轻轻拨着,神色温和地听她絮絮叨叨。

    没人接话,钟迟迟说得有些无趣,便转到了正事上“今日没有得手,明日会不会手段更激烈?”

    萧怀璧终于有了反应“崔氏那边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

    烛光猛地一亮,他抬起头来,眸中映出跳跃不定的火苗。

    “不是还有钟娘子么?”他温声道。

    ……

    回到自己房里,一眼看到白天走的时候随手丢在桌上的长匣,微微一怔。

    昨天崔舍拿周灵帝的字帖作借口拒绝周云卿,今日因李长夜送来周灵帝字帖进宫,回来后,又看到萧怀璧给傅师言送去了周灵帝另一本字帖。

    这未免巧合得有些微妙。

    更微妙的是,她其实对周灵帝并不熟。

    她的所知所学,大多来自杨月眠的教授。

    杨月眠学究天人,她又是过耳不忘、过目不忘的天资,只要杨月眠提过,她不会不记得。

    但这个周灵帝,杨月眠只在提及前朝帝王时提过一次。

    她知道周灵帝,是前些日子陪李长夜批阅奏折时,从旁的书上看到的,至于周灵帝的文章字帖,还从来没见过。

    这两日所见,反复涉及周灵帝的字帖,钟迟迟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她走到桌前,打开长匣,取出布袋装着的《长笛赋》卷轴,手上微微一顿,缓缓展开。

    卷轴上轻灵飘逸的字迹款款映入眼帘时,她蓦然睁大了双眼——

    ……

    次日,钟迟迟起床时,又有人等了她许久。

    “怎么又来了?”钟迟迟蹙眉道,“直接赶走不就好了?”

    临窗读书的萧怀璧抬了抬眸,道“钟娘子的客人,萧某岂敢擅自做主——”顿了顿,将目光落回书卷上,“何况,杜六郎还送来了五只玉鱼!”

    钟迟迟听得眼神一动,笑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

    杜清跟在萧府家仆身后,亦步亦趋地往里走,冷不防前面引路的家仆脚步一停——

    “钟娘子,杜六郎——”后面的话却被撞在背上的力道掐断了。

    家仆闷叫了一声,转身扶了他一把,才把话说完“杜六郎到了!”

    “进来吧!”

    杜清刚抬起脚,便被这声音凝住了步子。

    这声音他不是第一回听到,音质清如玉磬,语调却总带着一丝慵懒,听在耳中隐隐媚意如丝,缠得人浑身酥麻。

    “杜六郎?”门口的家仆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杜清猛然惊醒,低头红脸,小跑着进了门。

    她原本是坐在廊下一张椅子上的,此时扶着椅子的扶手款款起身,不盈一握的纤腰如被弯折的春日嫩柳,娇颤颤直起,在淡青罗衫的笼罩下,线条婀娜,似有雪样光泽若隐若现。

    莲步轻挪,向着他走近,外青内白的裙裾如波澜涌来,淡青鞋面上绣着的精致莲纹半藏半露,看得他两眼发直。

    杜清身后跟了五名他自己带来的家仆,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锦盒。

    钟迟迟将锦盒一一打开,盒子里分别放着青、白、墨、红、碧五色五只玉鱼,和玉璜的造型相差无几。

    “这是王子徽给你的图纸?”钟迟迟问道,神色淡淡。

    “是……”杜清红着脸嗫嚅道,“听说钟娘子喜欢玉鱼,我找了画匠按照王子徽的描述画出来,再找玉匠做的……”说着,不经意瞥见她的神色,顿时慌张起来,“是不是做得不好?娘子喜欢什么玉种,我再让人重新做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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