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易爆易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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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归来(1)

    夏燃百思不得其解地走下广场高高的台阶,打算先找个宾馆睡觉,吃饱喝足后再商大计。

    她走出广场,抬眼看着周围那高高低低的建筑和宾馆的名称,看了半天没找到一个合眼缘的,而且她知道火车站附近的小宾馆肯定性价比不高,不适合她这种可能要不知死活地睡两三天的人,便打算走出两条街再找地方。

    她把帽檐拉低了一些,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广场下黄色栅栏圈起的停车区域力已经停靠了不少出租车和私家车,接站和送站的人出出进进,把路都快堵死了。

    夏燃绕过一辆正在下客的出租车,为了省力顺手扶了一把车屁股,摸到一手灰。

    她一边捻着指间的灰,一边穿过栅栏间的u型通道,打算抄近路到街对面,忽然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喊道“夏燃?!”

    夏燃浑身一僵,瞌睡虫吓跑了一大半,凛然回头,就见安醇正站在她刚路过的出租车旁边,惊喜地看着自己。

    胡清波扶着轮椅站在安醇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戴棒球帽和口罩的夏燃,问道“是夏燃吗?”

    夏燃……

    安醇朝夏燃走出两步,捧着心激动地说“那件衣服我还盖过呢,就是夏燃。夏燃,你回来了,你做到了,真好!”

    安醇张开小翅膀似的手臂,朝着夏燃走过来。

    夏燃只愣了千分之一秒就做出了反应——单手撑着栏杆侧身翻了过去,拔腿就跑。

    这个平时对她来说就跟拿筷子吃饭一样最简单的耍帅动作,此刻却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她肩头的伤口,也就是陆平那一刀的起始点,哗啦一下又裂开了,她甚至能感到有温热的东西从里面流出来了。

    妈的!

    夏燃忍住没发出痛呼,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他怎么来这里?专门为了堵我吗?怎么来的这么及时?你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吗?

    夏燃眉头拧成一团,疼得冷汗顺着发根淌下来,把帽子都染湿了。

    艹,看不见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夏燃扶着栏杆定了定神,扭头往回看,发现安醇这个走几步都要喘三喘的家伙竟然撩开真筷子的细腿追过来了。

    虽然他跑得不快,但是胡清波见状也丢下轮椅跑过来了,他扶住安醇后又说了什么,只见安醇一指不远处的夏燃,气喘吁吁地喊道“就是夏燃,我绝对没有认错。”

    夏燃只好继续跑,心脏颤颤巍巍地跳动着,似乎马上就不堪重负地停止工作了。

    这都他妈什么诡异无解的缘分,他怎么就认出我来了?我捂得还不够严实吗?

    夏燃又惊又怒地想着,把帽檐又拉低了一些,走到另一侧的栏杆旁,扶住上面的u型凸起刚想跳,一弯腰就感觉后背那道伤口似乎完全撕开了,疼得像是有人往她背上扔了一个手榴弹,神经网络都要炸开了。

    因此夏燃不仅没成功翻过栏杆,反而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被冷汗洗了一遍。

    不能让他们追上,我他娘的现在这副德行,让他们看到会怎么想?

    夏燃抓着栅栏奋力站起身来,眼前彻底黑了,只好手脚并用地趴在栅栏上,狼狈不堪地爬了过去。

    这番动作不小心按到她胸前的另一道伤口,她疼得忍不住哼了一声,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落了地,受伤的左肩被身子压住,这下子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难以抵抗的眩晕感让她胸廓收缩扩张了几下,噗一口吐出带血的唾沫,彻底没法动了。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带着哭腔喊道“你为什么要跑?你不是说要来找我吗?”

    夏燃要是现在能骂人,她肯定不会留情的,她发誓一定会让安醇领教她骂人的本事。

    她说的“会回来找他”,指的是“一身清爽、意气风发、衣衫整齐、帅气无比地站在他面前,邪魅地冲他一笑,说我回来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连个栅栏都翻不过去,一身血腥味汗臭味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一点都不帅,太狼狈了,你当没看到我行不行?过两天我再去找你行不行?

    答案当然是不行的。

    胡清波翻过栅栏,把夏燃扶起来,摘掉她头上的帽子和脸上的口罩后,终于确信这就是夏燃了,而且是个鼻青脸肿,左脸颊还带着一道刀痕的夏燃。

    他还没来得及想夏燃怎么起不来了,安醇也赶到了。

    安醇经过十几米的“长途跋涉”,脸颊上已经的都是汗水了。一米多高的栅栏他也翻不过去,只能蹲下来扒着栏杆冲夏燃大喊“你受伤了!”

    夏燃徒劳地伸了伸手,想把胡清波的手打开,但是胡清波已经看到她t恤里伸出的绷带一角染上了血,新鲜的,艳红的,触目惊心。

    来不及了,她想。

    她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线,看到栏杆对面安醇泪水涟涟的小脸,他眼睫毛都哭湿了,眼睛半闭不睁地看着她,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喊什么。可是夏燃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她伸出手,想要替他擦干眼泪,说一声我没死呢,别哭了。但是手伸到一半,视线就彻底被黑暗吞噬了。

    好吧,我上辈子可能欠你们两个臭男人的。

    她自暴自弃地想着,悬于一线的意识彻底断开了,如愿以偿地晕过去了,正好不用自己找宾馆睡觉了。

    真舒服啊,就像是回到了生命最初的形态,她无忧无愁地漂浮在温暖又舒适的羊水里,被母亲的子宫小心呵护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偶然还能感受有人隔着肚皮轻轻抚摸着她,动作轻缓而温柔,把她当成了一个大宝贝。

    ……

    两天之后的傍晚,夏燃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

    她的手稍微一动,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压在她手背上,扭头一看,发现安醇正抓着她的手趴在床边,头发遮了半张脸,呼吸轻柔绵长,睡得正香呢。

    夏燃……这间病房的正确打开方式不应该是你在床上我在床下吗?

    夏燃忽然想要拂他脸颊的头发,这个念头一出,手就无心自动地抽出来,目的明确地冲着安醇脸上去了,在半空中大脑才发出紧急回调令,愣生生卡住动作。

    我这是在干什么?

    夏燃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毫无征兆地回想起灵堂里那个蜂蜜味的吻,温热柔滑的嘴唇,像牛奶般细腻柔软喷香的皮肤……

    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尖都僵直了,如同一只翻不过身的咸鱼,硬邦邦地躺平,把手抽回乖乖地贴在身侧。

    半晌,她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做出一个决定这事还是得找胡老师商量商量。

    于是安醇的存在就有点碍事了。

    夏燃闭着眼睛装睡了二十多分钟,装得都快成真了,才有护士走进来换输液瓶。安醇被开门的动静惊醒,慢慢地直起身来,敲敲酸痛的后腰,对护士笑着打了个招呼,小声地问道“她什么时候会醒啊?”

    护士换完药后甜甜一笑,看着安醇那张要是长点肉就会颠倒众生的脸,回道“她的伤没事了,随时都会醒。”

    “嗯嗯,谢谢。”安醇很有礼貌地低头致谢,护士笑着说不用客气,走出病房。

    安醇看着护士走出病房,把门关好,然后缓缓地站起来,手撑在床沿上,弯下腰,近距离地观察夏燃的脸。

    夏燃脸上的刀伤和眼角的割伤包扎着绷带,其他地方则是大大小小的瘀伤,青紫交错,有些吓人。

    但是安醇就像是欣赏蒙娜丽莎油画似的满足而感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在她脸上挑挑拣拣,最后在额头上找到一块没有受伤的地方,珍重地落下一吻。

    这个如羽毛般轻柔如若无一物的吻本来可以不算数的,反正夏燃闭着眼睛,大可以糊弄自己说他手指点了我一下,衣袖蹭了一下,或者有东西掉在我头上了。

    可是触觉可以编造,味觉却不会骗人。

    安醇身上的味道那么清晰地传到夏燃鼻腔里,淡淡的像是加了糖的牛奶的甜香。还有他温热的鼻息打在因为受伤而格外敏感的皮肤上,足够让她没有任何怀疑地得出一个结论安醇这个小兔崽子有样学样地亲她了!

    夏燃顿时不太会喘气了,只是本能地想要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爬也要爬出这间病房。

    安醇离开病房后好久,夏燃都没能反应过来,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别扭什么呢,这事不是我率先发起的吗?装什么良家妇女,不就是被亲了一口吗!

    好在不久胡清波施施然走进病房,拎着一兜苹果,还拿着一本书,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论持久战了。

    夏燃偷瞄到房门关好屋里只有他们俩人后,五指并起攥拳,砰一声砸向床板,别具一格地“打”了一个招呼。

    同时,安醇放在她枕边的小黄人玩偶一蹦三寸高,啪嗒一下滚到胡清波脚下,吓得胡清波登时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夏燃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我去叫护士……”

    “等等!我没事了,谁也别叫。”

    夏燃喝住了他,声音嘶哑如同嗓子里含了沙子。

    她难受地捏了捏嗓子,缓缓坐起来,胡清波刚要过来扶她,就被她一个眼神瞪住了。

    “别告诉安醇我醒了。还有,你们去火车站干什么?”夏燃眯着眼睛,含怒而视。

    胡清波满脸无辜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说?安醇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兴。他想去那里等你,他说你会回来找他。夏燃你真得答应安醇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夏燃举起了尔康手,艰难地单手撑住身体坐好,嘶嘶抽着凉气说,“但是我确实跟他说回来就找他。”还说给他个交代。

    胡清波啪嗒一下坐在椅子上,茫然地东看西看了一会儿,好似神魂已经离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安醇因为你回来现在非常高兴。他前几天呕血住院挂水,折腾得不轻,现在因为你回来就开始主动吃饭了,能吃一口就吃一口,就为了积攒体力能在这里陪着你。”

    “你已经开始替小叔子说话了吗?”夏燃阴岑岑地看着胡清波。

    胡清波淡淡地笑了笑,扶了扶眼镜腿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这几天陪着安醇,看到他的样子心生不忍。你离开前我就想跟你说,如果你对安醇实在没有那个意思,还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他吧,要不然对他的伤害更大。但是你家里出了事,你奶奶,唉,请你节哀,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总之,安醇的事,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算了,你伤得那么重,还是好好养伤吧,我暂时不会告诉安醇你醒了。”

    夏燃充满怨念地看着这个已经倒戈的前男友,有一种把他一拳轰出去的冲动,胡清波很明智地退避三舍,以帮她去打饭为由退了出去,独留夏燃惶惑难安地看着地上那个笑得很开心的小黄人玩偶,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经历那个“阴郁又光明”的夜晚后,夏燃对安醇的思想感情已经不能用一两句话说清楚了,她承诺要给的答案,也不能简单地从“可以,我们来谈恋爱吧”和“不行,我不喜欢你”之间二选一。

    诚然,她觉得安醇这个小孩还不错,但是太脆弱了,就像是明永乐的甜白釉撇口碗,美丽甜白而单薄易碎,最好放到玻璃罩里小心呵护,要不然就像安德那样,拿出十万分的耐心,穷尽所能照顾他。

    而她夏燃向来毛手毛脚,家里的碗碟没几个是囫囵的。而且她身后还欠了一屁股债,说不定哪天出门被人盯上了,一不小心就翘了辫子。到时候免不了要扫到安醇这个撇口瓶的边,这让她于心何忍啊,死了都闭不上眼吧!

    那晚她一门心思要报仇,被安醇这个大号的大白兔奶糖砸了一满怀,脑子一热亲了人家,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又不免责怪自己太不计后果了。

    可要是说她后悔亲了安醇,夏燃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有些厚颜无耻,还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关于这一点夏燃还是很坚决地表示,小家伙的味道很可口,再来一次也很期待的。这想法也太流氓了吧?

    夏燃被自己胡思乱想的内容臊得浑身难受,一边训斥自己心思不坚定,容易误人终生,一边又感慨八成是安醇长得太好看,性格又软萌,所以美色误人吧。

    她脸上带着迷之微笑,艰难地翻了个身,用右肩着陆的方式躺着,才躺了几分钟又觉得这个姿势对于肩膀是个严重的考验。

    她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猜想安醇应该回去睡觉不会来了,便打算起来走走。她伤了前胸后背而不是伤了腿,哪有那么脆弱,明天出院也成啊。

    然而她刚刚爬起来穿上拖鞋,病房的门突然猝不及防地开了,夏燃条件发射就想往床上栽倒装睡,余光往后一瞥,发现来的人竟然是美色他哥,便愣住了。

    他来干什么?胡清波不是说他去香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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