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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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路上,街灯璀璨,在经过了已经恢复喧闹的文辉路后,陈建树的警车驶入了千朝大酒店地下停车场,临下车前陈建树望了一眼中控台,时间显示着“22:10”。

    几分钟后,陈建树便跨出了电梯,酒店总共16层,祁志远的办公室设在12层,来之前陈建树已经打过了电话,此时经理室的大门虚掩着,对方正在里面等着他。

    陈建树推开了大门,室内灯火一片辉煌,一派中式古典的气息迎面而来,陈建树跨出了几步,靠右处,四张紫檀木太师椅两两对放,中间摆着一张几案,一张同款式长椅贴住几案靠墙摆放,大门正对一条宽敞的过道,直冲向远处那张宽大的暗红色老板台,见陈建树过去,台子后的祁志远站起身,满面笑容迎了上来。

    几句简短的客套过后,祁志远将陈建树领到了太师椅前,两人面对着面落了座。

    祁志远很是殷勤,随后便让服务员端来红酒,说是一早就已经醒好,为就为这刑警队长难得的登门造访,令酒店蓬荜生辉,但最终却被陈建树婉言谢绝了。

    “关于丁凯的案子,还有几处疑点,来找你再核实一遍。”说着话,陈建树平静地摊开他随身携带的工作笔记,摆在了几案上。

    祁志远举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等到放下了杯子,这才不紧不慢朝陈建树望来,“哦,这个事情啊,一早电话里不是已经和你讲清楚了。”

    “嗯,的确已经讲得清楚,不过现在又多出些新的疑点,因此,又要祁经理你特意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配合我们调查,”望着祁志远,陈建树特意停顿了片刻,“这么晚还来打扰,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是特别的过意不去,要不然咱们就长话短说?”

    陈建树目光炙热,似乎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但祁志远已经听得明白,此人来者不善!

    捋了捋衣襟,祁志远很是客气地伸出手摆了摆,示意陈建树开始,但眼神中却流露着难以掩藏的不甘。

    提起了笔,陈建树开始问话,“你们几点钟开始吃饭?”

    祁志远锁紧眉头,似乎是在用心思考着陈建树提出的问题,“大概6点左右吧,具体的还真记不太清,毕竟吃个饭,也不可能总是盯着时间看,你说是不是。”

    只能给出这么一个模糊的答案,祁志远似乎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望着陈建树歉意地一笑,但显然没有被搭理。

    “丁凯他几点进的包厢?”

    “我们一起进的包厢,他这人很守时,赶早不赶晚。”

    “那他生前常来?”

    “也不算常来,偶尔来。”

    “你们用餐到几点结束?”

    “我们吃到了很晚。”

    “那丁凯是什么时候走的?”

    “7点多吧,那时正吃得热闹呢,我还特意跟他说,你那么早急着走干嘛,但他坚持要走,结果这一走连人都没了。”祁志远拧了拧眉头,像是在替丁凯惋惜。

    陈建树粗略地对比了一番,时间上倒是跟监控里调出来的记录大致吻合,但很显然祁志远不愿意作过多的详细描述。

    “那丁凯急着走,他有没有说要去干什么?”

    “哦,这倒没说,他这人说一不二,性子直,我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才作挽留。”

    “吃饭时,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聊些生活上的事情,吃个饭嘛你说是不。”

    之前推测的应该没错,这两人并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丁凯似乎也经常出入这处酒店,至少从话语上可以看出祁志远对丁凯的性格多少是有了一些了解的,但他就是不愿意作过多的透露,像是在刻意将细节含糊带过,这其中应该是另藏着玄机,陈建树停下了思绪,“那饭桌上还有其他哪些人?”

    “就我的几个朋友,也没别人。”

    “名字呢?”

    在陈建树的一再追问下,祁志远这才将饭桌上其他五人的姓名一一报了出来,但听得出来,语气中透着不情愿。

    或许跟丁凯的死有牵连的人就这在其中!

    “那这几个人里面,有没有谁跟丁凯有过过节?”

    “怎么可能!”祁志远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在用这夸张地表情进行否决,“我们可都是正经生意人,怎么可能会有过节!”说完,他朝椅背上靠去。

    陈建树微微晃了晃脑袋,转而,将目光转投向工作笔记。

    “你知不知道丁凯是干什么的?”

    祁志远犹豫了片刻,“搞新闻的。”

    “那是以前,知不知道他现在是干什么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没说。”

    “你们见面都不聊事业吗?”

    “不聊。”

    “你知不知道他生前得罪过谁?”陈建树一路追问,用眼神死死锁住祁志远,仔细甄别着对方神情上细微的变化。

    “这我肯定不知道,我之前也说了,我和他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他要真跟什么人结了仇,也没必要告诉我,是吧。”祁志远说完,举起了杯子将杯底的红酒一饮而尽。

    怕若是真的知道谁跟丁凯结了仇,祁志远也照样不会到处声张,就算是此刻作凶案调查,在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前,任谁都懂得自保,但陈建树已经觉察到,此时的祁志远肚子里是明显是有一滩浑水,“那丁凯席间有没有离开过包厢?”

    “离开过。”

    “去干嘛?”

    “上厕所。”

    “那你有没有离开过?”

    “离开过,也是上厕所。”

    “那你的其他朋友有没有离开过?”

    果不出陈建树所料,祁志远轻轻松松吐了出来,“当然离开过,也是上厕所,包厢门外都有监控,清清楚楚,你们想查随时可以去中心调取资料。”

    显然,对于这次吃饭经过的实情祁志远毫不遮掩,看他说话时的神情,显得底气十足。

    这进一步证实了陈建树心中的观点。

    “你们吃饭的包厢在几楼?”

    “11楼。”

    “哪个朝向?”

    “就这屋楼下,同个朝向,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介不介意我在你办公室到处看看。”说话时,陈建树已经站起身。

    祁志远不说话,只是摆摆手,表情中满是无所谓。

    随即,陈建树朝室内唯一的一处玻璃窗台走去。

    透过窗台放眼望出去,高楼大厦上缀满了灯光,在夜色中璀璨夺目,而文辉路在身后的另一边,在这窗台外却是看不到。”

    “丁凯和你很熟吧?”陈建树虽是背对着祁志远,但说话声飘到祁志远的耳旁,依旧是字字有力。

    “这个我不是多次和你强调,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祁志远转身,侧目望着陈建树,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嫌弃对方多此一问。

    “但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总共也就几个名字,而正巧这里面就有你。”陈建树依旧背对着祁志远。

    “你这话什么意思,丁凯的手机上存了我的电话,我们就非得是亲朋好友?”祁志远语意激动,但不一会儿,他却冷冷地“哼”了一声,继而言语轻蔑,“看来这案子不好查吧。”

    “哦!祁经理难道有什么高见?”闻声,陈建树表现得兴致勃勃,朝祁志远走去。

    “这倒没有,只是觉得你们警察一天到晚的,这么追着案子查问来查问去的,到最后也查不出个结果,这么绕啊绕的又绕不出个头绪来,实在是替你们觉得冤枉呀。”祁志远握着酒杯显得不慌不忙,言语中略带讥笑。

    “也的确,这时代变迁日新月益的,犯罪分子也是不甘人后,叫我们做警察的伤透了脑筋,免不了还要落下个办案不利的名声,愧对了人民群众。”陈建树望着祁志远,言语恳切。虽说法网恢恢也难尽到万无一失,作为一名警察陈建树也是难辞其咎,但对于眼前这人他倒不必抱以任何歉意,陈建树无非就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听到了这番话,祁志远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陈队长也不用这么自责,凡事别太往心里去,有些东西能不计较就尽量别计较,人活着其实都不容易,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倒不如把酒言欢,及时行乐,”拎起了酒瓶,也不顾陈建树同不同意,祁志远沾沾自喜地朝着对面的那只空杯倒酒,“这酒啊,一个人喝多没意思,要不陈队长坐下来一道喝几杯,喝完了这酒好回去舒舒服服睡个觉,一觉醒来自然也就没了忧愁。”

    陈建树已经走上前来,他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等祁志远放下了酒瓶,他这才弯下腰拾起酒杯,顺手又抓起了几案上尚留着1/3的红酒瓶,瓶身上标签纸表面微微褶皱已经泛了黄,这应该是岁月留下的痕迹,“1982”这串数字赫然入目,“冒昧地问一句,这酒好喝吗?”

    “好喝,这酒当然好喝,”祁志远随即便用如饥似渴般的眼神紧紧盯住陈建树手中的酒杯,“这酒啊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要不是陈队长大驾光临,我也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了。”

    陈建树没有理会,顾自己轻轻晃动了几下手里的杯子,这鲜红的液体便在杯壁上挂下了一条条清晰的“泪痕”,就如同是有人正在无助地哭泣一般,“这酒虽好,但喝多了一样坏脑子,祁经理可不要贪杯,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说罢,陈建树将手里的酒杯酒瓶放下,转而抓起了工作笔记,“这大半夜的实在是叨扰,祁经理,真是对不住了。”

    陈建树挺直了身子,跟见面时那样,朝祁志远行了个庄重的警礼,随后,又将不知所以的对方撇在了身后,径直走出经理室,回到了地下停车场。

    坐进了警车的驾驶室,陈建树顺手便启动车子,他已经跟王安通过电话,对方正在出来的路上。

    伸出手,陈建树又拨动了中控台上的百叶片,随即,清凉的风送到他脸上,带着一丝哀伤,在这昏暗的车厢里将他思路吹得清晰。

    很显然祁志远并没有亲自下手,从他在事实根据面前配合的态度,甚至是质疑陈建树工作能力的态度,以及从容品尝美酒的态度,这都能看得出他不惧怕被陈建树调查,只是对于案情的各中细节他却不作过多的描述,避重就轻的态势则说明了他对案情其实是有所了解的,考虑到公证陈建树不能对他作出诱导性的指引,但他的含糊其辞已经有力地证明了他是在刻意避开着陈建树的视线。

    重点侦破对象已经浮现,此刻陈建树心中最想解开的疑惑,便是祁志远和丁凯两人之间的关系。

    一个是堂堂酒店经理,另一个则是已经剥去了鲜艳外衣的无业游民,这看似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之间,到底擦出过一段怎样的火花?以至于非得用丁凯的死亡才能划上句点?

    随着陈建树的思绪,王安手握着移动硬盘坐进了副驾驶室,他拉上车门,“陈队,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祁志远应该不是凶手,他正在开庆功宴呢。”陈建树一边说一边转动方向盘。

    “庆功宴?!”王安不解。

    “他独自一个人开了瓶几万块钱的红酒,说是说因为我要来才特意准备,但这个醉翁他却意只在酒。”陈建树打了一把方向,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并入了文辉路。

    “我虽说在刑警队里有个职务,但跟他并没有交集,既然没有交集他又没有犯案,那自然就不必对我有所顾虑,整个过程他那种心安理得,倒让人觉得他像是了了一桩心事。”迎面而来的灯光映入车厢,陈建树的脸上此时流露出几分诧异。

    王安点了点头,陈建树的话似乎也同样在印证自己的观点,“我大致看了一遍监控,他们用餐的包厢外,没有任何死角,祁志远和丁凯以及包厢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控,他们应该没有作案的时间,但是问题在于,整个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视频太过于纷杂,我们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进行逐一分析。”

    陈建树应该是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接着,又是一把方向,车子驶入了另一条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