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言无计【二更】
西湖学馆。
江南最大的学馆，共计三部十二门庭。
学馆之中，青瓦飞檐，纷呈罗列出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处学堂。
最大的诗部，下有六个门庭，一个门庭皆有以为授业先生。
院落中，一个头发灰白，身着青色长衫，有些形销骨立的男子，口中轻轻咳嗽几声，旋即又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咳嗽又重了几分。
春夏交替之际，气候反常，最易沾染寒邪。
男子脸色一阵病态的殷红，旋即呼吸微微平缓了下来，这才缓缓迈动着脚步，走到院子角落下的一张桌前。
黑色酒瓮里，酒色如酱，散发甘甜的香气。
两三个盘子里，卤汁淋透的酱牛肉，腾出热气。
一旁手里捧着托盘，做小厮打扮的青年，眼中透着机灵的光芒。
男子坐了下来，从兜里翻出碎银，刚要递过去，这小厮顿时摇头道：“言先生，这顿酒算我请您。听说您一会儿要考校学生，我想在旁边看看热闹。”
西湖学馆，虽然没有立着什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招牌，规矩也不似其他学馆那般繁杂，讲究行止礼仪，让普通人难以亲近。
但是这小厮，终究是个下等人。
这等考校学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没有资格旁观的。
小厮说罢，忙扔下手里的托盘，替男子倒满了一碗酒，脸色有些羞赧道：“小人自幼家贫，无钱读书。若非言先生您的提点，小人只怕连字也认不得。您的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
男子抬起眼，看了小厮一眼，微微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这大圣朝，虽然早已广开宗义，任何人都可读书，可事实上，文人士子阶层，终究对这些出身贫寒，身份卑微者没有什么认同感。
真正想要读书，不仅仅需要学资，另外也要考校其人的背景。
三教九流中，搓澡剔透、贩夫走卒、裁缝戏子等行业里的人，三代之内，即便是有钱，也没人肯教他们读书识字。
在这些文人士子眼中，这些人劣根太深，是没有资格读书的，谁要是给他们教课授业，那便立即要落得一个有辱斯文的骂名。
故此，虽然圣朝已经明文颁布了法令，可真正要做到有教无类，又何其艰难？
小厮见他应允，顿时面色一喜，抱着酒壶立在了一旁。
时过晌午，门外，同为诗部的其余几位先生的不少弟子，也都纷纷围在了院落外，脸上都或多或少，带出各异的表情。
齐云周同几个人，这时候也都将椅子桌案等物，搬到了院子里。
其余几门的先生，纷纷列坐。
几个女弟子，负责给几位先生斟茶。
坐在起首位置，留着长须的男子，斜瞥着角落下，自顾饮酒的言无计，忍不住哂了一声。
边上带着四方冠，身着青色长衫，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合上了手中的折扇。
端起精致的白瓷茶碗，目不斜视地望着院落中的一处盆景，开口笑道：“言兄，您的这几位高足，今日料想必是有什么佳句了？不然，焉能如此悠然惬意，自顾饮酒，当真叫人羡慕呢。”
言无计饮了一口酒，放下酒碗，边上的小厮赶忙又给他斟满了。
他回过头笑道：“不过是些顽劣不堪的徒弟，生性惫懒胡闹，学无所长，只怕要让林师弟见笑了。”
林姓男子放下茶碗，又撑开折扇，笑道：“言兄，你可太客气了。
谁不知道，你言先生乃是西湖学馆诗学第一人，想要拜您为师的弟子，不知凡几。
关键是你言先生，对弟子的挑剔苛刻，就算想拜，你还要先行考校其品性，说什么学以德为先。愣是刷掉了大多数的学生，实在让我们羡慕的紧！”
下首，另一个老师，也笑道：“林兄说的没错，言兄对学生要求高，眼光又挑剔。咱们就不行了，只能捡言兄挑剩下的这些歪瓜裂枣。”
言无计，出身贫寒，却天资聪慧，又过目不忘之能，尤其工于诗文。
年轻时代，曾是嘉兴诗社的第一笔，在江南一带的名气极大。
后来不知为何，又退出了诗社，甘愿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教书先生。
可言无计诗学广博浩瀚，即便褪去了光华，依旧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拜师。
只不过，言无计性格古怪，收徒的时候苛刻，只以品性德行为先，然后再论之以天资。
而且一期只收十多个学生，满员之后，便要等待下届。
两相综合之下，真正能列入门墙的学生，的确是少之又少。
门外，其余几门的学生，此时脸色也都有些不好看。
其中的不少学生，都是曾经被言无计婉言拒绝过的，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各自根据自身喜恶，才选择了其余的老师。
言无计的诗学，自不必说，在整个西湖学馆中，也算得上是块金字招牌。
对于前来诗部求学的人来说，言无计自然是第一选择。
言无计闻言，不由摇头轻笑：“两位学兄，言重了。我言无计未曾传下经典，难堪得什么诗学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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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姓男子冷笑了一声，摇了摇折扇。
王有成帮忙搬着一张桌子，放在了院子中间。
几个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屑地望向了王有成。
眼前的这道身影，在学馆之中名声不小，几乎人人皆知，也就是言无计那什么学以德为先的代表。
这家伙平日里没多少墨水，只因为脾气性格好，才被言无计收入了门墙。
只可惜，他天资愚钝，在言无计的门下一年多，连一首诗都没写出来。
门外的一众学生，显然也都认识王有成，一时间纷纷掩嘴偷笑。
王有成有些不明就里，抬手搔了搔头。
言无计看了一眼王有成，心中叹息了一声，冲王有成招了招手。
“老师。”
王有成微微躬身，拱手道。
言无计将手里的酒碗递了过去，笑道：“喝吧，一会儿别害怕。”
王有成哦了一声，端起碗仰着脖子就一口灌了下去。
言无计愣了愣，旋即又是一阵哭笑不得，摆手示意让他退下。
江南最大的学馆，共计三部十二门庭。
学馆之中，青瓦飞檐，纷呈罗列出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处学堂。
最大的诗部，下有六个门庭，一个门庭皆有以为授业先生。
院落中，一个头发灰白，身着青色长衫，有些形销骨立的男子，口中轻轻咳嗽几声，旋即又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咳嗽又重了几分。
春夏交替之际，气候反常，最易沾染寒邪。
男子脸色一阵病态的殷红，旋即呼吸微微平缓了下来，这才缓缓迈动着脚步，走到院子角落下的一张桌前。
黑色酒瓮里，酒色如酱，散发甘甜的香气。
两三个盘子里，卤汁淋透的酱牛肉，腾出热气。
一旁手里捧着托盘，做小厮打扮的青年，眼中透着机灵的光芒。
男子坐了下来，从兜里翻出碎银，刚要递过去，这小厮顿时摇头道：“言先生，这顿酒算我请您。听说您一会儿要考校学生，我想在旁边看看热闹。”
西湖学馆，虽然没有立着什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招牌，规矩也不似其他学馆那般繁杂，讲究行止礼仪，让普通人难以亲近。
但是这小厮，终究是个下等人。
这等考校学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没有资格旁观的。
小厮说罢，忙扔下手里的托盘，替男子倒满了一碗酒，脸色有些羞赧道：“小人自幼家贫，无钱读书。若非言先生您的提点，小人只怕连字也认不得。您的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
男子抬起眼，看了小厮一眼，微微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这大圣朝，虽然早已广开宗义，任何人都可读书，可事实上，文人士子阶层，终究对这些出身贫寒，身份卑微者没有什么认同感。
真正想要读书，不仅仅需要学资，另外也要考校其人的背景。
三教九流中，搓澡剔透、贩夫走卒、裁缝戏子等行业里的人，三代之内，即便是有钱，也没人肯教他们读书识字。
在这些文人士子眼中，这些人劣根太深，是没有资格读书的，谁要是给他们教课授业，那便立即要落得一个有辱斯文的骂名。
故此，虽然圣朝已经明文颁布了法令，可真正要做到有教无类，又何其艰难？
小厮见他应允，顿时面色一喜，抱着酒壶立在了一旁。
时过晌午，门外，同为诗部的其余几位先生的不少弟子，也都纷纷围在了院落外，脸上都或多或少，带出各异的表情。
齐云周同几个人，这时候也都将椅子桌案等物，搬到了院子里。
其余几门的先生，纷纷列坐。
几个女弟子，负责给几位先生斟茶。
坐在起首位置，留着长须的男子，斜瞥着角落下，自顾饮酒的言无计，忍不住哂了一声。
边上带着四方冠，身着青色长衫，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合上了手中的折扇。
端起精致的白瓷茶碗，目不斜视地望着院落中的一处盆景，开口笑道：“言兄，您的这几位高足，今日料想必是有什么佳句了？不然，焉能如此悠然惬意，自顾饮酒，当真叫人羡慕呢。”
言无计饮了一口酒，放下酒碗，边上的小厮赶忙又给他斟满了。
他回过头笑道：“不过是些顽劣不堪的徒弟，生性惫懒胡闹，学无所长，只怕要让林师弟见笑了。”
林姓男子放下茶碗，又撑开折扇，笑道：“言兄，你可太客气了。
谁不知道，你言先生乃是西湖学馆诗学第一人，想要拜您为师的弟子，不知凡几。
关键是你言先生，对弟子的挑剔苛刻，就算想拜，你还要先行考校其品性，说什么学以德为先。愣是刷掉了大多数的学生，实在让我们羡慕的紧！”
下首，另一个老师，也笑道：“林兄说的没错，言兄对学生要求高，眼光又挑剔。咱们就不行了，只能捡言兄挑剩下的这些歪瓜裂枣。”
言无计，出身贫寒，却天资聪慧，又过目不忘之能，尤其工于诗文。
年轻时代，曾是嘉兴诗社的第一笔，在江南一带的名气极大。
后来不知为何，又退出了诗社，甘愿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教书先生。
可言无计诗学广博浩瀚，即便褪去了光华，依旧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拜师。
只不过，言无计性格古怪，收徒的时候苛刻，只以品性德行为先，然后再论之以天资。
而且一期只收十多个学生，满员之后，便要等待下届。
两相综合之下，真正能列入门墙的学生，的确是少之又少。
门外，其余几门的学生，此时脸色也都有些不好看。
其中的不少学生，都是曾经被言无计婉言拒绝过的，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各自根据自身喜恶，才选择了其余的老师。
言无计的诗学，自不必说，在整个西湖学馆中，也算得上是块金字招牌。
对于前来诗部求学的人来说，言无计自然是第一选择。
言无计闻言，不由摇头轻笑：“两位学兄，言重了。我言无计未曾传下经典，难堪得什么诗学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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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姓男子冷笑了一声，摇了摇折扇。
王有成帮忙搬着一张桌子，放在了院子中间。
几个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屑地望向了王有成。
眼前的这道身影，在学馆之中名声不小，几乎人人皆知，也就是言无计那什么学以德为先的代表。
这家伙平日里没多少墨水，只因为脾气性格好，才被言无计收入了门墙。
只可惜，他天资愚钝，在言无计的门下一年多，连一首诗都没写出来。
门外的一众学生，显然也都认识王有成，一时间纷纷掩嘴偷笑。
王有成有些不明就里，抬手搔了搔头。
言无计看了一眼王有成，心中叹息了一声，冲王有成招了招手。
“老师。”
王有成微微躬身，拱手道。
言无计将手里的酒碗递了过去，笑道：“喝吧，一会儿别害怕。”
王有成哦了一声，端起碗仰着脖子就一口灌了下去。
言无计愣了愣，旋即又是一阵哭笑不得，摆手示意让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