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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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金缕衣 第六十三章 匆匆夜行人

    同时的,执剑宗外的凡世已至夜里。

    四海筑外的山道上走来了三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剑宗弟子出入执剑宗一直都是乘用鹤撵,山道鲜有人行走修葺,偶尔有山外的工匠要来剑宗做个工什么的才会有人打理一下崎岖的山道,三人这一路走得裤腿沾满了草仔腐泥。

    有人背上背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孩,正是之前被西皇任命前去襄河道接应西出悬流城的林洁儿,奈何两次在襄河道的古林石道中被不可确定的敌人袭击的倒霉蛋,神月军中一校尉苏尘。他还是穿着那一身银甲不舍得脱下,原本银白的甲胄早已在长时间的山路上失去了光泽,被秋雨腐蚀得锈迹斑斑。

    剑东回忽然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看头顶的星月,纵目眺望远处绯红光芒的天穹,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再环顾四周秋夜里的荒山野岭,这片天地一如数十年前他离开时的模样。

    “我当年离开这里时,比你大不了多少,但却比你更加稚嫩冲动。”剑东回忽然开口,在黑夜里喃喃自语般说道。

    苏尘听到了他语气里的未尽之意,奈何自己却依旧稀里糊涂,不解其意,他把背上熟睡的女孩往上推了推,背得牢靠了几分,才问道:“啊?他们说你当时心甘情愿,慷慨赴死般义无反顾的要跟着那个女妖去御魔城的?是因为冲动啊?”

    身后的苏云听着他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为苏尘这不动脑子的措辞感到担忧,当着剑东回的面直呼他的爱人做女妖?跟随了苏尘少爷这么久,他在从前对这萧苏小镇的少年英雄积攒出的狂热崇拜早已消失无踪,事实上自从遇见剑东回那天早晨他便不怎么敬佩苏尘了,他那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尘回匍匐在地上痛哭不敢回辉月城复命,不敢回萧苏小镇修整,而那夜在襄河道的林中遇袭苏尘竟然毫无能力的抵抗更是让苏云大失所望。

    他想象不到这位作死能力和求生欲一样顽强的富家大公子是凭借什么进入到神月军中的,更想象不到西皇大人是依靠着多大的勇气才敢将接应悬流城唯一郡主的重大责任交托给他的。

    奈何一朝为仆,不敢多言,不敢多问。

    他就一声不吭的跟随着苏尘,刚开始背小女孩的苦力一直是由他来做,直到

    某天苏尘看见剑东回因此而对苏云客气的道谢时,苏尘便义无反顾的执意揽下了这个苦差,把当初推给苏云干的累活不动声色的夺了回来,一路上摘野果找泉水的事情也抢着做了起来,虽然做得很差,他认不清什么样的果子能吃,找回来的水里有沙虫——

    苏云无欲无求,面对苏尘这样卖力的争宠行为也未表现出一丝厌恶和不满,恪守着本分。

    他明白博得剑东回的信任依赖和好感对于苏尘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接应林洁儿失败已经让他再无勇气敢回辉月城复命,如今剑东回是他能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

    剑东回苦笑了笑,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蕾蕾,醒醒,我们快到家了。”他把小女孩从苏尘背上抱下来,小女孩睁开朦胧的睡眼,环顾一眼四周的黑夜,除了远方绯红色的天际,便是荒山野岭。

    “爹爹,家在哪里呀?”

    剑东回牵着小女孩往红色天穹四海筑的方向走去。

    “就在那边,看见那红色的光了吗?”

    小女孩在漆黑的山道上踉跄着脚步,一只手牵着父亲,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道:“看见了,那边的天怎么是红色的光?”

    剑东回叹息道:“应该是家里有人不愿意爹爹回去所以关了家里的大门吧。”

    苏尘想到了传说中执剑宗的护佑大阵,再想到剑东回和即将接任掌门的段弥风两人身份是的微妙关系,还有前些天在往西寺山脚下拦住道路的那个御剑的妩媚女子,心里不禁泛起了担忧。他自然希望身前的这个靠山能拿回剑宗掌门的身份,继承接管执剑宗,这样他不仅生死无忧,甚至还有望权势胜过从前——

    ……

    ……

    往西寺伫立在萧苏小镇北方位置的一座高峰上,因为其本宗佛宗两忘寺在西峰地界乃至西皇朝堂上无足轻重的关系,这里人迹罕至。

    寺庙里仅有一位老和尚,世人不知其年龄,也不知其姓名,更不知其模样,仅仅知道每天清晨和傍晚寺庙里都会有三声钟声响起已经好多年了。

    在秋夜的傍晚时分,老和尚拿起大槐树下的铜锤敲响了巨大的吊钟,三声钟响之

    后,和尚钻进寺庙里拿出一个蒲团放在吊钟下,接着他打了一个喷嚏,极响的声音在山峰顶上传开接着消失,半山腰上的倦鸟被惊飞,老和尚嘀咕啐骂了一句,然后坐在蒲团上解开大槐树树干上粗大的绳子,吊钟当啷一声把老和尚和蒲团一齐罩住了。

    整个山峰顶上只剩下了秋夜的黑暗,黑暗中往西寺飞起的屋檐,屋檐四角上随风摇摆却无声音的铜铃,以及地上巨大吊钟内时而会响起的被蒙住了的喷嚏声。

    无人看见,往西寺山峰的半山腰上走着一老一少两人,少年衣着精致的刺绣长袍,手里举着一颗蛇龙蛋,蛋壳上散发着金色温和的光芒,照亮了山道。

    老者身形瘦削但看起来却孔武有力,他面上没有胡须也无眉毛,有的仅仅是左边面颊上的两道刀疤,以及被某物咬掉右耳垂后愈合的痕迹。

    忽然山峰顶上响起一道不知名的声响,接着两人周遭的树丛里有倦鸟突然惊起,呼啦一声蹿出了丛林离开了山峰。

    少年被突然的飞鸟吓得抖了抖,急忙停住脚步。

    “怎么回事?”

    那老者一直空着手,双手负在背后,走在陡峭的山岭上毫不喘气,如履平地。

    “殿下,不过是一群惊飞的倦鸟而已。”老人失笑回答。

    少年喘口气,一屁股坐在山道岩石上,把蛇龙蛋放在地上,柔和的光芒照亮少年的剑眉星目,脸上的两个酒窝让少年显得很是俊俏。

    “我走不动了,何监侍,我们坐下来歇会儿怎么样,这座山上的禁制太强了些,难怪不能御剑而上,我走着都累。”

    那位何姓的监侍道:“殿下不是抢着要来替冷将军做事磨炼自己,替西皇大人分担皇朝事务吗,这两忘寺的‘佛压顶’虽然厉害,但在这往西寺还是太稍显寒酸了些,殿下若能勉力前行,对你的仙道境界提升修为大有裨益,执剑宗的神道之修有以剑意磨砺神心一说,两忘寺有蹈红尘的艰苦体修,就连飞来岭也有倒悬天的变态修行,殿下今后早晚也要去长风殿去坐风洞的,何必怕了这点累?”

    少年听了老人的话,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赞同的点点头,重新站起身,捧着蛇龙蛋继续往山顶攀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