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小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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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时光纵然留不住

    如此两人的相处模式,要吵架那是吵不上的,不过是梧桐单方面的一个闹腾。

    梧桐眼看着自己年龄也越来越大了,想着是不是也该趁青春还有早点生个孩子?

    榕树切切地喜欢。

    他说“我再到医院去做一个检查。我们俩之前做婚前检查的时候,都没问题,我的精子活性很好。但是现在这一年,我加班多,有时喝酒,不知道怎么样?”

    榕树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倒是挺不错。

    梧桐考虑,鉴于榕树这一年多常加班常喝酒,对身体有实实在在地损害,梧桐也怕自己年老体衰受不了怀孕艰辛,她多方打听,辗转找到一位百度上很有名气的老中医白素珍女士,周末的时候她和榕树让老中医把了把脉。

    白素珍女士带着老花镜,一丝不苟地梧桐诊着手腕里的脉象,过程中一言不发。梧桐见如此讳莫,除了痛经的毛病也不敢多说。些许,白素珍医生在诊断单上写上“孕调”两个字,然后便是熙熙刷刷一阵书写,几排中药名字便细细地搭配起来。

    那中医的药,梧桐吃了大概三五个月。梧桐喝得认真,榕树也不敢不吃药,甚至是番茄红素也备上了。

    来年春天,梧桐忽然感觉到时节的力量。万物应春之感召而萌动,梧桐觉得自己精气神特别足,遂佩服中医神奇。

    就在那一年春天,梧桐怀孕了。

    梧桐在孕期前三个月,呕吐得不能自已。她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榕树愁得皱眉,梧桐的爸爸妈妈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怀孕能够吐成这个样子。然而那产科医生却安慰梧桐说,根据医生的经验,妊娠反应厉害的孩子,会更加聪明。

    梧桐确实遭了罪。

    那天晚上,梧桐说自己想出去走一走。榕树担心梧桐虚弱,但也不能忤逆梧桐的意思,他跟着她走。梧桐看见水果点,刚想进去挑两个水果重温许久没有的那种选购鲜食的醒爽感觉。她刚一走进水果店门口,一阵眩晕恶心之感便凶猛而来,梧桐赶紧走出来。

    榕树紧跟其后。

    梧桐说“我想睡觉。”

    那声音弱弱的几乎气若游丝,那话还没说完,榕树还没反应过来,梧桐真的闭上了眼睛,往旁一歪,倒了下去。

    那是榕树第一次见人晕倒。

    “亲爱的!亲爱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他顺着伸手去抓,却抓不起软绵绵的梧桐,心里无助得发慌。

    梧桐知道自己是晕倒了,或许是拧着一股毅力不允许自己瘫下,她睁眼便看到榕树那满眼的心痛。

    “我们回家吧。”梧桐说。

    榕树轻轻揽住梧桐,待她用手攀住自己脖子,才稳稳地把她打横抱起。他的手支撑着,不敢对梧桐有丝毫压迫。

    那三个月里,梧桐不知肉味,不知道美味为何?梧桐那日子过得艰难,整天被关在家里闷得难受,还终日翻肠倒肚呕吐,连喉管也被胃酸噬得生疼。

    直到胎宝宝24周以后,梧桐的身体好多了,她能够走几步路,有说话和做事的力气了,她就想重新回到学校上班。

    那会儿的梧桐除了小肚子凸出了许多,打那别的面儿看去,还像个窈窕淑女的模样。人家怀孕,长胖二三十斤不在话下,她怀孕,已经足足瘦了十斤。

    梧桐往讲台上一站,拿出语文书,言语中散发着慈母光环“孩子们,我们今天学《钓鱼的启示》。大家已经预习了课文,对文章内容有了大致了解。我们先进行第一步,解决认读。首先,请刘哲翰来朗读这些生字词语……”

    刘哲翰读得费劲,却力求准确。

    教室里的孩子们极为安静,他们瞧瞧瞥着梧桐的肚子,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不是刚刚入学的小学生了,也不是七八岁讨狗嫌的年龄,他们十岁了,懂事了,成长了。

    一堂课,进行得极为顺利。

    如今,梧桐只管上课,班里那些杂事有小姜和杨树管,梧桐费不了多大精神。白果班到了四年级,一切顺水而行,梧桐在低年级下得功夫显了效果。

    林无非和胡思雨两位班长都是聪慧持重的孩子,给班上的氛围带了好头,大家就有了安静沉着的基调。

    经过两年的起起伏伏,张涵翟、魏谦墨、陈珂、刘涵睿一波男孩儿,他们行事风格日渐沉稳,成绩更趋于稳定,梧桐倒不必再为他们偶尔的小摩擦费脑筋。

    李依然和刘哲翰的成绩不可避免越来越差,但他们学得很努力,根本没有惹梧桐去生气的理由。

    梧桐一手摸着凸出的肚子,一手端着水杯,如两年前一般,站在办公室门口,望着白果班的教室。真的,孩子们一眨眼之间可就长大了,他们依然跑得很快,拳头依然很有劲儿,说话做事却也不那么淘气了。

    如此,梧桐是办公室和教室里的宝贝。大家都紧着她,每天榕树送她上班接她下班,作业由孩子们抱过来,又帮她抱回去教室去分发,刘涵睿来帮她拿书本,帮她布置作业,帮她处理一切关于语文的事情。梧桐只需要发号施令动脑筋。

    白果班,真有点儿垂拱而治的味道了。

    那个时候,白果班的孩子们越长大,他们越能懂得如何去表达爱,他们跟小时候的那种顽皮截然不同。小时候,他们常常把“爱梧桐”挂在嘴边,实事却是他们常常把梧桐气的咬牙,跳脚,暴躁如雷。如今,他们不说了,不说那些煽情的话,他们只是默默地去做。

    那个周末,梧桐穿着家居服,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门铃响了,榕树去开门的时候,骆惜尧、林无非、李玉成、齐梦瑶、胡思雨、何紫萱,刷刷刷六个姑娘,后面还跟着胖小子刘涵睿,他们一窝蜂挤进来。

    梧桐让孩子们坐下。而孩子们坐下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笑,笑了之后,谁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做什么。榕树拿出糖果坚果水果,孩子们一边吃,开始说说班里头的小故事。

    梧桐让孩子们坐下。而孩子们坐下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笑,笑了之后,谁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做什么。榕树拿出糖果坚果水果,孩子们一边吃,开始说说班里头的小故事。孩子们说的那些故事,多半是关于学校、老师和同学。

    “哎呀,那天朱瑾丽不听话,小姜老师走过去就给了她一耳光。”

    “陈昌荣也挨过。”

    “傅育林还是不做作业,杨树老师都不想理他了。”

    “韩珂欣和李佳锐,哎呀,他们俩好烦呀,他们俩要谈恋爱啦,互相喜欢!他们俩长得那么黑。”

    “昨天大课间,小姜老师罚我们全班跑步,抄作业,抄两遍。”

    “刘希希,最喜欢小姜老师。”

    梧桐听完她们七嘴八舌,说“你们在这做会儿作业。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饭。我让婆婆做饭给你吃,婆婆做的饭特别好吃。”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通过眼神一致决定,要留在梧桐家里吃饭。

    于是,七个孩子手脚麻利地掏出作业,围着梧桐的餐桌做成紧凑的一圈,开始写作业。画面好安静。

    晚饭时,梧桐妈妈做了好多菜,摆了满满一桌子。猪头,鸡爪,牛肉,排骨……全是家常菜。梧桐手拿一个鸭头,啃。孩子们左右开弓吃得满嘴是油。

    “梧桐老师,你家的肉好好吃呀!”

    “比我妈做得好吃千百倍。”

    “我妈就只会做番茄炒鸡蛋。”

    “婆婆,这个猪脸肉怎么做出来的?好香啊!”

    “我都吃得像猪了!我还想再吃一块……”

    那顿饭吃得极高兴,那天的作业就不知道做的好还是不好了。

    梧桐很喜欢那会儿的日子,偶尔定时去产科做产检,周末和榕树一起逛孕婴店,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物品,最烧脑的事是给孩子起名字。

    想来想去,梧桐给孩子取名“森长”。

    榕树对着梧桐那越来越突出的肚子,常常紧张。梧桐给自己肚子上抹油不方便,让榕树帮忙,榕树说他不敢,说他怕。榕树只敢对着梧桐的肚子朗读故事和诗歌,然后表明身份“宝宝,宝宝你听到了吗?我是爸爸,爸爸爱你,妈妈也爱你,爸爸最爱妈妈。”

    “森长”在梧桐肚子里越长越大,梧桐的心肝脾肺都被挤得生疼。

    深秋,梧桐挺着巨肚走在银杏树下,她的步履依然轻捷,脖子上挂的那条亮色围巾衬得秋光爽飒。梧桐这这孕妇风采引得大家纷纷猜测,梧桐会生女儿,生女儿的妈妈越来越漂亮。梧桐对着镜子照,发现自己脸上没长斑,没长皱纹,她也认为自己会生个女儿。

    那天,柏校长问“梧桐,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梧桐说,下个星期。

    几天后,木棉问“梧桐,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梧桐说,还有三天。

    过了两天,梅大妈截住正在操场散步的梧桐问“你的预产期什么时候?”梧桐说今天。梅大妈紧张得手抖了又抖“我送你回去?”

    又一天,梧桐仍站在讲台上上课,孩子们问“梧桐老师,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梧桐说,昨天。孩子们一脸惊愕,吓得动也不敢动,下课铃声一响非要即刻把梧桐搀扶到办公室里休息。

    再一天,柏校长问梧桐“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梧桐说,前天。

    于是,柏校长再也不敢让梧桐继续上班了。他给榕树打电话,要亲手把梧桐交到了榕树的手里。梧桐安慰柏校长“你别紧张啊。这个预产期是40周,有38周生的,也有42周生的。过了42周才叫超时。我现在这,也算是正常情况。”

    梧桐再正常,柏校长也不敢多留她一秒,滴溜溜地让她和榕树走了。

    “森长”在梧桐肚子里足足呆够了42周,才出来。

    梧桐怀孕艰难辛苦,一路走来,一步一步过关卡,像打怪兽升级。在阵痛未来之时,梧桐心里很欣慰很激动。然而,足足36个小时的生产时间,让梧桐受尽了折磨。榕树在产房外备受煎熬,等到形容枯槁。

    梧桐使了洪荒之力,终于顺产了一个儿子。护士让梧桐看是儿子还是女儿,梧桐眯着眼睛,对护士说“光线太暗,我看不清。”

    当梧桐费力抬头,靠近一看,她模模糊糊看到孩子长个,她难掩失望“护士姐姐,我想要女儿,我想要生女儿。”

    护士姐姐安慰“没关系,可以生二胎。”

    第一胎生个儿子,生第二胎,再生一个儿子,那不得了,梧桐害怕。梧桐最懂,养育一个男孩,已经可以掏空爹妈的心肝脾肺肾和老命,如果有两个儿子,那不得搅和着上天去。

    梧桐身体恢复快,出院也快。梧桐回到家里整顿好,再给大家发出去消息各位关心梧桐的亲人朋友同事们,大家好!梧桐使了洪荒之力,在16日早上生下一枚儿子,儿子6斤6两,母子良好。在此感谢大家的关心以及厚爱。

    梧桐孩子白果班的群里发出去一张儿子眯着眼睛睡觉的照片。

    森长那张照片像一个炸弹,顿时群里炸开了锅。爹爹妈妈们赶紧出来道喜。大家都说恭喜,小孩子长得好,长得好漂亮。

    梧桐月子里,森长没捣乱能吃了就睡,榕树请了半个月产假照顾。榕树本来想让梧桐好好休息,但是接二连三前来道贺探望的人实在太多。而梧桐也真有那个精气神,在后半个月里,梧桐竟然能从房间里走到沙发上,跟朋友们谈天说笑,那精神简直好得不得了。

    梧桐母亲着急“回去躺着,躺着!保养,要保养好自己。”

    梧桐是那样想的,先躺躺再说。但是,门铃又响了。

    袁梦、李欣然、林无非、骆惜尧,她们组着队而来。那会儿正好是放学时间,她们手里拎着刚从路边超市买来的鲫鱼。袁梦说“我妈说的,应该给梧桐老师买鲫鱼,熬汤喝。我们就在超市里买了,让卖鱼叔叔给杀好了。”

    她们背着书包,欣欣然的模样。

    梧桐问“才放学?爸妈知道你们来了吗?”

    孩子们嘿嘿一笑,然后开始拿出电话,给各自爸爸妈妈打电话,然后回答梧桐说,让爸爸妈妈在楼下等我们。

    梧桐引她们去看森长。

    森长在自己的小床里睡得正香,那些小姐姐们一个个蹑手蹑脚,看了又看,舍不得在那小脸上摸一下。

    这些姑娘们半个月不见,又长了。她们望着梧桐笑,那脸上颇显出一些少女初长成的模样,多了几分害羞与腼腆。

    而后,好多孩子来看望梧桐和森长,有和同学一起来的,有和妈妈一起来的。张艺馨的妈妈,那方式最特别。她给梧桐留言“梧桐老师,小孩晚上睡觉开灯对视力发育不好。”

    梧桐看到那条消息是几天之后了。她的卧室临街,张艺馨的妈妈下夜班回家大概十二点,从那条路经过定会看到梧桐卧室的灯光。每天如此,只能说明梧桐给森长开着灯睡觉了。

    “谢谢关心。森长很好。我也很好。我们以后一定给森长关灯睡觉。”梧桐回答。

    人心,最复杂;人心,也最温暖,这是梧桐多年教师生涯得出的结论。

    几个月休息之后,梧桐重回白果班。家长们很高兴梧桐回来。

    梧桐和白果班小恶魔们又继续。

    那时光一直走,走到他们毕业,走到互相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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