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渴望
第二天，当田甘霖从县委组织部长的办公室走出来时，他分辨不清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即将来临曙光还是遥遥无期的黑暗。
当他把自己的诉求和期望讲完以后，范部长沉静镇定地说：“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你父亲身体不好，这也确实是摆在眼前的客观事实，可是，小田呀，谁家没有困难呐，对吧？现在县级各部门编制排的满满的，乡镇却严重缺编，你在这个时候申请调回来，组织确实有困难。”
范部长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继续说：“要不这样吧，我先把你的意愿记下来，后面只要有合适的岗位，就第一时间把你调上来。你回去也不要有思想负担，继续好好工作，像你这么年轻优秀的乡镇领导，那是前途无量啊！”
田甘霖听着范部长沉稳平和的话语，忍不住尴尬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谢谢领导体谅，我也知道我这个时候给组织提要求，是有点过分，可是我爸这身体也确实一天不如一天，隔三差五就犯心脏病。虽然我爱人前两年调到苍云中学教学，可是她又是班主任，又要带毕业班，工作任务也非常重，还得抽时间接送孩子上学，她一个女同志确实扛不下来了。”
“我理解，你的情况我记下了，你回去等消息好吧？”田甘霖刚刚说完，范部长便接过话客气地回应道。田甘霖明白，这是领导送客的意思，便站的端端正正，给领导鞠了一躬，诚恳地说：“范部长，非常感谢您，那就不打扰了。”
范部长意会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田甘霖有些忐忑不安了，虽然参加工作已经十几年了，提拔副镇长也已经五年多了，但他从来没有和县级领导正面打过交道。他是个凡事都喜欢替别人考虑的人，不想给组织添麻烦，也不想给领导添麻烦，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心酸都自己默默承担着，消融在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里。
从小缺失母爱的他，一直生活在自己营造出的自卑氛围里，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的人，就算某一天他毫无征兆地从地球上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任何异常。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男人，却把自己的整个青春都献给了农村，献给偏远山村中那些纯朴又狭隘的农民，只有在像山一样沉重的压力面前，只有在永无止境的工作节奏中，他才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活着，活的有意义。
他不喜欢整天和同事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把酒言欢。他喜欢孤独，享受孤独，正是那种强烈的孤独感让他有了强烈的存在感。在一座又一座用孤独堆砌起来的城堡里，田甘霖觉得他就是自己上帝和国王，他骄傲地在清冷的宫殿中走来走去，周围的一切都对他来说都是虚拟的，不存在的，只有脑海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想法才是鲜活的，真实的。
田甘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和孤独感，和他脸上史诗般永恒不变的微笑和谦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从来不曾走进他心灵深处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个叱咤风云的篮球王子竟然是一个如此孤僻的怪人。
然而，田甘霖的的孤僻，袁晓娟简直了解的一清二楚。袁晓娟的几个朋友整天聚在一起，不是抱怨自己的老公喝酒喝到烂醉如泥，就是埋怨自己的老公打牌打到彻夜不归。每次，当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互述衷肠的时候，袁晓娟只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旁听。
因为，自她和田甘霖结婚以来，很少见田甘霖和朋友们出去吃喝玩乐。有时候，袁晓娟都觉得田甘霖成天待在家里实在无趣，就建议他出去约朋友一起吃顿饭，或打一场球，田甘霖都摇头拒绝了。他说他讨厌那种强颜欢笑的应酬，他讨厌饭桌上那种相互恭维和讨好的氛围。
“那就去体育场打打篮球嘛！”袁晓娟贴心地建议道。
“自从遇见你，篮球就彻底戒了。我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但只要一看到你陪在我身边，我对篮球没有丝毫的兴趣了。”
其实，田甘霖的这种感觉袁晓娟完全能够心领神会，因为她也有几乎一模一样的感觉，和田甘霖相比，她曾经痴迷的绘画突然变得枯燥无聊，她甚至觉得耗上一下午时间去反复画一朵荷花，还没有精心给田甘霖准备一顿晚餐更有意义。
他们这对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王子公主，一旦相遇，便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如果真的有永远，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田甘霖反复回想着范部长的每一个表情，反复斟酌着范部长的每一句话语，仿佛他的命运就决定在范部长的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和笑容里。
他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清楚，范部长今天对他说的那些话是发自肺腑的承诺，还是冠冕堂皇的应酬？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还是留有余地的回旋？是实事求是存在的困难，还是领导惯用的武器？
是的，他想不明白，不仅仅是现在想不明白，或许永远都想不明白。在政治这个深沉的旋涡中，田甘霖更像一眼清澈的泉水，他太透彻，太纯粹了。
田甘霖认真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把他找组织部长的事情告诉袁晓娟，他害怕万一领导根本没有把他的诉求当一回事，那么对袁晓娟来说，这个消息无疑就像“戈多”一样，只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如果领导真的遵守承诺把他调到县级单位上班，那么，到时候，给袁晓娟的就不再是一个迟迟不来的希望，而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
当他把自己的诉求和期望讲完以后，范部长沉静镇定地说：“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你父亲身体不好，这也确实是摆在眼前的客观事实，可是，小田呀，谁家没有困难呐，对吧？现在县级各部门编制排的满满的，乡镇却严重缺编，你在这个时候申请调回来，组织确实有困难。”
范部长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继续说：“要不这样吧，我先把你的意愿记下来，后面只要有合适的岗位，就第一时间把你调上来。你回去也不要有思想负担，继续好好工作，像你这么年轻优秀的乡镇领导，那是前途无量啊！”
田甘霖听着范部长沉稳平和的话语，忍不住尴尬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谢谢领导体谅，我也知道我这个时候给组织提要求，是有点过分，可是我爸这身体也确实一天不如一天，隔三差五就犯心脏病。虽然我爱人前两年调到苍云中学教学，可是她又是班主任，又要带毕业班，工作任务也非常重，还得抽时间接送孩子上学，她一个女同志确实扛不下来了。”
“我理解，你的情况我记下了，你回去等消息好吧？”田甘霖刚刚说完，范部长便接过话客气地回应道。田甘霖明白，这是领导送客的意思，便站的端端正正，给领导鞠了一躬，诚恳地说：“范部长，非常感谢您，那就不打扰了。”
范部长意会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田甘霖有些忐忑不安了，虽然参加工作已经十几年了，提拔副镇长也已经五年多了，但他从来没有和县级领导正面打过交道。他是个凡事都喜欢替别人考虑的人，不想给组织添麻烦，也不想给领导添麻烦，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心酸都自己默默承担着，消融在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里。
从小缺失母爱的他，一直生活在自己营造出的自卑氛围里，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的人，就算某一天他毫无征兆地从地球上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任何异常。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男人，却把自己的整个青春都献给了农村，献给偏远山村中那些纯朴又狭隘的农民，只有在像山一样沉重的压力面前，只有在永无止境的工作节奏中，他才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活着，活的有意义。
他不喜欢整天和同事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把酒言欢。他喜欢孤独，享受孤独，正是那种强烈的孤独感让他有了强烈的存在感。在一座又一座用孤独堆砌起来的城堡里，田甘霖觉得他就是自己上帝和国王，他骄傲地在清冷的宫殿中走来走去，周围的一切都对他来说都是虚拟的，不存在的，只有脑海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想法才是鲜活的，真实的。
田甘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和孤独感，和他脸上史诗般永恒不变的微笑和谦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从来不曾走进他心灵深处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个叱咤风云的篮球王子竟然是一个如此孤僻的怪人。
然而，田甘霖的的孤僻，袁晓娟简直了解的一清二楚。袁晓娟的几个朋友整天聚在一起，不是抱怨自己的老公喝酒喝到烂醉如泥，就是埋怨自己的老公打牌打到彻夜不归。每次，当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互述衷肠的时候，袁晓娟只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旁听。
因为，自她和田甘霖结婚以来，很少见田甘霖和朋友们出去吃喝玩乐。有时候，袁晓娟都觉得田甘霖成天待在家里实在无趣，就建议他出去约朋友一起吃顿饭，或打一场球，田甘霖都摇头拒绝了。他说他讨厌那种强颜欢笑的应酬，他讨厌饭桌上那种相互恭维和讨好的氛围。
“那就去体育场打打篮球嘛！”袁晓娟贴心地建议道。
“自从遇见你，篮球就彻底戒了。我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但只要一看到你陪在我身边，我对篮球没有丝毫的兴趣了。”
其实，田甘霖的这种感觉袁晓娟完全能够心领神会，因为她也有几乎一模一样的感觉，和田甘霖相比，她曾经痴迷的绘画突然变得枯燥无聊，她甚至觉得耗上一下午时间去反复画一朵荷花，还没有精心给田甘霖准备一顿晚餐更有意义。
他们这对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王子公主，一旦相遇，便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如果真的有永远，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田甘霖反复回想着范部长的每一个表情，反复斟酌着范部长的每一句话语，仿佛他的命运就决定在范部长的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和笑容里。
他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清楚，范部长今天对他说的那些话是发自肺腑的承诺，还是冠冕堂皇的应酬？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还是留有余地的回旋？是实事求是存在的困难，还是领导惯用的武器？
是的，他想不明白，不仅仅是现在想不明白，或许永远都想不明白。在政治这个深沉的旋涡中，田甘霖更像一眼清澈的泉水，他太透彻，太纯粹了。
田甘霖认真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把他找组织部长的事情告诉袁晓娟，他害怕万一领导根本没有把他的诉求当一回事，那么对袁晓娟来说，这个消息无疑就像“戈多”一样，只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如果领导真的遵守承诺把他调到县级单位上班，那么，到时候，给袁晓娟的就不再是一个迟迟不来的希望，而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