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将军和亲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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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祭祖

    劈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蒙了牛皮的帐子上,本来干燥的室内也仿佛氤氲出了丝丝水汽,被暴雨击打出了阵阵涟漪,细听之下,能听到带着神秘气息的喃喃细语。

    青训听着水声,眼神呆滞,心思早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伯尧出兵极西之地的消息一时传遍王帐,飞速蔓延,只要那岩心残部的人被活捉,就能拔出萝卜带着泥,届时他们这些人也必一个也落不下。

    他在帐子里烦躁的走来走去,不时转头看向内间,却只能被一张厚实的羊毛毡给挡回来,叔叔已进去多时。

    祭司一脉风雨飘摇,恰如此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即使时草原上罕见的大树也会在这样的自然伟力下瑟瑟发抖。

    伯尧的凶名实在能震慑住所有蠢蠢欲动的人。

    帐篷里间,大祭司跪在一张毛毡上,面朝东北方向,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通身黑曜石在幽暗的烛火下显得异常神秘。

    “祭我先祖,子孙无恙,今七十四代族长遥祭先人。草原已定,汗王有德,诸民饱暖无忧。”

    “倒有些许动荡,不值一提。”

    大祭司说完,沉默了许久,静听外界风雨变换,独思心中万般沧桑。

    好一会雨声渐稀,外面青训的脚步声倒是越发清晰起来了,他本来佝偻的身形挺得笔直,恭敬是恭敬,但毕竟时间久了还是痛的厉害。

    大祭司稍稍抬头,目视前方,仿佛能从祭司中帐一直看向那片祖地,那是祭司一脉所有先祖的埋骨之地,那是他们的信仰。

    这些年多少风风雨雨,他还不是过来了吗?现在只等他百年之后前往那里,就可以安然的去见先祖了。

    终我之世,漠北草原无外侮,汗王立,刀兵平,祭司存。

    他又重重地叩头“安然无恙”。

    漠北草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只要有祭司一脉在一天,草原就会平稳一天,那是他们的终身责任。

    大祭司终于迈着颤巍巍的脚步走了出来,青训忙迎上去扶住他。“叔叔。”

    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伯尧出兵他们的应对吗?他不愿跟叔叔讨论如何对付伯尧,这样他总会羞愧自己作为祭司一脉的继承人,竟然还比不过败落的黑牙部出来的一个穷小子。

    他不甘心为什么叔叔看重伯尧胜过自己,如此尽心尽力的辅佐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才是祭司一族的血脉。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那寡淡到毫无神色的目光让青训身体一颤,带着严厉。

    “青训,自小我就教你要识大体、懂进退,你可知道什么叫大体?”

    青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一切以草原安危为重。祖训不敢忘。”

    就是这句话让大祭司恨的扬起了拐杖,恨不得在他头上留一个黑曜石大小的疤痕,可还是咬着牙放下了,心中终究不忍。

    这句话教了他二十年,不知道抄写默念的多少遍,这痴儿竟还未悟!不过也尚怪不得他,他小时候,自己每天都忙于辅助伯尧,对他没有好好教导。

    大祭司悲喜交集,一时又希望他就这么一辈子不明白才好,可下一刻就又觉得祭司一脉的继承人应该彻底悟透方可。

    青训已经习惯了大祭司的教训,却发现叔叔的状态好像不大对,也不敢放任叔叔就这么气下去。好言安慰下来,又叫人去找了洛医来。

    原本就清瘦的洛医此刻更是瘦的差点脱了形,漠北贴身的衣物穿在他身上都像长袍一般宽大。

    他见了大祭司已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默默的把了脉开了药方就离开去抓药了,至于后面跟着的小药童身长八尺、一脸凶悍之气他也不愿去管。

    对大祭司这个病人,他完全无能为力,说他爱惜自己吧,忧虑多思动怒,劝了多少遍都听不进去;若说他作践自己吧,吃药也顿顿不带落下的。

    他总不会以为只要吃药就什么毛病都没有吧,病由心生。

    大祭司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前段时间更是要在人前强撑健壮,大大的损害他的身体底子。以至于现在洛医都不敢轻易的用药,药量大小都要斟酌一下,怕是普通大夫根本都不敢开方子了。

    洛医也怕呀,万一大祭司死了,他十成十得陪葬。周围的人看得紧,大妃那边也联络不上,要是有个万一,可根本没人搭救。

    现在的他可不是当初从魏国往漠北逃的时候了,那时背后有人关照着的啊。

    迟钝如洛医现在也渐渐觉出了一些事情来,只是他不愿深想,深想是最容易出事的。

    人生识字忧患始啊。

    洛医背着医箱感叹一声,就带着那位膀大腰圆的汉子去抓药了。自从带了他当药童,好些药材都不必费力研磨了。

    而且他的医术,哪是这样简单就能学去的吗?想着心中忧愁也散去不少。

    他吟着不成曲的小调,一步步向前走去。

    就连位高权重的大祭司现在还不是躺在病床上,任他施为?

    就算王侯将相富贵于庙堂,贩夫走卒贫贱无立锥之地,都是逃不过这一道坎的。

    也没什么不一样,不是吗?

    洛医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却仍旧有咸咸的液体从眼角流到嘴边。

    八节毛的味道,清肺化痰,止咳平喘的,那大祭司也刚好适用。

    夏季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除了浇湿一地的沙尘,洗净天边的颜色,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所有的一切一如往常。

    只是大妃的帐子中忙碌了起来,侍女们缝制了崭新的水囊和箭袋,将那些容易携带的干粮不知道做了多少。也就是上一年经过贸易之后,才能有这样的粮食剩余。

    侍女们守口如瓶,各部族都在猜测汗王是不是要亲自上阵,将岩心残部彻底剿灭。

    伯尧毕竟很久都没有亲自带兵了,自从大妃嫁过来之后,汗王就坐镇王帐遥遥指挥各地。但这几年的空缺期并没有打消众人对汗王的惧怕,根据他时不时出手打猎的收获来看,这几年汗王的指挥艺术又进步了不少,他只调遣二十人的队伍就能活捉一头黑熊并且兵士们无一身亡。

    可怕的战绩让漠北的大部族们惶惶不可终日,汗王亲自出手的话,岩心残部一定逃不过一个!

    他们平时吃喝玩乐分外安逸,此时遇到事情便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终于有人撞对了方向。

    他们最终找上了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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