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分国王，七分雷电，或许还需要五分乳液。哲人蛋在哭泣，炉中轻烟袅袅，炉下火焰熊熊。
这是艾斯最后一次炼制魔法石。在很久以前，甚至连他也不能记起的过去，他从尼古拉斯·勒梅手中以一种非常规的方式得到魔法石的配方和炼制方法后。他便为了满足自己和各国达官贵族们的欲望不停地炼制着魔法石。在勒梅最后一次出现在德文郡的丛林边上之后，他就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能炼制哲人蛋的人。
那如血液般鲜红的石头，仅仅只需要一点粉末，就能点石成金，长生不死，甚至可以满足人类各种各样的欲望。
不过，这是艾斯最后一次炼制魔法石了，他老了，数百年的光阴他已经看淡了，他看淡了世间的权利和财富。这一次炼制不再是为自己或是贵族，贵族的利益已经不能再诱惑他了。这一次炼制是为他的徒弟，同样也是他的忘年挚友——年轻的黑魔术士：斯佩德，最后一次炼制那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魔法石。
“呼......”艾斯最后一次将火焰鼓向炉底，然后任由火光映红了他倍显衰老的脸庞。
“斯佩德，魔法石炼制的步骤就是这样了。”艾斯疲累地，对着自己身后的年轻的魔术师说道，“现在完成的叫哲人蛋，将哲人蛋炼成魔法石只要再哲人蛋成熟后加三分乳液，以七分龙息炼制到变色就好。”苍老的声音虽然清但却格外清晰。
但艾斯并没有回头，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熊熊的火焰，像是在壁炉底下红色的火焰能够映出他的一生一般，脸上浮满了回忆之色。而他背后的青年，斯佩德，年轻且早熟的黑魔术师，仿佛没听到艾斯苍老的声音一般，眼睛直直的看向炼制魔法石的壁炉。盯着壁炉中喷薄出青烟袅袅的即将成熟的哲人蛋。他知道火炉下伴着赤红色火焰翻腾的是魔法石唯一的文字配方。
三分乳液（就是水银）的加入使黑色的炉子浮起了一丝淡青色。伴随着一声轻噗，一小股红色烟雾从浸没着哲人蛋的水银中逸出。那一缕红色烟雾是魔法石即将成熟的标志。
艾斯轻轻地低下头，趴在炉沿边上。竟像一个瘾君子一样，贪婪地吸吮着逸出的红色烟雾，双眼间不时地露出一丝丝迷离的神色——像极了人吸食毒品的样子！
“完成了。”斯佩德和艾斯几乎一起轻声说道。
红色的烟雾随着水银的沸腾蒸发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慢慢地飘满了整间屋子。斯佩德也同艾斯一般露出了吸食毒品一样的神色。
与此同时，炉中的哲人蛋也逐渐变小，变红，变得晶莹剔透。只是一直在盯着炉中变化的艾斯并不知道的，与哲人蛋一同变红的，还有斯佩德那双紧紧盯着壁炉的眼睛。
就在最后一刻，就在哲人蛋即将完全消融在水银中凝成血红色的魔法石的刹那。斯佩德猛地一下动了，他呆站了四十多天，就在这一秒如同猎豹一样迅捷地动了。他凶狠地扑向眼睛正紧紧盯着沸腾的炉锅的艾斯。
他那凶狠的一撞，一下子将衰老的艾斯撞到正炼制魔法石的壁炉上，壁炉中仅剩不多滚沸的水银倾泻而下，淋在艾丝衰老褶皱的脸上，身体扑上了正熊熊燃烧的火焰。
“啊！”艾斯仅仅短促地惨叫了一声，滚热的水银和灼热的火焰便使他迅速的变成了一具“尸体”，焦糊的味道瞬间掩盖了魔法石炼制时所放出的腥味。肌肉无规律的抽搐，显然是失去了生气。
斯佩德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艾斯还在抽搐的尸体，不屑地笑笑，说道：“我亲爱的朋友，我的老师，你知道么，这世界上除了勒梅，就只要一个拥有魔法石配方的人就好了。多了，或许魔法石就没那么珍贵了。你当年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说罢，斯佩德轻吟了几句咒语，空气中的元素汇聚到他的指尖，迸出了幽蓝的火焰，
斯佩德悠然挥手，蓝色火苗飘到艾斯深灰色火鼠长袍上，点燃了艾斯衰老的身体，在幽蓝火焰的映衬下转身走出艾斯炼制魔法石的小屋。
火焰瞬间席卷了艾斯的小屋，在燃烧不久后小屋便成了废墟。
斯佩德走出艾斯的小屋后，便上了自己的永动马车。
“完成了？”马车里隐藏着一个黑斗篷男人。“时间为什么这么长？”
斯佩德托了下夹在鼻梁上的水晶眼镜：“难不成你以为在这的二十年我一直在玩？这才四十多天你就不耐烦了，我在这可是二十年！”斯佩德抓着自己的黑色碎发，“那可是二十年！我陪这个老家伙玩了二十年的角色扮演！你当我是谁！我是巴菲王国的斯佩德·卡卡里！我可是白银天阶在涅槃纪最有潜力的魔法师！我浪费了二十年给这个老家伙！你们懂个屁！”斯佩德用低沉沙哑得恐怖的声音喃喃着，血红色的双眼像死鱼一样向前凸着，眼神空洞的看着车里阴暗的地板，好像艾斯衰老的脸就在他的眼前一样。
“二十年，不也有收获么，毕竟我们弄到手了魔法石的配方和炼制方法。”黑袍男子似乎很不屑斯佩德说的。
“那当年你来啊！”斯佩德猛地瞪向黑袍人，“二十年都能足够你这样的渣滓站在我头上对我指手划脚！还有什么不能！”沙哑的嘶喊声使斯佩德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向着自己的对手咆哮。
黑袍男子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蓦然绽出一缕血光，但仅仅只是一缕，眨眼间那缕血光便消失不见。黑袍男子震了下袖子，恨恨道：“你总是这样，自满自大，你早晚会被你的自大吞噬！”黑袍男子似乎无法再跟斯佩德交流，转身下了永动车，在离去之前，他转身道：“你最好仔细检查下那老家伙的尸体，如果他没死，看你怎么跟执政神官交代。”说罢，消失在变得黑暗的天际。
自大的斯佩德并没有去检查艾斯的尸体。而是恨恨地望向黑袍人消失的天际，驾驶着永动车驶向另一边。
自从谋杀了自己的老师艾斯之后，斯佩德回到了被誉为自由之国的巴菲。摇身一变成了世界上唯一的魔法石炼制者，其追随者不计其数。当然，其中也不乏达官贵族们。就连大陆上最强大的魔法师组织——白银天阶，也讨好着斯佩德。一时间斯佩德的名字，在大陆上刮起了一阵旋风。
而巴菲的统治者伊比亚公爵听闻了斯佩德的事情后，甚至亲自登门拜访了斯佩德，以求得这位大陆上堪比凤毛麟角的炼金术师为自己炼制一块能点石成金的魔法石。也就是从那时起，斯佩德在巴菲的地位与日俱增，没过几个月便成了巴菲的首席炼金术师。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那团火焰消失在黄昏中之后，被付诸一炬的那间处于荒野的炼金小屋废墟上，除了那些令人惨不忍睹的残垣以外，又多了个萧索苍老的背影。
很多人都不知道魔法石还有个别名，那就是永生石。它除了能够点石成金以外，还能够让人永生不死。
艾斯虽然没有直接服用过魔法石，但是在常年炼制魔法石的过程中，那些他吸入到体内魔法石红化成型时的红色烟雾已经使他的身体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当他在被熊熊烈火所烧灼的时候，艾斯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囚禁在了体内，而身体却像铁砧上的金属，不停地被锻打着，说是地狱般的煎熬也不足为过。在这种煎熬般的锻打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艾斯就在锻造的痛苦中沉沉昏迷过去。
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埋在废墟之下，而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不适感，当然，除了被废墟压着的闷热感。他用尽全身力气爬出废墟，瘫坐在一片没倒塌的断墙边上开始了仔细地回忆。
自己明明应该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活着，还有那仿佛在梦中一样，却又犹如真实般的锻造的痛苦感究竟是什么。还有心中的痛，斯佩德，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二十年的朋友，背弃了自己。就像勒梅的预言：“魔法石是悲伤之物，拥有者必定会受到天神的排斥。”他一直嗤之以鼻的预言，在刚刚过去的瞬间，应验了。
艾斯伸出苍老的手仔细的端详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水银灼伤的痕迹历历在目，却没有一丝痛感，仿佛之前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在梦境里一般。
艾斯就这么一直坐着，思考着。直到夕阳余晖也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夜风忽的吹起的时候。他才挣扎地站起身，拖动他沉重的双脚，摇摇晃晃地向最近的城镇方向挪去。
微寒的夜风吹在艾斯身上，让艾斯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地想要裹紧那件灰旧的长袍，却发现那件火鼠皮的长袍已经有些残破了。
艾斯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足够让火鼠皮都灼破的水银和火焰，居然只能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伤痕，而无法要了他的命。他甚至想，如果自己真的死掉了，就不用再去面对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如同朋友的年轻的黑魔术师，甚至不用再去考虑魔法石配方真正的主人勒梅当初的预言。
不知晃荡了多久，艾斯终于来到了这个小镇。
不过与其说是小镇，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个萧条的村庄一样。镇中唯一让人感到安心的就是镇中央的教堂还亮着的火把。
艾斯蹒跚着走到那教堂的门口，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轻轻地叩了叩门。
“愿龙神祝福他的子民。”苍老的声音在门内缓缓响起，“这么晚了，是迷途的游者么？”
门缓缓的打开，摇曳的火光下出现一道笔直的身影。
“戴维...”艾斯虚弱的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
那道笔直的身影颤抖了一下，急忙扶住虚弱的艾斯，“老伙计，发生了什么？愿龙神祝福你的身体。”他急忙说道。
“斯佩德...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艾斯断断续续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哭腔。“哲人蛋...丢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我的错...”艾斯说到最后甚至哭了出来。
戴维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忙将无力的艾斯扶进了教堂，将艾斯安置在教堂中的长椅上，说道：“我去给你拿点水，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吧，明天我就把红胡子他们叫来。这事儿还是大家一起讨论为妙。”说罢起身向内室走去，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红胡子，他...真的能帮助我么？”艾斯嗫嚅道。“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红胡子...希望他们能有办法吧...”戴维背对着艾斯心中暗道。
戴维走到暗处的窗前，悄悄地放飞了一只黑色的信鹰。“或许就只能靠你了，老兄。”
喝下一杯水的艾斯仿佛喝下了镇定剂一般，沉沉地睡在了长椅上。不过与其说是睡去，更近似于昏睡。戴维将昏睡过去的艾斯扶到内室中，掩好了门，礼拜室只留下戴维一个人在摇曳的火光下思索着什么。
戴维望着雕刻在墙壁上的龙神救世的浮雕思索了半晌，在教堂的蜡烛即将熄灭时，心中敲定。他低着头轻轻的喊了一声：“影。”
在蜡烛昏暗摇曳的火光阴影下一道略深的暗影动了动，就像是在应和戴维的召唤。“去，召集血石之间的所有的人，在国内全力搜索斯佩德。抓住就撬开他的嘴，一定要得到哲人石的制作方法。”戴维低沉地说道，眼睛中闪出一道异样的光彩。
“是。”一声阴森沁人骨髓的回答从阴影处传来。那略深的影子略微晃动一下，一切又恢复原来的静谧。
“愿龙神护佑着你。”戴维望向黑影深处的内室房门，“我的老朋友，希望你能早日恢复过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烛光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大陆即将进入另一个新时代。
又是新的一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小镇早早地就恢复了活力。艾斯就在小镇街贩们的响亮吆喝声中缓缓醒了过来。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艾斯空洞麻木的瞳孔中，艾斯也是毫无反应。
躺了一阵，艾斯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机械般的下了床，又如同机械般的穿好了搭在床头椅子上的银白色长袍。缓步走到窗前，如同看蚂蚁一般地看着窗外忙碌的人们。
窗外人来人往的样子热闹非凡，枝头上唱歌的鸟，走在街上的乡绅，大声吆喝的小商贩，还有跟小商贩们砍价的大婶们。当然，路上还会不时地驶过一两架马车，马车前的铃铛声应和着车夫们的马鞭响声十分和谐。
“你醒了啊。”看了不知道多久，戴维神父的声音传到了艾斯的耳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戴维神父已经站在了艾斯的身后。
戴维今天一反常态地穿了一件黑色镶红边的长袍。如同黑夜般的黑色，衬着鲜血般的红色，显得异常狰狞。
“红胡子回信了。”戴维直奔主题。“他说他在三天后就能到这边，并且...”戴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他还会把仲裁会现在的几位掌权者一并带来，他让你做好准备。”
艾斯长叹了一口气，道：“教廷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长啊，仲裁会吗...”艾斯双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之前的空洞麻木瞬间变得不见了。“把血石之间的人全部召回来吧，红胡子这么干，也是想让我给仲裁会一个下马威吧。不过这么多年了，也委屈了不少这些老家伙们，还有一些新的小家伙。很久没和他们见面了，感觉倒是挺怪的。”艾斯说罢振了下长袍的袖子，一扫先前的颓势。
“马丁带领的一部分已经到了，现在就在距镇子不远的树林中，剩下的家伙们还在陆续赶来，预计大部分能赶在红胡子之前到。”戴维就像个书记官一样，对着艾斯说的指示都做出了明确的回复。
“让他们进镇。”艾斯笑了笑，如同春风一样的笑容，完全见不到在前一晚还懊悔到痛哭失声的样子。
戴维看到艾斯的笑容不由的打了个冷战。那是深埋在记忆里最黑暗的一块的恐惧，现在随着这个笑容慢慢苏醒。
“马丁那个老家伙把自己当当刺客深入骨髓了么？如果是，告诉他他是个军人。如果他觉得会对镇上的人们的生活有影响的话，就让他们按照我以前的规矩办事。”艾斯继续说道，同时看向戴维神父。
戴维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一样，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我...明白了。不过...”戴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了艾斯的眼中。
不过艾斯依旧笑着，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戴维的衣领，说道：“或许是有人告诉马丁不许进镇的吧。老朋友，难不成神父做久了，就忘记了我们当初是怎么活过来的吧。屠夫戴维，我那个令白银天阶都颤栗的老朋友去哪了？”
戴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原本以为不会再用到那个名字了。”戴维无奈地说道，“我原本都以为我余下不多的时间都会守在这个小教堂，守在这龙神浮雕前过完余生呢。”
“那还真是抱歉呢。”艾斯脸上的笑容想画在脸上的脸谱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那个家伙出现，我想我也会一直守在那间小屋里等候着死神来敲门呢。”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斯佩德？”
戴维随口一问，却发现艾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用一种阴沉的语气说道：“叛徒自然有叛徒的处理方法。不过在处理他之前，先让他潇洒一阵，等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会让他身败名裂。”
冷冷的声音让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戴维也打了个寒颤，只好急忙引开话题：“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老了，做不得残忍的事了。”
艾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窗外洋溢着活力的街道。
戴维继续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些无辜的镇民就一定要埋葬在这里么。”
“算了。”艾斯一挥袖子，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给你一天的时间，把他们给我驱散了，暂且就当我还你昨晚的一个人情吧。立刻去办吧，你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艾斯看向戴维。
“是。”戴维神父重重地舒了口气，急匆匆地退出了艾斯的房间。
暂且先不提艾斯和戴维，在另一边，就是距离镇子不远处的树林里，老马丁的军团正驻扎在这里。
“团长，再这么踢下去，您又要换一双新靴子了。”老马丁正在一脸愤怒地踢着树干时，在马丁身侧的一个银发独眼的中年的男子，冷静地说道。
“换就换！”老马丁依然重重地踢着树干，并且愤怒地低吼：“爱死这个老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召回血石之间，老子刚刚打算金盆洗手，打算尝试一下清净的日子！”
“同样的话，您已经说了几十遍了。”独眼男子冷静地吐槽。
“嗤。”马丁对着树重重地啐出一口吐沫，停下了踢击。“吉安，派个人去给我买双新的靴子。”马丁老头给他身侧的独眼男子展示着他那双已经被他踢开了口的棕色皮靴。
“您还是先忍忍吧。”吉安平静地说道：“现在我们的人不适合进镇，更何况还可以防止您继续虐待这些可怜的树。”
马丁老头听了吉安的话，瞪了他一眼。重重地踢了一脚树干，却疼的抱脚痛骂。“行，吉安！你不找人去，老子自己去可以吧。”
说完，老马丁转身作势就要走。吉安快一步把老马丁拦住，说道：“好了好了，服了您了，我会派个人去。但是您最好还是不要再摧残靴子了。”
“快去！这是命令！”老马丁近乎咆哮地吼道。
“是！团长！”吉安如同躲避瘟神一般打了个军礼，转身快步走出树林深处。
(本章完)
这是艾斯最后一次炼制魔法石。在很久以前，甚至连他也不能记起的过去，他从尼古拉斯·勒梅手中以一种非常规的方式得到魔法石的配方和炼制方法后。他便为了满足自己和各国达官贵族们的欲望不停地炼制着魔法石。在勒梅最后一次出现在德文郡的丛林边上之后，他就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能炼制哲人蛋的人。
那如血液般鲜红的石头，仅仅只需要一点粉末，就能点石成金，长生不死，甚至可以满足人类各种各样的欲望。
不过，这是艾斯最后一次炼制魔法石了，他老了，数百年的光阴他已经看淡了，他看淡了世间的权利和财富。这一次炼制不再是为自己或是贵族，贵族的利益已经不能再诱惑他了。这一次炼制是为他的徒弟，同样也是他的忘年挚友——年轻的黑魔术士：斯佩德，最后一次炼制那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魔法石。
“呼......”艾斯最后一次将火焰鼓向炉底，然后任由火光映红了他倍显衰老的脸庞。
“斯佩德，魔法石炼制的步骤就是这样了。”艾斯疲累地，对着自己身后的年轻的魔术师说道，“现在完成的叫哲人蛋，将哲人蛋炼成魔法石只要再哲人蛋成熟后加三分乳液，以七分龙息炼制到变色就好。”苍老的声音虽然清但却格外清晰。
但艾斯并没有回头，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熊熊的火焰，像是在壁炉底下红色的火焰能够映出他的一生一般，脸上浮满了回忆之色。而他背后的青年，斯佩德，年轻且早熟的黑魔术师，仿佛没听到艾斯苍老的声音一般，眼睛直直的看向炼制魔法石的壁炉。盯着壁炉中喷薄出青烟袅袅的即将成熟的哲人蛋。他知道火炉下伴着赤红色火焰翻腾的是魔法石唯一的文字配方。
三分乳液（就是水银）的加入使黑色的炉子浮起了一丝淡青色。伴随着一声轻噗，一小股红色烟雾从浸没着哲人蛋的水银中逸出。那一缕红色烟雾是魔法石即将成熟的标志。
艾斯轻轻地低下头，趴在炉沿边上。竟像一个瘾君子一样，贪婪地吸吮着逸出的红色烟雾，双眼间不时地露出一丝丝迷离的神色——像极了人吸食毒品的样子！
“完成了。”斯佩德和艾斯几乎一起轻声说道。
红色的烟雾随着水银的沸腾蒸发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慢慢地飘满了整间屋子。斯佩德也同艾斯一般露出了吸食毒品一样的神色。
与此同时，炉中的哲人蛋也逐渐变小，变红，变得晶莹剔透。只是一直在盯着炉中变化的艾斯并不知道的，与哲人蛋一同变红的，还有斯佩德那双紧紧盯着壁炉的眼睛。
就在最后一刻，就在哲人蛋即将完全消融在水银中凝成血红色的魔法石的刹那。斯佩德猛地一下动了，他呆站了四十多天，就在这一秒如同猎豹一样迅捷地动了。他凶狠地扑向眼睛正紧紧盯着沸腾的炉锅的艾斯。
他那凶狠的一撞，一下子将衰老的艾斯撞到正炼制魔法石的壁炉上，壁炉中仅剩不多滚沸的水银倾泻而下，淋在艾丝衰老褶皱的脸上，身体扑上了正熊熊燃烧的火焰。
“啊！”艾斯仅仅短促地惨叫了一声，滚热的水银和灼热的火焰便使他迅速的变成了一具“尸体”，焦糊的味道瞬间掩盖了魔法石炼制时所放出的腥味。肌肉无规律的抽搐，显然是失去了生气。
斯佩德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艾斯还在抽搐的尸体，不屑地笑笑，说道：“我亲爱的朋友，我的老师，你知道么，这世界上除了勒梅，就只要一个拥有魔法石配方的人就好了。多了，或许魔法石就没那么珍贵了。你当年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说罢，斯佩德轻吟了几句咒语，空气中的元素汇聚到他的指尖，迸出了幽蓝的火焰，
斯佩德悠然挥手，蓝色火苗飘到艾斯深灰色火鼠长袍上，点燃了艾斯衰老的身体，在幽蓝火焰的映衬下转身走出艾斯炼制魔法石的小屋。
火焰瞬间席卷了艾斯的小屋，在燃烧不久后小屋便成了废墟。
斯佩德走出艾斯的小屋后，便上了自己的永动马车。
“完成了？”马车里隐藏着一个黑斗篷男人。“时间为什么这么长？”
斯佩德托了下夹在鼻梁上的水晶眼镜：“难不成你以为在这的二十年我一直在玩？这才四十多天你就不耐烦了，我在这可是二十年！”斯佩德抓着自己的黑色碎发，“那可是二十年！我陪这个老家伙玩了二十年的角色扮演！你当我是谁！我是巴菲王国的斯佩德·卡卡里！我可是白银天阶在涅槃纪最有潜力的魔法师！我浪费了二十年给这个老家伙！你们懂个屁！”斯佩德用低沉沙哑得恐怖的声音喃喃着，血红色的双眼像死鱼一样向前凸着，眼神空洞的看着车里阴暗的地板，好像艾斯衰老的脸就在他的眼前一样。
“二十年，不也有收获么，毕竟我们弄到手了魔法石的配方和炼制方法。”黑袍男子似乎很不屑斯佩德说的。
“那当年你来啊！”斯佩德猛地瞪向黑袍人，“二十年都能足够你这样的渣滓站在我头上对我指手划脚！还有什么不能！”沙哑的嘶喊声使斯佩德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向着自己的对手咆哮。
黑袍男子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蓦然绽出一缕血光，但仅仅只是一缕，眨眼间那缕血光便消失不见。黑袍男子震了下袖子，恨恨道：“你总是这样，自满自大，你早晚会被你的自大吞噬！”黑袍男子似乎无法再跟斯佩德交流，转身下了永动车，在离去之前，他转身道：“你最好仔细检查下那老家伙的尸体，如果他没死，看你怎么跟执政神官交代。”说罢，消失在变得黑暗的天际。
自大的斯佩德并没有去检查艾斯的尸体。而是恨恨地望向黑袍人消失的天际，驾驶着永动车驶向另一边。
自从谋杀了自己的老师艾斯之后，斯佩德回到了被誉为自由之国的巴菲。摇身一变成了世界上唯一的魔法石炼制者，其追随者不计其数。当然，其中也不乏达官贵族们。就连大陆上最强大的魔法师组织——白银天阶，也讨好着斯佩德。一时间斯佩德的名字，在大陆上刮起了一阵旋风。
而巴菲的统治者伊比亚公爵听闻了斯佩德的事情后，甚至亲自登门拜访了斯佩德，以求得这位大陆上堪比凤毛麟角的炼金术师为自己炼制一块能点石成金的魔法石。也就是从那时起，斯佩德在巴菲的地位与日俱增，没过几个月便成了巴菲的首席炼金术师。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那团火焰消失在黄昏中之后，被付诸一炬的那间处于荒野的炼金小屋废墟上，除了那些令人惨不忍睹的残垣以外，又多了个萧索苍老的背影。
很多人都不知道魔法石还有个别名，那就是永生石。它除了能够点石成金以外，还能够让人永生不死。
艾斯虽然没有直接服用过魔法石，但是在常年炼制魔法石的过程中，那些他吸入到体内魔法石红化成型时的红色烟雾已经使他的身体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当他在被熊熊烈火所烧灼的时候，艾斯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囚禁在了体内，而身体却像铁砧上的金属，不停地被锻打着，说是地狱般的煎熬也不足为过。在这种煎熬般的锻打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艾斯就在锻造的痛苦中沉沉昏迷过去。
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埋在废墟之下，而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不适感，当然，除了被废墟压着的闷热感。他用尽全身力气爬出废墟，瘫坐在一片没倒塌的断墙边上开始了仔细地回忆。
自己明明应该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活着，还有那仿佛在梦中一样，却又犹如真实般的锻造的痛苦感究竟是什么。还有心中的痛，斯佩德，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二十年的朋友，背弃了自己。就像勒梅的预言：“魔法石是悲伤之物，拥有者必定会受到天神的排斥。”他一直嗤之以鼻的预言，在刚刚过去的瞬间，应验了。
艾斯伸出苍老的手仔细的端详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水银灼伤的痕迹历历在目，却没有一丝痛感，仿佛之前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在梦境里一般。
艾斯就这么一直坐着，思考着。直到夕阳余晖也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夜风忽的吹起的时候。他才挣扎地站起身，拖动他沉重的双脚，摇摇晃晃地向最近的城镇方向挪去。
微寒的夜风吹在艾斯身上，让艾斯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地想要裹紧那件灰旧的长袍，却发现那件火鼠皮的长袍已经有些残破了。
艾斯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足够让火鼠皮都灼破的水银和火焰，居然只能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伤痕，而无法要了他的命。他甚至想，如果自己真的死掉了，就不用再去面对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如同朋友的年轻的黑魔术师，甚至不用再去考虑魔法石配方真正的主人勒梅当初的预言。
不知晃荡了多久，艾斯终于来到了这个小镇。
不过与其说是小镇，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个萧条的村庄一样。镇中唯一让人感到安心的就是镇中央的教堂还亮着的火把。
艾斯蹒跚着走到那教堂的门口，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轻轻地叩了叩门。
“愿龙神祝福他的子民。”苍老的声音在门内缓缓响起，“这么晚了，是迷途的游者么？”
门缓缓的打开，摇曳的火光下出现一道笔直的身影。
“戴维...”艾斯虚弱的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
那道笔直的身影颤抖了一下，急忙扶住虚弱的艾斯，“老伙计，发生了什么？愿龙神祝福你的身体。”他急忙说道。
“斯佩德...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艾斯断断续续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哭腔。“哲人蛋...丢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我的错...”艾斯说到最后甚至哭了出来。
戴维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忙将无力的艾斯扶进了教堂，将艾斯安置在教堂中的长椅上，说道：“我去给你拿点水，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吧，明天我就把红胡子他们叫来。这事儿还是大家一起讨论为妙。”说罢起身向内室走去，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红胡子，他...真的能帮助我么？”艾斯嗫嚅道。“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红胡子...希望他们能有办法吧...”戴维背对着艾斯心中暗道。
戴维走到暗处的窗前，悄悄地放飞了一只黑色的信鹰。“或许就只能靠你了，老兄。”
喝下一杯水的艾斯仿佛喝下了镇定剂一般，沉沉地睡在了长椅上。不过与其说是睡去，更近似于昏睡。戴维将昏睡过去的艾斯扶到内室中，掩好了门，礼拜室只留下戴维一个人在摇曳的火光下思索着什么。
戴维望着雕刻在墙壁上的龙神救世的浮雕思索了半晌，在教堂的蜡烛即将熄灭时，心中敲定。他低着头轻轻的喊了一声：“影。”
在蜡烛昏暗摇曳的火光阴影下一道略深的暗影动了动，就像是在应和戴维的召唤。“去，召集血石之间的所有的人，在国内全力搜索斯佩德。抓住就撬开他的嘴，一定要得到哲人石的制作方法。”戴维低沉地说道，眼睛中闪出一道异样的光彩。
“是。”一声阴森沁人骨髓的回答从阴影处传来。那略深的影子略微晃动一下，一切又恢复原来的静谧。
“愿龙神护佑着你。”戴维望向黑影深处的内室房门，“我的老朋友，希望你能早日恢复过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烛光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大陆即将进入另一个新时代。
又是新的一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小镇早早地就恢复了活力。艾斯就在小镇街贩们的响亮吆喝声中缓缓醒了过来。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艾斯空洞麻木的瞳孔中，艾斯也是毫无反应。
躺了一阵，艾斯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机械般的下了床，又如同机械般的穿好了搭在床头椅子上的银白色长袍。缓步走到窗前，如同看蚂蚁一般地看着窗外忙碌的人们。
窗外人来人往的样子热闹非凡，枝头上唱歌的鸟，走在街上的乡绅，大声吆喝的小商贩，还有跟小商贩们砍价的大婶们。当然，路上还会不时地驶过一两架马车，马车前的铃铛声应和着车夫们的马鞭响声十分和谐。
“你醒了啊。”看了不知道多久，戴维神父的声音传到了艾斯的耳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戴维神父已经站在了艾斯的身后。
戴维今天一反常态地穿了一件黑色镶红边的长袍。如同黑夜般的黑色，衬着鲜血般的红色，显得异常狰狞。
“红胡子回信了。”戴维直奔主题。“他说他在三天后就能到这边，并且...”戴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他还会把仲裁会现在的几位掌权者一并带来，他让你做好准备。”
艾斯长叹了一口气，道：“教廷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长啊，仲裁会吗...”艾斯双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之前的空洞麻木瞬间变得不见了。“把血石之间的人全部召回来吧，红胡子这么干，也是想让我给仲裁会一个下马威吧。不过这么多年了，也委屈了不少这些老家伙们，还有一些新的小家伙。很久没和他们见面了，感觉倒是挺怪的。”艾斯说罢振了下长袍的袖子，一扫先前的颓势。
“马丁带领的一部分已经到了，现在就在距镇子不远的树林中，剩下的家伙们还在陆续赶来，预计大部分能赶在红胡子之前到。”戴维就像个书记官一样，对着艾斯说的指示都做出了明确的回复。
“让他们进镇。”艾斯笑了笑，如同春风一样的笑容，完全见不到在前一晚还懊悔到痛哭失声的样子。
戴维看到艾斯的笑容不由的打了个冷战。那是深埋在记忆里最黑暗的一块的恐惧，现在随着这个笑容慢慢苏醒。
“马丁那个老家伙把自己当当刺客深入骨髓了么？如果是，告诉他他是个军人。如果他觉得会对镇上的人们的生活有影响的话，就让他们按照我以前的规矩办事。”艾斯继续说道，同时看向戴维神父。
戴维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一样，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我...明白了。不过...”戴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了艾斯的眼中。
不过艾斯依旧笑着，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戴维的衣领，说道：“或许是有人告诉马丁不许进镇的吧。老朋友，难不成神父做久了，就忘记了我们当初是怎么活过来的吧。屠夫戴维，我那个令白银天阶都颤栗的老朋友去哪了？”
戴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原本以为不会再用到那个名字了。”戴维无奈地说道，“我原本都以为我余下不多的时间都会守在这个小教堂，守在这龙神浮雕前过完余生呢。”
“那还真是抱歉呢。”艾斯脸上的笑容想画在脸上的脸谱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那个家伙出现，我想我也会一直守在那间小屋里等候着死神来敲门呢。”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斯佩德？”
戴维随口一问，却发现艾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用一种阴沉的语气说道：“叛徒自然有叛徒的处理方法。不过在处理他之前，先让他潇洒一阵，等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会让他身败名裂。”
冷冷的声音让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戴维也打了个寒颤，只好急忙引开话题：“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老了，做不得残忍的事了。”
艾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窗外洋溢着活力的街道。
戴维继续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些无辜的镇民就一定要埋葬在这里么。”
“算了。”艾斯一挥袖子，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给你一天的时间，把他们给我驱散了，暂且就当我还你昨晚的一个人情吧。立刻去办吧，你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艾斯看向戴维。
“是。”戴维神父重重地舒了口气，急匆匆地退出了艾斯的房间。
暂且先不提艾斯和戴维，在另一边，就是距离镇子不远处的树林里，老马丁的军团正驻扎在这里。
“团长，再这么踢下去，您又要换一双新靴子了。”老马丁正在一脸愤怒地踢着树干时，在马丁身侧的一个银发独眼的中年的男子，冷静地说道。
“换就换！”老马丁依然重重地踢着树干，并且愤怒地低吼：“爱死这个老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召回血石之间，老子刚刚打算金盆洗手，打算尝试一下清净的日子！”
“同样的话，您已经说了几十遍了。”独眼男子冷静地吐槽。
“嗤。”马丁对着树重重地啐出一口吐沫，停下了踢击。“吉安，派个人去给我买双新的靴子。”马丁老头给他身侧的独眼男子展示着他那双已经被他踢开了口的棕色皮靴。
“您还是先忍忍吧。”吉安平静地说道：“现在我们的人不适合进镇，更何况还可以防止您继续虐待这些可怜的树。”
马丁老头听了吉安的话，瞪了他一眼。重重地踢了一脚树干，却疼的抱脚痛骂。“行，吉安！你不找人去，老子自己去可以吧。”
说完，老马丁转身作势就要走。吉安快一步把老马丁拦住，说道：“好了好了，服了您了，我会派个人去。但是您最好还是不要再摧残靴子了。”
“快去！这是命令！”老马丁近乎咆哮地吼道。
“是！团长！”吉安如同躲避瘟神一般打了个军礼，转身快步走出树林深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