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锦
字体: 16 + -

第002章 长乐之恨(下)

    长乐公主萧芫十岁时风风光光的搬进了富丽堂皇的公主府。

    萧芫这辈子只走过一次公主府的门,大门一关,大齐最高贵的那两个女人便迫不及待让男人来折辱她。

    所谓面首,不过是一群没有人性的野兽,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下手不见丝毫的犹豫。

    他们围绕着她动手动脚,将她推来攘去,摸她的脸,扯她的衣,拽她的发,红口白牙吐出来的尽是不堪入耳的浑话。

    她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小兽般挣扎尖叫,只换来阵阵哄笑

    等到他们戏弄够了,便扯碎她的衣衫,将她压制在尘魂之中。

    一具具丑陋的皮囊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像疯狂的野狗般扑过来时,萧芫只能咬舌自尽。

    一小段舌头含着鲜血吞入腹中,她昏死过去却没死成。

    醒来后,她便看见了谢端白,穿着为面首特制的皎纱轻袍。

    那时他身上还没有疤痕,看着已有二十五六,却仍是如玉君子。

    他本是来寻自己胞弟的。

    据说相貌极为俊美的少年被捉进了公主府内。

    他便也以身犯险入了公主府,想着即便救不出自己的胞弟,能寻到机会近了她的身,杀了她也算为民除害了。

    进了府之后谢端白才发现真实情形与外界相传大相径庭。

    什么夜夜笙歌,酒池肉林都是属于别人的。

    公主府的主人被人作贱的连狗都不如。

    原先他便有所怀疑,一个十岁出头的姑娘怎么会如此荒淫,不断的捉了美少年入府。

    进府后才发现那些被捉走的美少年根本不在公主府。

    府内的面首根本就是色衰的小倌,落魄的戏子和无赖子之流。

    等他明白了,他也出不去了。

    他有勇气,有烈性,聪明又能忍,便终究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后来,谢端白偷偷给她一包药粉,让她抓伤自己洒在伤口上。

    药粉便是府中侍卫浸泡鞭子所用。

    从此以后伤口便不会愈合,变成脓疮。

    黄黄红红的脓水淌出来,被她抹了满身都是,身边整日围绕着一团又一团的苍蝇,她却觉得有些开心。

    终于没人再打她的主意了!

    那些特意为她准备的面首,根本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

    她用自毁的方式捍卫了自己的清白。

    谢端白来了,她才有了些生机。

    他像阳光,穿过重重乌云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让身在地狱之中的她有了一丝希望,一丝期盼。

    可是很快的她便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和愤恨之中。

    那些人将原本该她承受的折辱尽数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们将他按在尘魂之中,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发泄兽欲,用各种刑具折磨他。

    萧芫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如此屈辱的场景,他却在尘埃之中,满身鲜血的对着她微笑,无声的告诉她,他很好,他没事,他支撑得住。

    那时的她只能像野兽一般的从喉咙里挤出嚎叫,像野兽一般冲上去对着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连撕带咬。

    她只恨自己没有野兽的爪牙,无法将他们撕成碎片。

    她反抗的越激烈,那群人对谢端白的折磨便越残酷。

    那一阵子,她被扭着手臂,踩着脊背,被迫睁着眼睛,看着他一次次昏死过去,一次次挣扎着醒来。

    他受的折磨,比她多百倍千倍。

    却一次次顽强的挺了下来。

    直到身上再也没有一块好肉,直到那群人失了折磨他的兴趣。

    “我们一起死吧。”

    有一回他在血污中奄奄一息时,她在他身边用他的血写下这几个字,痛苦的无法喘息。

    他只淡淡的笑“要活着,活着才能看到他们的下场,我们一起等。”

    这一等便等了将近两年。

    她身上烂的越来越厉害,似乎已经料到了脏腑和骨头里。

    她越来越担心在某一刻自己会突然‘哗啦’一声散掉,瞬间变成一地腐肉。

    两人坐着沉默了片刻,谢端白突然没头没脑的低声说道“应该快了。”

    “嗯?”

    萧芫从鼻腔里发出疑问。

    谢端白轻声道“听他们说靖王或许要打过来了。”

    他们,指的就是那些面首。

    公主府没有正经主子,那些人成日除了恶心她之外,经常在醉酒之后肆无忌惮的高谈阔论。

    一个个口沫横飞,慷慨激昂,似乎随便摘出去一个放在朝堂上便是栋梁之材似的。

    萧芫嗤之以鼻,谢端白却曾说过现在的朝堂并不比公主府干净。

    公主府里那些人若以禽兽称之,朝堂上的便都是衣冠禽兽。

    小皇帝痴傻,两后把持朝政,用人唯亲,比赛似的出馊主意,已经把大齐祸害的不成样子。

    远在燕州的靖王以‘清君侧’为名起兵,未到两月便打到了金都附近。

    “靖王。”

    萧芫低低的念了一声。

    因为少了一小段舌头,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靖王萧容靖,她的七王叔,她父皇同父同母的兄弟。

    她印象中的小七叔,在她七岁之前曾见过几回,印象中是个俊逸爽朗的翩翩少年,与她父皇萧容栖的关系非常的好。

    在她出生前,萧容栖的兄弟就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封了晋王的六皇子萧容廉和靖王萧容栖。

    萧容栖死后,萧容廉带着家眷进京奔丧被斩于宫内。

    萧容靖并未回京,这五年来也渺无音讯。

    萧芫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小七叔了。

    “再忍忍,靖王入城一定会救你出去,会治好你身上的伤,会恢复你的身份,将来你还会是大齐最高贵的公主……”

    一只温暖干净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肮脏的,枯瘦的手。

    耳畔传来温柔轻语,萧芫干涸的眼内泛出淡淡水汽,深深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青白干裂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惨厉的弧度。

    她早就不想再当什么公主了,只是日夜期盼能够替父母,替自己报了这不共戴天之仇。

    仇恨就如身上的脓疮一样腐烂成腥臭的汁液,融于血肉,渗入骨髓。

    除非她化成灰,否则那恨便不会消失。

    谢端白的话给了她一丝微薄的期待。

    萧芫撑着一口气苦苦等待,却没能等到靖王,只在一个深夜等来了皇城司的金翎卫。

    银甲金翎的青壮男子在明亮的灯火下挥舞着刀剑在府内肆意杀戮。

    她仍旧缩在阴暗的角落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一面倒的屠杀。

    衣衫不整的男女尖叫着四处奔逃,惶惶如丧家之犬,萧芫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

    每死一个人,她便笑的畅快一分。

    死吧,都死吧,死了干净……

    她正笑的疯颠,谢端白突然冲了过来抱起她便跑。

    他想带她逃出公主府,可惜公主府内到处都是杀人放火的金翎卫,根本逃无可逃。

    “别怕,我陪你。”

    谢端白笑笑,抱着她冲入了大火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