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纵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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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很多很多

    中州京城。

    那些官宦子弟,天潢贵胃在翰林院上过一天时间的课后,就被首辅姚世萍吩咐每日鸡叫时分必须来到翰林院,不得迟到。

    起先那些衣食无忧惯了的富贵子弟哪里肯听话,不说刚刚天明时分,就是日上三竿也不见得起床,再加上天气本就有些寒冷就更是不愿意了。

    所以在这个消息一出后,翰林院一百多号人便私下聚会,一起讨论商议如何找借口想办法去晚一些。这课倒是可以去上,但是这么早就要去不是要人命吗?凭借自己首辅的位置,做起事来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最后意见统一,便是集体都迟到。毕竟人多力量大,我们可是一百多号人,其中还不乏陛下的儿子,看你能怎么办?难不成每个人都要被你执鞭行刑,哼,京城当官的可不只有你姚世萍一人,我们这一百来号人家中父亲,亲戚谁还不是个当官的?真要理论起来,一人一口唾沫都够淹死你这老头好几回的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翰林院除了寥寥几人外便空无一人。

    那来的几人估计是胆量小,委实害怕了第一节课那次红衣宦官的一掌拍碎坚硬几案。

    姚世萍兴致勃勃来到翰林院中,看见眼前如秋景百花枯萎的场景,一下子便勃然大怒起来。急忙派遣下人一家一户的亲自传口谕,便是八抬大轿也要抬来上课。

    然后他则急忙上报给皇帝陛下,毕竟这样的大事尽管自己官职再大也不是自己能直接下令去如何做的,不拿其他来说,光是太子吧,皇上说违纪的直接仗打就真的直接仗打?如果连这些帝王心术都揣测不到那这么些年的首辅算是白当了。

    姚世萍的口谕以十万火急般的速度传到皇上耳中,结果皇上头也不皱的直接说了一个字。

    “打。”

    这边姚世萍得到皇上吩咐,翰林院这边一百来号官宦子弟也已到齐。

    姚世萍看着案几底下的百来号人,甚至有些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戴整洁,至于有没有洗漱,哼,想来是没有了,他平淡重复皇上的话:“打。”

    立马就有几十个壮硕军伍士卒冲进来,紧紧拉着那些富贵子弟,执杖准备行刑。

    一名身穿明黄色,长相俊逸的男子用出吃奶的劲挣脱开士卒的束缚,用满是委屈的眼神对姚世萍吼道:“姚世萍,你敢。”

    今天没有身穿一品官府的姚世萍依旧平淡道:“打。”

    然后那些壮硕士卒听从一品首辅的命令,再不管不顾那些官家子弟。

    翰林院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活生生像一座修罗战场。许多人发自内心的甚至高喊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每人鞭杖二十,对于从小寒苦或者有一些武艺傍身的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挠痒痒罢了,可对于这些从下庇佑在父母臂膀下,锦衣华服、钟鸣鼎食的人来说就是一桩大苦头了。

    杖打完后依旧上课,其中除了几个按时到来的人外,被吃了二十大板的富贵子弟都是站着上课,原因是屁股委实是太痛了,根本坐不下去。

    姚世萍咳了咳嗓子,说道:“昨天安排的功课想来你们也是没谁做了,也罢,那我就随机抽查了。”

    “赵明,你回答一下。”

    赵明就是之前反抗,直呼姚世萍姓名并说你敢的人,身穿唯有天家才能配备的明黄色,乃是堂堂八皇子。

    由于这百来号官宦子弟并不知道是皇上下令鞭打,所以本来怔怔出神,想着回去如何向父皇诉苦报复姚世萍的他听见叫自己后,本来站着的身体下意识抖了抖,脸色微红,沉默寡言,说不出答案。

    姚世萍并不灰心,继续喊道:“欧阳恭。”

    结果名叫欧阳恭的男子和赵明简直如出一辙,也说不出答案。

    姚世萍苦笑摇了摇头,又继续喊道:“杜晓舒。”

    一名长相俊逸得有些过分的白衣男子缓缓起身,他正是此前少数按时到来的人之一,他看着姚世萍,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书上说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但与之相反的一句话说细节决定成败,在我看来都没错,都各自有它的作用,不过是要灵活运用罢了,有些事情不顾细节,有的事情却是最重细节。比如行走庙堂,干涉朝政,处理国家大事就马虎不得,文人杀人于无形,一个不注意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者国家大事更是马虎不得,毕竟是大事,什么都要深思熟虑过后才可下结论,死一两个文人不要紧,天下读书人何止百万,又如雨后春笋般,死一茬就会来一拨,反正终归有人顶替上来,可如果国亡了呢,拿再多才学,读书人来又有何用?说不顾细节,就拿一个最浅显的例子来说,比如吃饭,一日三餐拿一餐不吃不会有多大影响,甚至一天不吃也饿不死,却殊不知把吃饭的时间节省起来可以做很多事。还有就我认为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属于女人,后者属于男人,女人针织纺纱,男人读书辅国治民。”

    姚世萍略显笑意的点了点头,但如果看得仔细些便可以从他苍老的脸上,眼神中看到一丝欣慰。

    可不要小看了这一丝,看似是很少,可要知道,整个华厦能被姚世萍夸赞的不超过双手之数,摆在明面上的也才不过寥寥两三人,很不巧,杜晓舒今日便被姚世萍不算夸赞的夸赞了。

    在杜晓舒坐下之后,姚世萍又抽点了两人,结果无一例外都如赵明、欧阳恭一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尽管之后两人有杜晓舒的珠玉在前,但是也不知道有样学样,说出个两句来。

    姚世萍看着站着的百来号官宦子弟,极懂人情的说道:“今天的课到此为止,你们回去好好养伤,明天别给我以今日鞭打之伤为借口,说来不到之类的话。我清楚得很,你们谁不是富贵?家中财产何曾少了去?况且你们都是对待自己比对待谁都好的人,挥金如粪土,回去之后多擦些见效快得灵丹妙药,没有的就去买。要是明天再迟到了就杖打四十。还有就是回去背诵《论语》,明日一个一个背诵。”

    几案底下众人听见这个喜多过悲的消息,皆是答应下来,再不敢马虎。

    京城的土地可谓称之为寸土寸金,可遇而不可求。

    一条名叫“景关”的豪华街道,一名身材高挑,面相俊逸得过分的白衣男子走进了一座名叫杜府的府邸。

    景关街道全部所住之人皆是京城官员,官阶大大小小不一。其实这条街最初不叫景关,而是叫京官,但为了避嫌,再加上久而久之就取名改为谐音的景关,此街可谓是名不副实。

    杜府,杜悟,京城兵部尚书,堂堂正三品官阶。

    走进杜府的年轻男子正是兵部尚书杜悟的嫡长子——杜晓舒。

    杜晓舒跨入府邸大门,径直向书房走去,来到书房门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醇厚的中年人嗓音:“进来。”

    杜晓舒推门而进,看着书卷纸张铺满整张几案的中年人正埋头整理,今天他没有上早朝,杜晓舒也不知道他整理这些凌乱书籍纸张多久了,反正自杜晓舒昨日离开这个书房的时候就在打理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休息。也正是他昨日叫自己今天必须去上课,现在想来他还真是料事如神啊,简直是一语成谶,所以他今天才没有被杖刑,甚至还被首辅不大不小的夸赞了一回,或许这一点其他人看不出来,可他杜晓舒可是看得透彻得很呐。

    杜晓舒深深看着他的父亲杜悟,毕恭毕敬弯腰喊道:“父亲。”

    杜悟听见自己儿子叫自己后终于抬起头来,嗯了一声后看着杜晓舒笑道:“怎么样,昨晚父亲说的话没有骗你吧。”

    杜晓舒笑着回道:“父亲真是料事如神。”

    杜悟站起身来到杜晓舒身边,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说道:“走吧,陪为父喝两口。”

    杜晓舒答应下来。

    父子两人来到书房临窗位置相对坐下,无需招呼婢女端上酒来,眼前这张雕刻得精美绝伦的梨花案几上自有一壶早已备好的酒。

    杜悟拿起雕刻有鸟兽,看上去便价格不菲的酒壶,拎开盖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他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各自斟满白玉的杯子。

    杜悟仰头一口饮尽,杜晓舒却是没有意思拿起酒杯喝酒的意思,皱眉问道:“父亲一直在整理那些案卷没休息过?”

    杜悟双指捏着白玉酒杯从左到右旋转,哈哈笑道:“皇上叫这几日赶紧打理出来,为父不敢耽搁,也只是听令而已。困了便喝喝酒提神。”说着他还指了指那壶雕刻得有鸟兽,价格不菲的酒壶。

    杜晓舒拿起精致好看的酒杯放在嘴唇细细抿了一口,语气有些悲叹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父亲为国为民而操心,辛苦了。”

    杜悟摆了摆手,语气小声,愧疚道:“辛苦说不上,修身齐家也说不上。不过是运气好才坐上了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罢了,为父何德何能?至于齐家,这几年来一心一意都在朝堂政事,全心全力为自己心中所想而谋,都没抽出时间来陪陪你和你娘,为父又有何颜面做这个父亲和丈夫?”

    杜晓舒看着杜悟,眼神深邃,说道:“父亲言重了。”

    杜悟忽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晓舒啊,你要记住,人都是有野心的,而且被无限扩大,就像穷苦贫寒的人觉得我们这些朝廷京官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可当他们又朝一日出息了,坐上了这些位置后就会发现也不过是蝼蚁而已,继而又会想着去追求更高的位置,发现不过也还是蝼蚁,贱命而已,终究拘泥于皇上脚下的方寸之地。我一个朝廷官员虽然说出这些话是大不敬的,可这些有造反嫌疑的话终究是有他的道理。今天为父不过是想说,连那些鼠目寸光的贫寒百姓都眼观长远,想着自己不仅能吃饱饭,还得有权有富贵有地位,你也不要输给了他们,每天吃饱喝足后便无忧无虑,学那些躺在父辈功劳薄上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一般。男人终究是要做大事的人,要为自己心中所谋,并清除自己要谋什么才会出人头地。别人的永远只是别人的,你只能干瞪眼羡慕。”

    杜晓舒听着父亲语重心长的教训,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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