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剑炉的悲鸣
“你该早知道进了剑宗的弟子就该与世俗的过往斩断联系，尤其是与人为奴为婢的尊卑关系——”
“我想顾师你有些弄错了，我与洁儿郡主并非奴与婢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侍奉悬流之主是我谢氏一族的使命，这并非被奴役，这是使命！”谢禹梦有些倔强的回答，她特意强调着使命。
这是她从小便在心底给自己的定位，每每当她觉得自己为何与洁儿郡主之间得到的关注和保护落差悬殊，心底难过时，她都这样告诉自己，因为这是从她记事开始她父亲便教导训诫她的。
“侍奉悬流之主，是我谢氏一族的使命。”她此刻在心底细细品味着自己面对顾师的质疑时所作出的回答，与多年前她父亲教导训诫她时的语气如出一辙。
顾师哑然，他无法关于此事小题大做的过多训导谢禹梦，他深知十六七岁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理最是倔强和复杂，那崖壁上的剑窟里不是正关着一个让内门长老头疼的天赋异禀的小丫头么？况且悬流城在落月大陆地位特殊，如今又是和西皇朝呈邦交结盟联合抵御离凉王朝之态，能让林洁儿在执剑宗过得舒坦些便让其过得舒坦些，悬流西皇的稳定结盟，离凉王朝的鬼面军便难以进入大陆西部，执剑宗便能一如既往的安心修道。
突破境界乞求长生永生对于自己来说已没了多大可能，天赋早已决定了修行之途的上限，但自己在外门担任导师的表现一直很好，只要剑宗稳定地位，少些混乱，假以时日得到内门师长青睐赐药，延年益寿，解决神心不固难以融合本命真剑的问题至少不是奢望。
剑宗的风气和纪律仅凭自己这类小人物是无法改变的，这些是内门长老和峰主乃至即将上任的新任掌门说了算的，自己不过是人微言轻的小人物，像林洁儿这样出身豪门望族，身负神脉血统的贵族之裔，完全可以不把自己当回事，甚至——就连她的贴身侍婢似乎也从未把自己真正的当成不可侵犯的师长尊敬过？
顾师多看了谢禹梦两眼，林洁儿已经转身走回到了人群之中，那个先前微微颤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啊！终于出来了！”
人群一阵感叹。
苏漠跌跌撞撞的从剑炉洞里冲了出来，不同于之前出来站立不稳四只乏力的弟子，他冲出来的迅捷之态，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蹿得飞快。
顾师一把扶住苏漠。
“怎么了？可有真剑感应？”
苏漠喘着粗气，脸色同样变化很大，只不过他肤色原本就黝黑，比之谢禹梦还黑得太多，所以他脸上的潮红不甚明显，倒是潮红和黝黑混杂了之后显得乌紫了几分。
“里面石阶下面，好多剑！”苏漠慌张的道。
顾师眼神一亮，满意的点头道：“不错，第一次进剑炉竟然就能走到剑宫口。那些剑——你觉得怎么样？”
苏漠惊恐的摇头：“那些剑就像是活的马蜂一样，嗡嗡嗡的叫，就好像要飞出来蜇人了一般！”
小孩子说得心有余悸。
顾师愣住了。
苏冷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他听苏漠一说那些剑像马蜂嗡嗡嗡的叫，便知道他为什么一脸恐慌逃命似的跑出来了，因为这孩子前年爬树捅了马蜂窝，被蛰得差点童年夭折，从此对于容易让他联想起马蜂的东西皆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
“你是说那阶梯下崖壁上的剑，皆都在嗡嗡的叫？”顾师再次问。
苏漠点头。
顾师若有所思的沉默，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有人在小声羡慕苏漠竟然能看到无数的飞剑，他们相信这孩子进入了剑炉这么久，看到的绝不会是红早口中所说的嫩芽剑胎，而是完全成型的飞剑。
也有人在质疑，苏漠会不会在骗人，他不过是躲在山洞里躲了很久，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口口声声所说的无数嗡鸣的飞剑。
苏冷忍不住打断了那名质疑的蒋姓弟子：“你躲在山洞里躲了九步，看见了我弟弟看见的那些阶梯了吗？”
众人醒悟过来，苏漠如果躲在剑炉洞里没有走到深处去，又怎么会知道里面有阶梯？而显然这里只有顾师一人知道那里是的确存在有阶梯的，而且那处位置叫做什么来着？顾师称其为剑宫！
那名蒋姓弟子瞬间面红耳赤，笑着摆摆手圆场道：“我只是随口瞎说的。”
“那就没事别乱瞎说。”
苏冷一脸冷漠的回击，众人感受到了空气里的火药味，议论声平静了下来，顾师没有过问这帮年轻弟子之间的争执，苏漠知道在自己之前，那名蒋姓弟子和海棠是在剑炉里待得最久的，打压了自己便能显得他们两人天赋异禀，在同门之中便能更有威望，而自己无法像哥哥那样口头上强势回击，这番话在他听来，莫名的让他心暖。
他又回想起来刚才在剑炉里，哥哥让自己一个人走下去的情形，他是对自己寄托了很大的期望么？
“剑宫里的剑，都想认你做主啊！”顾师终于从自己的沉思中抽身出来，抬手摸着苏漠的脑袋笑着艳羡的道。
苏漠这次没有躲开顾师的手，而是拉着哥哥的手抬头保证道：“我下次一定取一把真剑回来！”
那名蒋姓弟子笑着打个哈哈，用一种看似恭维实则冷嘲的语气问道：“顾师说剑宫里的剑都想认你做主呢，你取哪一把？”
“那我就把所有的剑都取出来。”苏漠仰着头，看着对方说道，语气稚嫩，但眼神里却是满满的自信和执拗。
是那种说到做到的倔强，蒋姓弟子看着这孩子的眼神不由得背脊发凉，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那我岂不是得就在今晚取到真剑？”林洁儿突然说话。
一直沉默的姑娘一步步朝着剑炉山洞内走了进去：“万一被你下次把剑炉掏空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剑炉里的剑永远取不完的，新剑每天都在生长。”顾师笑了笑回答道。
“她终于进去了啊。”众人小声的议论着。
谢禹梦目送着那个背影一人消失在剑炉洞里，她自然看得出对方的紧张，她这十余年来寸步不离的陪伴着洁儿郡主，深知对方是个不苟言笑的姑娘。
万一被你下次把剑炉掏空了怎么办，这等冰冷的玩笑话竟然会从她口里说出来？
况且，在场的人皆都看到了她踏进山洞那一刻又开始颤抖起来的肩膀。
“她怎么也会紧张？”
“是呀，她看起来比我们紧张多了。”
“她怎么可能不比我们更紧张，她有那样的血脉和出身，万一比不上我们呢？”
众人议论纷纷。
在场的，除了谢禹梦，没人知道对方紧张的确切原因。
因为只有谢禹梦知道，她曾陪着十二岁的小郡主偷偷的攀岩过悬流城的天湖，对方欢喜的搅动天湖水面时，却引发了滔天大水，幸而悬流城水利河渠建造完美，才不至于被洪水淹没了城池，从此以后她便被彻底禁止再去天湖，这一切皆都归结于她的血脉。
她那不知何时会发作的神威。
在那之后，林洁儿每每碰到何处名胜之地，皆都只敢远远观望，不敢以身涉险，害怕再次引发神脉之力。
这剑炉何尝不是类似悬流城天湖的神妙圣地？
直到那个背影完全消失在剑炉洞口，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她能走几步？”
有人在小声议论。
众人屏息凝视守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淡月光芒罩住的洞口。
良久都无音讯传来，人群慢慢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开始讨论起来别的事情，渐渐忘了这剑炉小峰上之前还让他们几乎晕阙的剑意，四名执事已经
先后回来，于是众人开始打趣被送回剑庐的苏小牛和朱大元，是否是因为太胖才昏阙过去的。
“你怎么不进去？难道你不想尝试尝试是否有真剑认主？”顾师忽然好奇的问谢禹梦。
“洁儿郡主想一个人进去。”她回答道。
“……况且，今晚大家都是第一次进剑炉，除了苏漠，没一个人能到达看到成型真剑的地步，我去了也不一定能有真剑认主。”谢禹梦抿了抿嘴，补充道。
“其实你也是很想和她一起进去的，是吗？真剑认主这件事自然需要看天资，天资越好，走得越远，接触到的真剑灵性越强，也更容易得到真剑的青睐。但是天资这回事，谁说得清楚呢？除了肉眼可见的，还有肉眼不可见的，况且真剑认主还讲究机缘，比如红早，不过进洞一步的距离，便有了真剑认主。”
一边的红早听到了顾师的话，尖叫声响彻小峰。
“什么？顾师你是说，那个嫩芽，是我的认主真剑？”
顾师笑着点头，无奈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自己的认主真剑是个剑胎，但是剑宗弟子一生只能从剑炉内取出一把飞剑来，也是事实。”
红早气得脖子根都红透了。
其他弟子听了皆都忍不住掩嘴偷笑了出来。
“可是那个嫩芽那么点点大！我今后怎么拿它来战斗，拿它来御剑？”
顾师耐心道：“从原则上来说，你并非一定得拿本命真剑战斗，这只是一个修行剑宗神道必要的本命容器罢了，它的唯一作用可以仅仅是陪伴你，你还可以选择其他法器战斗御空的。”
红早跺了跺脚，摊开掌心，那枚乌青的剑芽就静静躺在手里。
“可是这玩意儿是我的本命飞剑，传出去多丢人啊！我恐怕是剑宗历史上第一个在剑炉里取出剑胎嫩芽的倒霉鬼了！”
顾师失笑道：“其实你并非第一个。”
“还有人像她一样倒霉？”一边的海棠忍不住插嘴问。
“剑庐书屋里有一套古书《外门养剑手札》，其中便记载了千余年前执剑宗的先代掌门云阳真人在外门时期养剑的诸多细节，当时他的认主真剑也是一枚剑胎，他倚靠修行悟性将剑胎成功养成了成熟飞剑的模样，红早你可以去借阅一下这套书，好好利用云阳真人当年积累的经验，说不定——”
顾师话音还未落完，整个剑炉小峰忽然微微震颤了起来，由缓变快，嗡鸣声从小峰腹部发出，最后汇聚往上，从剑炉山洞里传出，犹如呜咽悲鸣。
众弟子惊吓得依靠在一起不敢乱动，顾师不知发生了何事，忽然想起林洁儿还在剑炉洞内没有出来，谢禹梦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急忙往山洞里冲去，却被顾师一只手拉了回来。
“里面剑意弥漫，你走不了多远的，我去。”
那声犹如呜咽悲鸣的嗡鸣声越来越近，顾师进入后再无音讯。
终于那声悲鸣犹如洪水破堤般裹挟着两个人影冲出了剑炉洞口，那是无数道强烈的剑光！
铮铮！
无数飞剑后继激射出来，撞在剑炉洞口的淡淡月光上，颤动挣扎，无法挣脱，犹如被蛛网留住的飞虫。
林洁儿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满面汗水，她的手里握着一柄出鞘的清幽古剑，剑身上纹络密集毫无规律，看得人心里发毛。
顾师挣扎了两下，从地上站起来，拍着灰尘道：“你再不把青魂入鞘，内门的长老们该过来问责了。”
林洁儿横剑在胸，再停了停，确定了剑炉山洞口那无数飞剑无法穿出那淡月光芒时才将青魂入了鞘。
剑炉小峰的震颤终于慢慢减弱，悲鸣声渐渐退去，那无尽飞剑调头消失在了山洞内。
顾师沉息松气，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扶着山洞旁的石壁颤颤巍巍晃了两步，晕阙了过去。
（本章完）
“我想顾师你有些弄错了，我与洁儿郡主并非奴与婢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侍奉悬流之主是我谢氏一族的使命，这并非被奴役，这是使命！”谢禹梦有些倔强的回答，她特意强调着使命。
这是她从小便在心底给自己的定位，每每当她觉得自己为何与洁儿郡主之间得到的关注和保护落差悬殊，心底难过时，她都这样告诉自己，因为这是从她记事开始她父亲便教导训诫她的。
“侍奉悬流之主，是我谢氏一族的使命。”她此刻在心底细细品味着自己面对顾师的质疑时所作出的回答，与多年前她父亲教导训诫她时的语气如出一辙。
顾师哑然，他无法关于此事小题大做的过多训导谢禹梦，他深知十六七岁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理最是倔强和复杂，那崖壁上的剑窟里不是正关着一个让内门长老头疼的天赋异禀的小丫头么？况且悬流城在落月大陆地位特殊，如今又是和西皇朝呈邦交结盟联合抵御离凉王朝之态，能让林洁儿在执剑宗过得舒坦些便让其过得舒坦些，悬流西皇的稳定结盟，离凉王朝的鬼面军便难以进入大陆西部，执剑宗便能一如既往的安心修道。
突破境界乞求长生永生对于自己来说已没了多大可能，天赋早已决定了修行之途的上限，但自己在外门担任导师的表现一直很好，只要剑宗稳定地位，少些混乱，假以时日得到内门师长青睐赐药，延年益寿，解决神心不固难以融合本命真剑的问题至少不是奢望。
剑宗的风气和纪律仅凭自己这类小人物是无法改变的，这些是内门长老和峰主乃至即将上任的新任掌门说了算的，自己不过是人微言轻的小人物，像林洁儿这样出身豪门望族，身负神脉血统的贵族之裔，完全可以不把自己当回事，甚至——就连她的贴身侍婢似乎也从未把自己真正的当成不可侵犯的师长尊敬过？
顾师多看了谢禹梦两眼，林洁儿已经转身走回到了人群之中，那个先前微微颤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啊！终于出来了！”
人群一阵感叹。
苏漠跌跌撞撞的从剑炉洞里冲了出来，不同于之前出来站立不稳四只乏力的弟子，他冲出来的迅捷之态，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蹿得飞快。
顾师一把扶住苏漠。
“怎么了？可有真剑感应？”
苏漠喘着粗气，脸色同样变化很大，只不过他肤色原本就黝黑，比之谢禹梦还黑得太多，所以他脸上的潮红不甚明显，倒是潮红和黝黑混杂了之后显得乌紫了几分。
“里面石阶下面，好多剑！”苏漠慌张的道。
顾师眼神一亮，满意的点头道：“不错，第一次进剑炉竟然就能走到剑宫口。那些剑——你觉得怎么样？”
苏漠惊恐的摇头：“那些剑就像是活的马蜂一样，嗡嗡嗡的叫，就好像要飞出来蜇人了一般！”
小孩子说得心有余悸。
顾师愣住了。
苏冷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他听苏漠一说那些剑像马蜂嗡嗡嗡的叫，便知道他为什么一脸恐慌逃命似的跑出来了，因为这孩子前年爬树捅了马蜂窝，被蛰得差点童年夭折，从此对于容易让他联想起马蜂的东西皆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
“你是说那阶梯下崖壁上的剑，皆都在嗡嗡的叫？”顾师再次问。
苏漠点头。
顾师若有所思的沉默，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有人在小声羡慕苏漠竟然能看到无数的飞剑，他们相信这孩子进入了剑炉这么久，看到的绝不会是红早口中所说的嫩芽剑胎，而是完全成型的飞剑。
也有人在质疑，苏漠会不会在骗人，他不过是躲在山洞里躲了很久，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口口声声所说的无数嗡鸣的飞剑。
苏冷忍不住打断了那名质疑的蒋姓弟子：“你躲在山洞里躲了九步，看见了我弟弟看见的那些阶梯了吗？”
众人醒悟过来，苏漠如果躲在剑炉洞里没有走到深处去，又怎么会知道里面有阶梯？而显然这里只有顾师一人知道那里是的确存在有阶梯的，而且那处位置叫做什么来着？顾师称其为剑宫！
那名蒋姓弟子瞬间面红耳赤，笑着摆摆手圆场道：“我只是随口瞎说的。”
“那就没事别乱瞎说。”
苏冷一脸冷漠的回击，众人感受到了空气里的火药味，议论声平静了下来，顾师没有过问这帮年轻弟子之间的争执，苏漠知道在自己之前，那名蒋姓弟子和海棠是在剑炉里待得最久的，打压了自己便能显得他们两人天赋异禀，在同门之中便能更有威望，而自己无法像哥哥那样口头上强势回击，这番话在他听来，莫名的让他心暖。
他又回想起来刚才在剑炉里，哥哥让自己一个人走下去的情形，他是对自己寄托了很大的期望么？
“剑宫里的剑，都想认你做主啊！”顾师终于从自己的沉思中抽身出来，抬手摸着苏漠的脑袋笑着艳羡的道。
苏漠这次没有躲开顾师的手，而是拉着哥哥的手抬头保证道：“我下次一定取一把真剑回来！”
那名蒋姓弟子笑着打个哈哈，用一种看似恭维实则冷嘲的语气问道：“顾师说剑宫里的剑都想认你做主呢，你取哪一把？”
“那我就把所有的剑都取出来。”苏漠仰着头，看着对方说道，语气稚嫩，但眼神里却是满满的自信和执拗。
是那种说到做到的倔强，蒋姓弟子看着这孩子的眼神不由得背脊发凉，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那我岂不是得就在今晚取到真剑？”林洁儿突然说话。
一直沉默的姑娘一步步朝着剑炉山洞内走了进去：“万一被你下次把剑炉掏空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剑炉里的剑永远取不完的，新剑每天都在生长。”顾师笑了笑回答道。
“她终于进去了啊。”众人小声的议论着。
谢禹梦目送着那个背影一人消失在剑炉洞里，她自然看得出对方的紧张，她这十余年来寸步不离的陪伴着洁儿郡主，深知对方是个不苟言笑的姑娘。
万一被你下次把剑炉掏空了怎么办，这等冰冷的玩笑话竟然会从她口里说出来？
况且，在场的人皆都看到了她踏进山洞那一刻又开始颤抖起来的肩膀。
“她怎么也会紧张？”
“是呀，她看起来比我们紧张多了。”
“她怎么可能不比我们更紧张，她有那样的血脉和出身，万一比不上我们呢？”
众人议论纷纷。
在场的，除了谢禹梦，没人知道对方紧张的确切原因。
因为只有谢禹梦知道，她曾陪着十二岁的小郡主偷偷的攀岩过悬流城的天湖，对方欢喜的搅动天湖水面时，却引发了滔天大水，幸而悬流城水利河渠建造完美，才不至于被洪水淹没了城池，从此以后她便被彻底禁止再去天湖，这一切皆都归结于她的血脉。
她那不知何时会发作的神威。
在那之后，林洁儿每每碰到何处名胜之地，皆都只敢远远观望，不敢以身涉险，害怕再次引发神脉之力。
这剑炉何尝不是类似悬流城天湖的神妙圣地？
直到那个背影完全消失在剑炉洞口，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她能走几步？”
有人在小声议论。
众人屏息凝视守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淡月光芒罩住的洞口。
良久都无音讯传来，人群慢慢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开始讨论起来别的事情，渐渐忘了这剑炉小峰上之前还让他们几乎晕阙的剑意，四名执事已经
先后回来，于是众人开始打趣被送回剑庐的苏小牛和朱大元，是否是因为太胖才昏阙过去的。
“你怎么不进去？难道你不想尝试尝试是否有真剑认主？”顾师忽然好奇的问谢禹梦。
“洁儿郡主想一个人进去。”她回答道。
“……况且，今晚大家都是第一次进剑炉，除了苏漠，没一个人能到达看到成型真剑的地步，我去了也不一定能有真剑认主。”谢禹梦抿了抿嘴，补充道。
“其实你也是很想和她一起进去的，是吗？真剑认主这件事自然需要看天资，天资越好，走得越远，接触到的真剑灵性越强，也更容易得到真剑的青睐。但是天资这回事，谁说得清楚呢？除了肉眼可见的，还有肉眼不可见的，况且真剑认主还讲究机缘，比如红早，不过进洞一步的距离，便有了真剑认主。”
一边的红早听到了顾师的话，尖叫声响彻小峰。
“什么？顾师你是说，那个嫩芽，是我的认主真剑？”
顾师笑着点头，无奈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自己的认主真剑是个剑胎，但是剑宗弟子一生只能从剑炉内取出一把飞剑来，也是事实。”
红早气得脖子根都红透了。
其他弟子听了皆都忍不住掩嘴偷笑了出来。
“可是那个嫩芽那么点点大！我今后怎么拿它来战斗，拿它来御剑？”
顾师耐心道：“从原则上来说，你并非一定得拿本命真剑战斗，这只是一个修行剑宗神道必要的本命容器罢了，它的唯一作用可以仅仅是陪伴你，你还可以选择其他法器战斗御空的。”
红早跺了跺脚，摊开掌心，那枚乌青的剑芽就静静躺在手里。
“可是这玩意儿是我的本命飞剑，传出去多丢人啊！我恐怕是剑宗历史上第一个在剑炉里取出剑胎嫩芽的倒霉鬼了！”
顾师失笑道：“其实你并非第一个。”
“还有人像她一样倒霉？”一边的海棠忍不住插嘴问。
“剑庐书屋里有一套古书《外门养剑手札》，其中便记载了千余年前执剑宗的先代掌门云阳真人在外门时期养剑的诸多细节，当时他的认主真剑也是一枚剑胎，他倚靠修行悟性将剑胎成功养成了成熟飞剑的模样，红早你可以去借阅一下这套书，好好利用云阳真人当年积累的经验，说不定——”
顾师话音还未落完，整个剑炉小峰忽然微微震颤了起来，由缓变快，嗡鸣声从小峰腹部发出，最后汇聚往上，从剑炉山洞里传出，犹如呜咽悲鸣。
众弟子惊吓得依靠在一起不敢乱动，顾师不知发生了何事，忽然想起林洁儿还在剑炉洞内没有出来，谢禹梦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急忙往山洞里冲去，却被顾师一只手拉了回来。
“里面剑意弥漫，你走不了多远的，我去。”
那声犹如呜咽悲鸣的嗡鸣声越来越近，顾师进入后再无音讯。
终于那声悲鸣犹如洪水破堤般裹挟着两个人影冲出了剑炉洞口，那是无数道强烈的剑光！
铮铮！
无数飞剑后继激射出来，撞在剑炉洞口的淡淡月光上，颤动挣扎，无法挣脱，犹如被蛛网留住的飞虫。
林洁儿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满面汗水，她的手里握着一柄出鞘的清幽古剑，剑身上纹络密集毫无规律，看得人心里发毛。
顾师挣扎了两下，从地上站起来，拍着灰尘道：“你再不把青魂入鞘，内门的长老们该过来问责了。”
林洁儿横剑在胸，再停了停，确定了剑炉山洞口那无数飞剑无法穿出那淡月光芒时才将青魂入了鞘。
剑炉小峰的震颤终于慢慢减弱，悲鸣声渐渐退去，那无尽飞剑调头消失在了山洞内。
顾师沉息松气，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扶着山洞旁的石壁颤颤巍巍晃了两步，晕阙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