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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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留恋

    安宁宫的外围静悄悄的,偶有冬日寒风吹过,荡起宫外的红色灯笼,留下一丝萧瑟。

    在这安静之中,有两声低微的啜泣从殿内传来。

    “叫他们安静一点。”皇后坐在外室的榻上,微闭着眼睛皱着眉。她将脑袋支撑在小木桌上,神态疲乏。

    里室里全妃竟一声未吭,也不知是死是活。

    贤妃的脸庞在她面前显现,皇后想起来前与贤妃的对话,心里微微泛起凉意。

    “娘娘,臣妾就对您说实话。臣妾现在对全妃恨之入骨,可臣妾今日所说不无道理,若放任陛下这样骄纵,大杨就会像先唐一样,分崩离析。”贤妃阴郁的脸带着恨意,与她温柔带笑的脸形成反差。

    “本宫明了,可陛下毕竟也没说处置,我们这样做不是要触怒陛下吗?”皇后依旧带着疑虑,这时贤妃突然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娘娘,您以后也是要做母亲的人,倘若发生这样的事而陛下

    对此事的态度模棱两可,您会怎么做?”

    贤妃的此番话正刺中皇后心中的痛,后宫长夜漫漫,她年纪虽小,可进宫之时母亲便再三嘱咐一定要在两三年内诞下皇子,可陛下......

    “那妹妹要怎么做?至少,得给全妃妹妹留个体面吧。”皇后嘴上犹疑,心里却已下决定。

    过了半晌,内室的太监走出来,垂首说:“启禀娘娘,全妃娘娘西去了。”

    “娘娘.....”太监话一说完,安宁宫内立刻哭声大作,宫外的风吹的更盛了一些,皇后移步内室远远看到躺倒在床上用白布遮住身体的全妃,心里这时才有了几许难受。

    “妹妹你千万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陛下对你宠爱太过。”皇后心里念着,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陛下,您用过午膳再去全妃娘娘宫中吧。”陈洛在一旁劝着,男人却越走越快。

    “朕许久没有见她,不知她如何,现在朕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帮她,朕只是想去看看她。”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悲愤地说。

    “奴才明白。”陈洛低着头,不再说话。

    男人走到安宁宫的外围,宫内静悄悄一片,他脸上微带一丝笑容,却又不敢表露的太明显。

    “娘娘,娘娘.....”他还未到殿门便听见这样的哭声。男人眉头一紧,小跑进去。

    “爱妃,爱妃。”男人大叫着跑进内室,他看见一众宫人跪在外面,垂着首低声哭泣。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都跪在这里干嘛?爱妃呢?爱妃呢?”男人大叫着推开门,宫人跪着向后退下,都只是哭泣。

    门被推开,没人再像往日一样转头对他笑着说:“陛下。”她就那样躺在床上,一身白布,不说话。

    “爱妃,你起来看看朕。”男人慢慢接近床,有些心疼,他慢慢掀开白布,嘴巴紧闭,可真正看见她脸的那一刻,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来,身体像被拉扯着,有些喘不过气。

    “陛下。”陈洛站在一旁,轻声说。

    “你们都下去,让朕静静。”男人背对着陈洛,声音哽咽。

    “奴才遵旨。”陈洛轻轻退出去,慢慢关上门。

    “陛下,倘若有天臣妾离陛下而去,那陛下还会记住臣妾吗?”全妃搭在他的肩头问。

    “朕啊,这宫中女子众多,朕恐怕要记不住爱妃。”男人搭过手,揽住全妃。

    “陛下这样说臣妾心可真是被伤透了。”全妃故作伤心,男人笑着,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

    男人闭着眼,身体却在抖动,他将全妃抱起,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他扬扬她的手臂,却怎么也没有力度,直到最后他才确认,她是真的去了。

    全妃去世的消息在晚间传到景秀宫,贤妃那时在看怀孕之时为腹中胎儿所做的新衣,新衣并未做好,她这孩子就没了。

    这全妃的死她并不在乎,只要能让他成功,即使是做全天下的罪人她也在所不惜,可惜她心中始终明了,就算她做许多也是代替不了一个死人的位置。

    “王爷,您的计划已成功一半,为何迟迟不动?”长须男人坐在密室的桌前,轻声询问。

    “梅兄,早在一年前我就知道会有今日的局面,那时我都没慌,现在又何必慌。”八贤王镇定自若,倒了一杯酒给长须男人。

    “我这个侄儿从小喜爱风月,与人无争,没有铁血手腕。好美人,好音律,不是明君亦不是暴君。”八贤王絮絮而语。

    长须男人摸了把胡须,有些疑惑地问:“连王爷都知道此事,那太祖皇帝又怎会不知?”

    听他说完,“哈哈哈...”男人大笑一声。

    “这可是皇家密事,梅兄还是不知为好。但本王只想说一件事,太祖在世时本王也不知晓此事的缘由,直到你找到我要为月儿复仇之时,我才渐渐明白。我父皇将他一生的错误都归结在我身上,直到死,他也未曾改变。”八贤王说完饮下一杯酒,长须男人不再问,肚中却满腹疑惑。

    皇帝已有三日未上早朝,民间传闻全妃逝世皇帝伤心过度,便疏于朝政。此时朝政全由八贤王与中书省的大臣们代为处理。

    皇后近几日都未曾睡好,梦中她总是心有所愧,半梦半醒。太医来看了几次,开了几副安神的药也没有什么作用。

    她始终觉得全妃不该死,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可她去南镇殿看着陛下憔悴的脸庞,心中越发难受。

    “什么时候喜爱竟是一种罪过。”皇后心中想,她进宫三年,从少女时对陛下一往情深到现在看着宫灯等皇帝临幸,心中疲乏万千。她看全妃,不是没有嫉妒,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摆出一副大度的母仪天下的姿态,到现在这张脸终于撕破了。

    全妃的宫人都统一了口径,这些宫中生存的人都明白荣宠的重要,因此不必担心。可她心里还是不安,这样的长夜,暗无天日,她原不是这样残忍的人,可今日她却成为了这样的人,全妃是第一个,下一个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