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福禄衣
林雨桐离开后，叶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哭了很久，直到天亮，才悻悻然起身离开，走的时候，她背朝着我，挥了挥手，道了一声再见，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却是三年以后。
林雨桐被我度化之后，四号宿舍楼，再没出过任何事情，没过多久，这件事也被我忘的一干二净，只是偶尔会想起叶冰这朵冷艳却不矫情的小警花。
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尽管枯燥，倒也还算充实，一旦有闲暇时间，我就玩命的研习《符篆录》和《茅山宗法》。
或许是我天生天生榆木脑袋，整整花了两年时间，才勉强把《符篆录》里的画符手法学会，只要不是太过高深的灵符，倒也能做到信手拈来。
至于《茅山宗法》，我研习了不下百遍，总算学的八九不离十了，当然，中间离不开婆婆的悉心指导。
零九年的冬天，也就是我高三第一学期的尾声，几年未曾下雪的江南，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天地间一片混沌。
我跟无数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一样，卯足了劲，只求来年能在千军万马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没料到，这时，一个噩耗毫无征兆的传来。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风雪漫天的黄昏，韩小刀火急火燎的跑进寝室，对我大声喊道：“秦川，快回家去，婆婆……婆婆她老人家好像快不行了。”
我一听，犹如晴天霹雳，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发疯一般冲到校门口，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平安镇。
走进裁缝铺，我看见婆婆躺在一张藤椅上，面容干瘪消瘦，身躯枯槁如柴，恍如一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婆婆，小川回来了。”我怔怔的走过去，蹲在婆婆身畔，眼泪肆意滑落。
婆婆看着我，会心的笑了笑，吃力的伸出右手，在我的脸庞上抚摸着，眼里尽是怜爱，我一把按住婆婆的右手，紧紧贴住脸颊，心如刀绞。
婆婆抽回右手，颤抖着从旁边的茶几上摸过一个小盒子，然后交到我手里，虚弱的说道：“打开看看。”
我点了点头，将小盒子打开，里面整齐的排列着八根绣花针，每一根都长短不一，但针尖都闪烁着幽蓝的寒芒，仿佛是刚从雪山之巅萃取出来一般。
盒内除了八根绣花针之外，还有一个信封，信封通体泛黄，多处破损，一看就知道已经尘封了很多年。
婆婆指了指信封，一脸哀伤的说道：“孩子，这封信，是婆婆在十八年前写的，专门留给你的，不过，必须等到明天之后才能打开，孩子，有些东西是命里注定的，婆婆希望你不要怨天尤人。”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婆婆这番话的用意，但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孩子，这便是八门针，咱家裁缝铺的压箱底宝贝，婆婆曾经告诉过你，只有练好了飞针走线，才能真正催动八门针，婆婆现在就把飞针走线教给你。”婆婆心有不甘的摇了摇头，怅然若失的说道。
“婆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哭哭啼啼的说道，脑袋里徒留一片空白。
“好孩子，扶婆婆起来。”
说着，婆婆艰难的撑住扶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我见状，赶紧上前，把婆婆扶稳。
“孩子，看清楚了，婆婆现在就给你演示一遍飞针走线，你可千万记住了，婆婆只能演示一次。”
“不！婆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我歇斯底里哭喊道，想要冲上前去阻止，但被婆婆怒目瞪了回来，婆婆很早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唯有飞针走线才能催动八门针，但施展飞针走线，是异常耗费元气的一件事，如果婆婆此时催动八门针，必定元神大伤，随时都可能暴毙。
“小川，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婆婆再次提醒道。
说完，婆婆缓缓闭上眼睛，口中不时的念念有词，我知道，这是催动八门针的口诀，婆婆早前就已经传授给我。
不一刻，婆婆猛然睁开双眼，伸手一指我手中的盒子，顿时，八枚绣花针瞬间颤抖不止，在盒内嗡嗡作响，恍如龙吟虎啸，亟待出鞘。
婆婆手腕用力一抖，八门针凌空跃起，竟然悬空的排成了一列，这时，婆婆迅速掐了一个指诀，顺势往前一指，八门针立刻朝着她指向破空刺出……。
婆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完整的演示了一遍八门针，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上，我疯狂的扑了过去，一把将婆婆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藤椅上。
“小川，你看清楚了吗？”婆婆问道。
“嗯！”我沉沉的点了点头，看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楚。
婆婆伸手替我擦去眼泪，欣慰的笑了笑，说道：“小川，婆婆已经油尽灯枯，这也是命里注定的，你别太难过。”
“婆婆，我……。”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小川，时辰快到了，去给婆婆做一身福禄衣吧，婆婆只想穿着小川做的衣服上路。”婆婆揉着我的脑袋说道，浑浊的双眼噙满了泪花。
“不，不，不。”我发疯似的摇着头。
“孩子，听话，快去，婆婆只有穿着小川做的衣裳，才会走的安心。”婆婆殷切的看着我，说道。
我奋力的抹了一把眼泪，拖着无比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向柜台，选了一块最好的面料在柜台上摊开。
我先是按照婆婆的体型画好大致轮廓，然后用剪刀一刀一刀小心翼翼的裁剪下来，最后用针线再一针一针的缝上，每一针，我都一丝不苟，每一针，我的眼泪都情不自禁落下，滴在白布上，十八年无怨无悔的养育恩情，都化成了我手中的一针一线。
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凝固，多么希望我手中的衣裳永远不会完工。
“孩子，给婆婆换上吧。”婆婆似乎感觉到了所剩时间已经不多，再次催促道。
我艰难的走到藤椅畔，将婆婆扶起，然后帮她脱去外套，把我亲手缝制的寿衣给她穿上，我没想到，第一个穿我做的衣裳的人，竟然会是我婆婆。
婆婆伸出手，再三揉了揉我的额头，淡然笑道：“孩子，婆婆真的该走了，穿着小川给我做的衣裳，婆婆在路上也不会感觉到冷了。”
说完，婆婆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
外面风雪如刀，刀刀剐我心。
(本章完)
林雨桐被我度化之后，四号宿舍楼，再没出过任何事情，没过多久，这件事也被我忘的一干二净，只是偶尔会想起叶冰这朵冷艳却不矫情的小警花。
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尽管枯燥，倒也还算充实，一旦有闲暇时间，我就玩命的研习《符篆录》和《茅山宗法》。
或许是我天生天生榆木脑袋，整整花了两年时间，才勉强把《符篆录》里的画符手法学会，只要不是太过高深的灵符，倒也能做到信手拈来。
至于《茅山宗法》，我研习了不下百遍，总算学的八九不离十了，当然，中间离不开婆婆的悉心指导。
零九年的冬天，也就是我高三第一学期的尾声，几年未曾下雪的江南，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天地间一片混沌。
我跟无数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一样，卯足了劲，只求来年能在千军万马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没料到，这时，一个噩耗毫无征兆的传来。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风雪漫天的黄昏，韩小刀火急火燎的跑进寝室，对我大声喊道：“秦川，快回家去，婆婆……婆婆她老人家好像快不行了。”
我一听，犹如晴天霹雳，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发疯一般冲到校门口，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平安镇。
走进裁缝铺，我看见婆婆躺在一张藤椅上，面容干瘪消瘦，身躯枯槁如柴，恍如一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婆婆，小川回来了。”我怔怔的走过去，蹲在婆婆身畔，眼泪肆意滑落。
婆婆看着我，会心的笑了笑，吃力的伸出右手，在我的脸庞上抚摸着，眼里尽是怜爱，我一把按住婆婆的右手，紧紧贴住脸颊，心如刀绞。
婆婆抽回右手，颤抖着从旁边的茶几上摸过一个小盒子，然后交到我手里，虚弱的说道：“打开看看。”
我点了点头，将小盒子打开，里面整齐的排列着八根绣花针，每一根都长短不一，但针尖都闪烁着幽蓝的寒芒，仿佛是刚从雪山之巅萃取出来一般。
盒内除了八根绣花针之外，还有一个信封，信封通体泛黄，多处破损，一看就知道已经尘封了很多年。
婆婆指了指信封，一脸哀伤的说道：“孩子，这封信，是婆婆在十八年前写的，专门留给你的，不过，必须等到明天之后才能打开，孩子，有些东西是命里注定的，婆婆希望你不要怨天尤人。”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婆婆这番话的用意，但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孩子，这便是八门针，咱家裁缝铺的压箱底宝贝，婆婆曾经告诉过你，只有练好了飞针走线，才能真正催动八门针，婆婆现在就把飞针走线教给你。”婆婆心有不甘的摇了摇头，怅然若失的说道。
“婆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哭哭啼啼的说道，脑袋里徒留一片空白。
“好孩子，扶婆婆起来。”
说着，婆婆艰难的撑住扶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我见状，赶紧上前，把婆婆扶稳。
“孩子，看清楚了，婆婆现在就给你演示一遍飞针走线，你可千万记住了，婆婆只能演示一次。”
“不！婆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我歇斯底里哭喊道，想要冲上前去阻止，但被婆婆怒目瞪了回来，婆婆很早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唯有飞针走线才能催动八门针，但施展飞针走线，是异常耗费元气的一件事，如果婆婆此时催动八门针，必定元神大伤，随时都可能暴毙。
“小川，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婆婆再次提醒道。
说完，婆婆缓缓闭上眼睛，口中不时的念念有词，我知道，这是催动八门针的口诀，婆婆早前就已经传授给我。
不一刻，婆婆猛然睁开双眼，伸手一指我手中的盒子，顿时，八枚绣花针瞬间颤抖不止，在盒内嗡嗡作响，恍如龙吟虎啸，亟待出鞘。
婆婆手腕用力一抖，八门针凌空跃起，竟然悬空的排成了一列，这时，婆婆迅速掐了一个指诀，顺势往前一指，八门针立刻朝着她指向破空刺出……。
婆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完整的演示了一遍八门针，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上，我疯狂的扑了过去，一把将婆婆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藤椅上。
“小川，你看清楚了吗？”婆婆问道。
“嗯！”我沉沉的点了点头，看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楚。
婆婆伸手替我擦去眼泪，欣慰的笑了笑，说道：“小川，婆婆已经油尽灯枯，这也是命里注定的，你别太难过。”
“婆婆，我……。”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小川，时辰快到了，去给婆婆做一身福禄衣吧，婆婆只想穿着小川做的衣服上路。”婆婆揉着我的脑袋说道，浑浊的双眼噙满了泪花。
“不，不，不。”我发疯似的摇着头。
“孩子，听话，快去，婆婆只有穿着小川做的衣裳，才会走的安心。”婆婆殷切的看着我，说道。
我奋力的抹了一把眼泪，拖着无比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向柜台，选了一块最好的面料在柜台上摊开。
我先是按照婆婆的体型画好大致轮廓，然后用剪刀一刀一刀小心翼翼的裁剪下来，最后用针线再一针一针的缝上，每一针，我都一丝不苟，每一针，我的眼泪都情不自禁落下，滴在白布上，十八年无怨无悔的养育恩情，都化成了我手中的一针一线。
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凝固，多么希望我手中的衣裳永远不会完工。
“孩子，给婆婆换上吧。”婆婆似乎感觉到了所剩时间已经不多，再次催促道。
我艰难的走到藤椅畔，将婆婆扶起，然后帮她脱去外套，把我亲手缝制的寿衣给她穿上，我没想到，第一个穿我做的衣裳的人，竟然会是我婆婆。
婆婆伸出手，再三揉了揉我的额头，淡然笑道：“孩子，婆婆真的该走了，穿着小川给我做的衣裳，婆婆在路上也不会感觉到冷了。”
说完，婆婆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
外面风雪如刀，刀刀剐我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