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相思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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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你要了我吧

    花牡丹的话无疑是给平嫣吃了一剂定心丸,她不禁有些懊恼,他本生龙活虎的在跟前,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白衡的浑话?偷偷朝他瞄了眼,见他还坐在那里生闷气,怏怏不乐的样子。她也顾不了外人在场,伸手拉住他的大拇指晃了晃,一副负荆请罪的讨好模样,“这么小气,生气了?你多担待些我嘛!”见他挑开眸尾一线,她脑袋像拨浪鼓般使劲摇了摇,笑嘻嘻地,“我的头不是磕坏了嘛,你听听有没有水声,如果听到了就原谅我吧。”

    沈大少一张脸如绣绷上的棉布,拉得紧紧巴巴,只是落到了一个脑子里有水的绣娘手里,被她这样几针一绣,真是快不成形了,他那一脸冷肃有些瓦解,却还是强撑着垒起摇摇欲坠的高墙,依旧不理睬她,可眼里分明有破墙而出的笑意,平嫣也笑,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竟这么容易缴械投降了,不由瞪了她一眼,又老僧入定去了。

    花牡丹有意看了眼白衡,笑道:“瞧你们哪,也不顾忌我们还在这里就打情骂俏起来了呀。”

    平嫣有些不好意思,“师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白衡上前拽住沈大少的衣领子,那股狠辣的劲儿像背水一战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告诉她,你是谁?你不敢是吗?还是你心里明白你永远也取代不了沈钰痕,你怕她恨你,恨你杀了......”

    沈大少适时将他一只胳膊反扭了几十度,硬生生截断他后面的话。他犹不甘心,忍痛咕哝着要说出什么要紧的东西,沈大少面色阴翳,一杆枪直抵上他后脑勺。花牡丹见状不好,上去牢牢握住枪口,满面冷汗的回望平嫣,“你就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放过师兄吧。”

    平嫣有些呆,她觉得今天的沈钰痕有点不一样,暴戾冷漠,让人捉摸不透。花牡丹见她不反应,心里讽笑,看吧,白衡,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人,人家可是连你的命都不在乎呢。

    沈大少长臂一振,白衡与花牡丹双双倒地,他觑着眼,压出一线狭光瞄准白衡,指上一用力,枪声如霹雳似的劈下来,屋子四周都是回音,震得人头皮发麻。

    浓烈的硝烟味如成千上万的蚁群,啃开平嫣封闭的感官,她身上一阵麻一阵痒,像是被蛀空了,只剩个骨头架子,思考不了什么。但她却已经意识到枪声代表着什么,极其缓慢的溜着视线看向白衡。

    他穿着青色棉袍倒在地上,如一池被吹皱的春水,灯光铺在他身上是锈红色的,像风干的苔藓,上面有一对乌黑的眼珠子正看着她,像地狱里的小鬼一样,谴责估算着她这一生的罪行,要给她定下怎样的酷刑。她瞪大了眼,看见他身上是干干净净的,子弹打穿了他一角袍边,在地板上钉出一个黑窟窿,像黄泉打开的入口,他捡回一命,却仰着头盯着平嫣,好像比死了更难受。

    他道:“你......当真忍心看着我死?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合你的意?”他眼里有泪,声音却是干涸的,没有起伏,没有人气,只是提出一个问题,并不像常日里那样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她失了片刻神,没有阻拦,没有为他求情,只是因为在那一刻她满脑子里都是沈钰痕,沈钰痕排挤掉一切,她就顾不上了他了。幸而子弹打偏了,万一没打偏呢,她的师兄就真的是具尸体了,她是会悲痛,是会自责,可也仅限于此了吧。

    花牡丹生怕她说出什么话让白衡死灰复燃,脸色一拉,刻薄道:“师兄,这就是你爱的女人,人家现在捡着高枝成凤凰了,眼里哪还有我们,想必是巴不得我们死了!”

    白衡仍盯着她,虔心耐性如个信徒。平嫣却不大敢看他了,心想着,就这样吧,也什么都不要解释了,自己和他是没有可能的,解释来解释去无非又给他念想,那就让她也当一回蛇蝎妇人吧,就此断了他的心思,他也不必再为她蹉跎光阴了。

    她抬起头,暗暗掐自己掌心,掐出一抹浅淡的笑来,“师姐说的没错,我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才进了戏园子,但凡是个要面的,谁愿意提起这样不光彩的出身,不仅给我父母抹黑,还让人看不起。我现在已经不比以前了,自然尊贵体面,可只要一看见你们就会让我想到那几年卖弄风情的日子,你们死了我正好眼不见为净。”

    她的双眼渐渐模糊,只见一片阑珊灯影,他瘫在地上,如裹着厚厚的黄茧,施展不开动作,只身子筛了好几下,像是放弃挣扎了。她又道:“师兄,事到如今,你逼我说出了真心话,怕是连兄妹缘分都尽了。自今日起,各自安好吧。”

    说完不再看他,拉起沈大少的手就出门去了。门开得又急又猛,两扇门框子吱呀呀的晃动着,你挨上我,我碰着你,被风吹的开开合合,就是关不到一块去,尽管它们有那么些年的朝夕相对。白衡望着门外,日色正盛,是个大好日子,不像在戏班子里那些年,整日里东奔西走还穿不暖吃不饱。他忽然笑起来,笑自己傻,如今还执迷不悟,也是在笑她傻,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了,下了地狱怎么有脸再见沈钰痕,那笑像在吊嗓子一样,尖亮绵长,仿佛只要将这一口气耗尽了,这一生就该算完了。

    花牡丹被吓住了,去捧他的脸,哭道:“师兄,你别在笑了,你别在笑了,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吗?你这样掏心掏肺的对她,她那颗心却捂不热,她不值得你这样。我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我们会有一个家,还会有很多孩子,我们会过得很快乐。”

    白衡不笑了,眼角有泪闪动,有些轻蔑的看她,“你觉得我能给你这些?”

    花牡丹牵住他两手,“只要你愿意的话,就算天上下刀子雨我也跟你走。”

    白衡冷冷一笑,推开她,颤颤悠悠的站起身子往外走,花牡丹死死抱住他的腿,怒目切齿地,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要去找她吗?你还不死心吗?她已经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做出那样绝情的事了,你还不要脸皮的往上贴吗?”

    白衡怔怔笑了下,抬腿将她踹开,她也不知道痛,又爬上去抓住他袍角,歇斯底里,“师兄,她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只会比她更多,我爱你那么些年,你怎么就不愿意回头看看我呢!我哪点不如她了!”

    这些道理花牡丹不明白,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是他先遇上了平嫣,陪了她八年,她却不愿意回头看看他呢。

    花牡丹见他神情是松散,一骨碌站起来吻住他的嘴,他也不躲,只缓缓闭上了眼,眼角泅了片泪痕,泪却早已干了。他可怜花牡丹,花牡丹也可怜他,两个孑然一身的人相互取暖,来证明自己不是个笑话,他们都被人爱着。

    花牡丹一手腾着解他的扣子,他狠狠捉住她手腕,捏出几指淤青来,脸色剧变,霭气阴森,“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花牡丹一把剥掉自己身上的衣裳,光溜溜的站在他面前,双颊赤红,满眼屹然,“我不走!我这辈子跟定了你,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女人!”

    说着藕臂环上他的脖子,蹭在他怀里,媚眼如丝,“师兄,要了我吧,我不信你不会动心。”

    白衡勾唇一笑,讥诮孤冷,“你当真想让我要你?”

    花牡丹踮脚,在他唇间一印,娇声轻哼道:“师兄。”

    他脸上渐渐流露出一种悲天悯人,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她。他将她拦腰抱起,往屏风后走,将她扔在隔间的坐榻上,面无表情的解开衣裳压上去。

    花牡丹身子里迟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惊疑道:“师兄,你......”

    白衡萧索低眸,还在继续着身下动作,“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她张大了嘴,两眼里欲火渐渐熄了,只留一种漆黑辽阔的怅惘,无底洞似的填不满。他嘲了声,起身穿衣,将盘扣一颗颗扣紧,隐忍专注,像是在遮盖他身上那些屈辱的印记,“我是不可能有家的,你找个老实人嫁了吧,也过过安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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