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挽弓当挽强 第二章 千秋纸上尘
颜丽质嘴里逞强，心里却是万分欢喜。她默念起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呀呀呀！他何时如此油嘴滑舌了？他何时不爱刀枪爱诗赋？难道是今日的闭门思过起了效果？难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过，小女子为何心中甚是欢喜？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今夕遗红豆，相逢不可羞。
颜丽质脸颊飞上一抹轻红，于那繁花伞下更是露出半张杏脸桃腮，蛾眉滴翠犹自弯弯，螺髻送青缕缕幽香……与斑驳的雪花映照，烘托地整个人愈加显得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
鹅毛雪花漫天飞舞，汴水更显寂寥苍茫。
宋非凡轻轻掸了掸斗笠上厚厚的浮雪，随后脚尖虚点静止的轻舟，那尖角上翘的一叶行舟，便像梭鱼拨开一层薄薄水面，如百舸争流、千帆竞发般，径直驶向颜丽质的画舫。
随着轻舟与画舫的两两相连并拢，宋非凡吐故纳新，就一气呵成如大鹏展翅凌空而起，好似轻飘飘的雪花，悠然落在了雕花画舫中。
“天冷风疾，丽质莫要冻坏身子！”宋非凡一番嘘寒问暖，脚下却是步点不停，他褪去身上的狐裘披风，很自然地为颜丽质披裹起来。且说这一尾狐裘，取自天山白狐腋下皮毛，集裁缝大成才有了集腋成裘的一尾狐裘披风。
面对意料之外的温柔体贴，颜丽质近距离与宋非凡接触，更是有些情怯。她轻抚狐裘细软的皮毛，感受着其上传来的温度与气息，一方心田如有涓涓暖流，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她的宋非凡哥哥终于开窍了，也不枉她情深似海。
“外面冷，咱们回城吧！”披裹了狐裘，宋非凡立在颜丽质身前，轻轻握住她的柔荑。
“嗯！”颜丽质试着轻轻抽了抽柔荑，却是未能得逞。她便卸下力道，羞涩乖巧地点头称是。
再看那雕花画舫，整体分为三部分。画舫船头是露台供游人赏玩助兴，可居高观景，可低坐抚琴，十分写意悠然。中间部分是宴饮的凉亭，凉亭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亭内几榻俱有，端的雅致。船尾则是摇橹划桨的场所。
船夫见两人坐稳，便“吱呀”一声稳稳当当地摇橹入江，伴着桨橹“哗哗”地拨水声，画舫身临画境，随桨逐行，正是纷纷白雪、漫天迷蒙。
水波入眼，以宋非凡“外星人”
的视角来看，雪天的汴水没有了舳舻舟楫的繁忙，褪去浮华的汴水更显得苍茫秀美。两人结伴顺流而下至州桥，他脑海中不免产生了一丝浪漫的遐想。
州桥，又称天汉桥，它横跨十余丈的汴水，贯通皇城，南可望朱雀门，北可望皇宫宣德楼，中间是阔约百步的天街。站在阔五丈的桥上，近观桥头两岸皆石壁，石梁石榫楯栏，雕镌海牙、水兽、飞云，远观两岸店铺酒楼繁荣，笙歌连成一片，为汴梁八景之一。
这几日汴梁城突降大雪，气温骤降，人们大多选择躲在家中猫冬。此时的州桥上旅人行色匆匆，倒是有个脸色冻得煞白的才俊士子，静静矗立在桥头，显得十分突兀。
桥下汴水横流，才俊士子见到画舫中的长乐公主，一时惊为天人。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俊士子有心卖弄才情，只为搏得妙龄女子的微微一笑，毕竟那微微一笑很倾城。面对美人儿，他不禁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地脱口吟道：“大雪纷纷落地。”
才俊士子方才吟了一句，正待他轻启第二句“美人天生尤物”时，恰逢有个入京述职的外放流官行经此地，他感念皇恩浩荡，一拱手便肃然接道：“正是皇家瑞气。”
呃……大雪纷纷落地，正是皇家瑞气？这诗的上阕，没毛病哇！才俊士子有些傻眼。他张了张嘴欲要怒骂乱接诗词的来人，却见来人是个官员，他只得戛然而止，硬生生又把“fuck you”的言语憋回腹中。
入京流官接了一句，仍觉不甚过瘾，他灵光一闪，第三句“吾皇气吞万里”就要脱口而出。此时，孰料桥头又走过一个行商坐贾，他因大雪天气方才狠狠赚了第一桶金，更是心花怒放，也凑了一句：“再下三年何妨？”
哇！流官好不容易酝酿好丰沛的感情，不想却被商贾抢先一步，他气的不由想要跳脚。只是汴梁乃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前，众目睽睽下流官不好以权压人，“为人民服务”的他只得讪讪暗哼一声。
行商坐贾凑了一句，正是十分得意。他正盼望着这场大雪下起来不要停，再下十年、百年又有何妨。
再下三年何妨？商贾一语道出，却是激怒了桥头一个冻饿欲死的乞索儿。
“再下三年何妨？再下三年何妨？”乞索儿哆哆嗦嗦地大骂一声：“放你娘的狗屁！”
“咦？为何骂人？”
“嘿！
骂你是轻的！再给老子哔哔，老子请你吃拳头！”
“哇！果真是斯文扫地！某不和你这臭乞索儿一般见识！”
“哇！你这奸商怕了就怕了，又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
桥上发生的这一幕，宋非凡瞧个正着。他皱了皱眉头，不禁有些感慨：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位置决定态度。且不论是士农工商，还是三教九流，人们总在趋利避害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同样是雪，每个人所感所想皆是不同。在才俊士子眼中，雪是逸兴思飞；在官员大夫眼中，雪是皇家瑞气；在行商坐贾眼中，雪是赚钱天使；在沿街乞索眼中，雪是食人魔鬼；在颜丽质眼中，雪是浪漫符号……而在宋非凡眼中，雪则是战争诱因……
地处中原的汴梁城，已经接连下了一个旬日的大雪，那么在遥远的北方呢？恐怕他们赖以生计的牛、羊冻死无数，北方草原强国——穹国难道不会进犯边境？穹国若是南下扰边，那么做为亲儿子的苍国，又岂能置身事外？
这个世道啊——弱肉强食！没有吃、没有穿，怎么办？乾国给穹国送上前！
融合前世今生记忆的宋非凡，他通过那段记忆得知，这个世界的唐朝只是一个短命存在。自从武则天代唐建周后，历史已然从这一刻分道扬镳。
熟悉的盛唐不再，时间且过二百余年，如今武周覆灭不过一甲子的光景，诸侯节度分疆裂土，称王称霸者如走马灯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
远的不说，便说中原板荡多年，四十年间宁国、辰国、玄国、乾国四朝次第更迭。与此同时，更有苍国割据太原十二州、越国割据吴越、锦国割据江南、绣国割据蜀地、粤国割据岭南、荆国割据荆南……蕞尔小国更是不胜枚举，而北方草原老牌帝国——穹国正在虎视眈眈、磨刀霍霍……
更令宋非凡扼腕叹息的是，自从前朝玄国割了燕云十六州给北方草原穹国，他们南下劫掠中原，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十年间汴梁城都走了两遭。乾朝当今皇帝颜知远不堪穹国压迫，这才称帝光复汴梁，如此乾朝和穹国也就成了世仇死敌。
如今北方草原强国穹国兵威正盛虎视中原，乾朝周边的苍国、锦国、绣国等亦是蠢蠢欲动，地处中原的乾朝，倒成了四战之地。
这世道，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乱世。
（本章完）
呀呀呀！他何时如此油嘴滑舌了？他何时不爱刀枪爱诗赋？难道是今日的闭门思过起了效果？难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过，小女子为何心中甚是欢喜？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今夕遗红豆，相逢不可羞。
颜丽质脸颊飞上一抹轻红，于那繁花伞下更是露出半张杏脸桃腮，蛾眉滴翠犹自弯弯，螺髻送青缕缕幽香……与斑驳的雪花映照，烘托地整个人愈加显得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
鹅毛雪花漫天飞舞，汴水更显寂寥苍茫。
宋非凡轻轻掸了掸斗笠上厚厚的浮雪，随后脚尖虚点静止的轻舟，那尖角上翘的一叶行舟，便像梭鱼拨开一层薄薄水面，如百舸争流、千帆竞发般，径直驶向颜丽质的画舫。
随着轻舟与画舫的两两相连并拢，宋非凡吐故纳新，就一气呵成如大鹏展翅凌空而起，好似轻飘飘的雪花，悠然落在了雕花画舫中。
“天冷风疾，丽质莫要冻坏身子！”宋非凡一番嘘寒问暖，脚下却是步点不停，他褪去身上的狐裘披风，很自然地为颜丽质披裹起来。且说这一尾狐裘，取自天山白狐腋下皮毛，集裁缝大成才有了集腋成裘的一尾狐裘披风。
面对意料之外的温柔体贴，颜丽质近距离与宋非凡接触，更是有些情怯。她轻抚狐裘细软的皮毛，感受着其上传来的温度与气息，一方心田如有涓涓暖流，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她的宋非凡哥哥终于开窍了，也不枉她情深似海。
“外面冷，咱们回城吧！”披裹了狐裘，宋非凡立在颜丽质身前，轻轻握住她的柔荑。
“嗯！”颜丽质试着轻轻抽了抽柔荑，却是未能得逞。她便卸下力道，羞涩乖巧地点头称是。
再看那雕花画舫，整体分为三部分。画舫船头是露台供游人赏玩助兴，可居高观景，可低坐抚琴，十分写意悠然。中间部分是宴饮的凉亭，凉亭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亭内几榻俱有，端的雅致。船尾则是摇橹划桨的场所。
船夫见两人坐稳，便“吱呀”一声稳稳当当地摇橹入江，伴着桨橹“哗哗”地拨水声，画舫身临画境，随桨逐行，正是纷纷白雪、漫天迷蒙。
水波入眼，以宋非凡“外星人”
的视角来看，雪天的汴水没有了舳舻舟楫的繁忙，褪去浮华的汴水更显得苍茫秀美。两人结伴顺流而下至州桥，他脑海中不免产生了一丝浪漫的遐想。
州桥，又称天汉桥，它横跨十余丈的汴水，贯通皇城，南可望朱雀门，北可望皇宫宣德楼，中间是阔约百步的天街。站在阔五丈的桥上，近观桥头两岸皆石壁，石梁石榫楯栏，雕镌海牙、水兽、飞云，远观两岸店铺酒楼繁荣，笙歌连成一片，为汴梁八景之一。
这几日汴梁城突降大雪，气温骤降，人们大多选择躲在家中猫冬。此时的州桥上旅人行色匆匆，倒是有个脸色冻得煞白的才俊士子，静静矗立在桥头，显得十分突兀。
桥下汴水横流，才俊士子见到画舫中的长乐公主，一时惊为天人。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俊士子有心卖弄才情，只为搏得妙龄女子的微微一笑，毕竟那微微一笑很倾城。面对美人儿，他不禁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地脱口吟道：“大雪纷纷落地。”
才俊士子方才吟了一句，正待他轻启第二句“美人天生尤物”时，恰逢有个入京述职的外放流官行经此地，他感念皇恩浩荡，一拱手便肃然接道：“正是皇家瑞气。”
呃……大雪纷纷落地，正是皇家瑞气？这诗的上阕，没毛病哇！才俊士子有些傻眼。他张了张嘴欲要怒骂乱接诗词的来人，却见来人是个官员，他只得戛然而止，硬生生又把“fuck you”的言语憋回腹中。
入京流官接了一句，仍觉不甚过瘾，他灵光一闪，第三句“吾皇气吞万里”就要脱口而出。此时，孰料桥头又走过一个行商坐贾，他因大雪天气方才狠狠赚了第一桶金，更是心花怒放，也凑了一句：“再下三年何妨？”
哇！流官好不容易酝酿好丰沛的感情，不想却被商贾抢先一步，他气的不由想要跳脚。只是汴梁乃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前，众目睽睽下流官不好以权压人，“为人民服务”的他只得讪讪暗哼一声。
行商坐贾凑了一句，正是十分得意。他正盼望着这场大雪下起来不要停，再下十年、百年又有何妨。
再下三年何妨？商贾一语道出，却是激怒了桥头一个冻饿欲死的乞索儿。
“再下三年何妨？再下三年何妨？”乞索儿哆哆嗦嗦地大骂一声：“放你娘的狗屁！”
“咦？为何骂人？”
“嘿！
骂你是轻的！再给老子哔哔，老子请你吃拳头！”
“哇！果真是斯文扫地！某不和你这臭乞索儿一般见识！”
“哇！你这奸商怕了就怕了，又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
桥上发生的这一幕，宋非凡瞧个正着。他皱了皱眉头，不禁有些感慨：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位置决定态度。且不论是士农工商，还是三教九流，人们总在趋利避害地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同样是雪，每个人所感所想皆是不同。在才俊士子眼中，雪是逸兴思飞；在官员大夫眼中，雪是皇家瑞气；在行商坐贾眼中，雪是赚钱天使；在沿街乞索眼中，雪是食人魔鬼；在颜丽质眼中，雪是浪漫符号……而在宋非凡眼中，雪则是战争诱因……
地处中原的汴梁城，已经接连下了一个旬日的大雪，那么在遥远的北方呢？恐怕他们赖以生计的牛、羊冻死无数，北方草原强国——穹国难道不会进犯边境？穹国若是南下扰边，那么做为亲儿子的苍国，又岂能置身事外？
这个世道啊——弱肉强食！没有吃、没有穿，怎么办？乾国给穹国送上前！
融合前世今生记忆的宋非凡，他通过那段记忆得知，这个世界的唐朝只是一个短命存在。自从武则天代唐建周后，历史已然从这一刻分道扬镳。
熟悉的盛唐不再，时间且过二百余年，如今武周覆灭不过一甲子的光景，诸侯节度分疆裂土，称王称霸者如走马灯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
远的不说，便说中原板荡多年，四十年间宁国、辰国、玄国、乾国四朝次第更迭。与此同时，更有苍国割据太原十二州、越国割据吴越、锦国割据江南、绣国割据蜀地、粤国割据岭南、荆国割据荆南……蕞尔小国更是不胜枚举，而北方草原老牌帝国——穹国正在虎视眈眈、磨刀霍霍……
更令宋非凡扼腕叹息的是，自从前朝玄国割了燕云十六州给北方草原穹国，他们南下劫掠中原，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十年间汴梁城都走了两遭。乾朝当今皇帝颜知远不堪穹国压迫，这才称帝光复汴梁，如此乾朝和穹国也就成了世仇死敌。
如今北方草原强国穹国兵威正盛虎视中原，乾朝周边的苍国、锦国、绣国等亦是蠢蠢欲动，地处中原的乾朝，倒成了四战之地。
这世道，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乱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