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海关望山海 第七章 刀客（二）
黑云压城城遇摧。
很多年前，在那个妖族肆虐的时代，有一片片黑压压的云遮蔽了关中某个约有三十万人的城池，黑云散去之后，那座城池便被完完全全的摧毁了，无论是建筑还是生灵，都荡然无存。最后留下来的，是一座骇人的京观和一把陌刀。
没有知道这把陌刀从何而来，为何会完好无缺的被埋在瓦砾中，但不论这把刀是否普通，在它被发现的那一刻，它的意义早已改变。因为那天，刀客们将这把刀插在京观前，跪地起誓。
而以刀立誓的誓言，必将以刀来履行。
纵使持刀寻仇的三千刀客近乎覆灭，这把刀也会一直追寻下去，直到斩下那夺取三十万生命的妖怪首级。
这把刀等待这一刻已等了太久，而李响也等了太久。
妖气如潮水般涌来，如汹涌地长河。而一把刀，倔强地迎上那妖气，硬生生将它们一分为二，李响执刀立于其中，那些被斩开的妖气从他身旁掠过，像是一把把刀，无情的撕割着他的身体。
那些妖气如幽深地悬崖，看不见尽头，但李响的眼神却愈发坚定，他一步步向前，从走到跑，然后越来越快，快到像穿梭在黑河中的闪电。
传说西王母用发簪割开了星空，而拿着刀的李响仿佛也要把那无穷尽的河流一刀两断。可是那并不是河水，被切成两道的妖气在冲出去很远后又呼啸着调转方向。
操控这些妖气的傲因正拖着墨君寻找尸体。对它来说那些刀客们就像些臭虫，没完没了，而它很不喜欢这些臭虫，所以一旦看到了，就一定会碾死。
李响也注意到了身后逼近的两道致命妖气，可他没法回头，丝毫地分神都会让他被眼前妖气的洪流所淹没。很快，他便止住了奔跑，望向手中的长刀，他明白他之所以能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靠的只是这把刀而已。
李响还有一把刀，一把小刀。
刀客的一生中可能会有无数把刀作伴，可随身带着的小刀，只有唯一一把。那是刀客的师傅赠予刀客的护身符，也是刀客的本命小刀，它的刀身上镌刻的是刀客们的生辰年月，而下葬时会在另一面刻上刀客离世的时间，随刀客一同入土。
李响笑了笑，那可是师傅送给他的本命刀，又怎会比不得手中的陌刀，又怎会不值得去信呢。
于是一柄不起眼的小刀，默默出鞘了。
锐利的刀意，于出鞘后绽放。
刀刃未至，而刀意一冲千里，如一头飞奔的猛虎，将袭来的两道妖气斩的一干二净。
“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
李响的脑海中，只有这三字而已。
不断地疾驰，不断地切开妖气，李响的身后已是一地的鲜血，连成一条线，不知绵延了多长。那些东西明明是从天上坠下的，为何会有这么漫长？李响疑惑着，直到已是血人的他冲出那道洪流时，他才发现，天上的那道长鞭早已与这条黑河断开，重新把天空遮了起来。
“嗯，上好的新鲜血。”
现在，李响的眼前是一个勉强有着人大致形状的怪物，但更令他惊骇的是那个被怪物拖在地上，不知是死的少年。
李响沉默地看着那个仿佛是死了的少年，下一刻，他想起了这个少年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快逃。”
可他要如何逃，又怎能逃？
愤怒逐渐涌上心间，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因为此刻那个少年的样子让李响想起了曾经同样无力的自己。
李响深吸了一口气，面如死灰。他知道眼前那怪异的生物应该就是老一辈的人们口口相传的“妖怪”，想到老人们说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李响甚至怀疑自己一个人类，是否可以单枪匹马地对付一个妖怪？更何况还是这样能让天地都变色
的妖怪。
“又见到这把刀了，我记得上一次见到时还有一群自称是刀客的人，无趣的很。”
李响眉头皱了皱，却只是问道：“你手里的那个人死了吗？”
傲因诡异地笑着，它的声音异常瘆人：“我不太喜欢回答问题，更别说是人，还是一个死人的。”
李响脸色肃然，刹那之间，他已经出刀，向着傲因拖着墨君的那条手臂！傲因与他的距离并不近，李响并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冲到傲因面前，但是他手中的陌刀的长度弥补了这一点，当刀挥下时，刀尖已经近在咫尺。
傲因却纹丝不动，他另一只手臂化作了黑色的妖气，扼向李响咽喉，速度甚至比刀还要更快几分！而李响早有准备，他从未与传闻中的妖物交过手，所以在刚出刀时就已经留了后路，虽说因那妖物古怪的手段震惊，但李响还是即刻回过神来，刀刃一转，斩断了那不断延伸的黑气。
然而这一切，何尝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轰”，像惊雷炸响，天幕里无数道妖气撕扯着空气，如群魔乱舞，驰骋在天际。天地间，无比肃杀，这一方小天地正在不断缩小，似乎要一直缩小到只有李响和傲因脚下站着的这一小片土地。
“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人类罢了，若不是有一把好刀，怎么会活到现在。”
巨口，扑面！天幕里无数妖气如箭雨般坠下，每一支都像有千钧之力，压顶而来。
李响微微张了张口，他突然想知道那些刀客前辈们面对这种非人之力时，心中有何感想。是恐惧，是无力，还是像自己这般，仍然信任手中一柄冰冷的剑？
他昂首，望向那高出他大半截身子的妖怪，豁然地大笑。
刀客，就是一群战斗到死的疯子。只有拿着刀，这群人才能够一日又一日的活下去。李响早就明白了，从快要饿死的乞儿，到手握杀人的刀的刀客，他知道自己挣来的不过是区区几十年的光阴。
他本该死于那个风雪交加的冬日，但是那个老头子领着一个比他还大几岁的男孩儿，扔给他的不是几罐铜钱，而是一把小刀。老头说，你是想求几贯铜钱，还是十几年或是几十年的命？
李响捡起了刀，于是让自己晚死了很多年，所以李响很感谢那个老头，很感谢自己的师兄，也很感谢自己的刀。
而这恩，终于得以在今夜以命相偿！
“一个妖怪还那么多屁话，乖乖被我砍就是了！”
刀客不畏死，又何苦以死惧之？
天降的妖气宛若无物，李响只盯着眼前的妖物，双手握刀，再不留后路般向傲因胸前直直冲去！
若要死，就让我和这妖怪一起死吧，李响不禁这样想着，这么早就拿起了剑的孩子，最起码也得晚个十年八年再死吧，总是不该死在这里的。
一柄小刀飞出！
理所当然，它并没有刺破笼罩在傲因体外的一层瘴气。
但紧接着，一把刀直劈而下。
第一刀，疾如风。
傲因看着劈来的那把刀，看向拿刀的那个人，它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能这样安然赴死的人类了，而李响看着的是自己手中的刀，当他用眼见的余光望向自己那柄快要被瘴气撕碎的本命小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小刀碎，于是第二刀出！
却也依旧无功。
一股恶臭袭来，那是傲因张开嘴呼出的浊气，异样的长舌从它口中伸出，李响横刀身前，左手扶剑，右手握柄，用刀身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随后剑身一倾，刃面对敌而斩，眨眼之间，李响已连出三刀！
这一记横斩猛然一变，不向傲因之身，而向着它的独臂。不知是否是畏惧这一斩，傲因撒手放开墨君，侧身退
去。只是这时，漫天箭雨已然坠落，握剑的男人踏前一步，站在墨君旁边，举刀向天！
第四刀。
第五刀。
第六刀。
然后，是第七刀！
但男人已经无法使出这第七刀了。第四刀时，他斩向满天妖气，护住了墨君却没有护住自己，他的嘴里喷血，是因为有一道妖气直直刺进了他的背，他干脆吐出了血，吐到自己手中的陌刀上，迎着杀来的傲因，挥出第五刀！
那一口血，仿佛让陌刀又疯狂起来，李响忽的觉得自己手中的这把刀是活物，是一个为了报仇而活的生灵。
刀意，又在瞬间暴涨，宛如平静的海面猛地涌起滔天巨浪！刹那间就把傲因身上的瘴气冲散的一干二净。
“师傅，你又把师弟吓到了。我早就说过不要讲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了，你要再讲说不定哪天我就趁你不注意带着师弟跑了，我可存了不少银子了，娶媳妇都够用了呢。”
“我呸，你要能从我眼皮底子下溜走，那你的本事都够出师了，老子还不愿养了呢。再说了，不就是讲怎么对付妖怪吗，至于吓着么，哦对了，等会把你的钱交出来，真是翅膀硬了。”
“师傅……你就不怕吗，难不成你每次讲妖怪都要喝酒是为了壮胆？”
“喝酒，那只是我想喝。妖怪，我还真不怕。”
一个白了头的半瞎跛子老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起身，用刀鞘作拐杖，如山般平稳的屹立。他摸了摸惊魂未定的小孩儿的头，然后连舞七刀，以月为景，气势盎然：“因为我亲手砍过。”
想着想着，李响笑了笑，嘴角溢血。
假如他第六刀便斩了一只妖，那以后师傅喊得这“七杀刀”，是不是可以改名了？
第六刀，刀出！
如潜龙出渊！
好快的刀，快到傲因都无法聚集起足以抵挡的瘴气，所以它干脆放弃般用独臂硬接这一刀。
那刀在咆哮，如痴如狂，只为斩杀这只妖，如痴如醉，仿佛享受这一刻，它势如破竹，从傲因掌心直直而下，直至斩去傲因的半身！
可是傲因没有死，在李响准备出第七刀时，他的双臂被从天而降的妖气斩断，那一刻，鲜血涌出，陌刀落地，不再长鸣，没有人去握住它，这把刀，便像是死了，轻而易举的便被这一股妖气冲到半空。
“是不是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
傲因忽然说。
“但我不会是被你杀的，这点伤还杀不死我，只不过会让我以后被其他的妖怪弄死罢了，也好，反正也无聊。”
妖气的侵蚀下，刀身出现裂纹。
“如果可以的话，待会儿我想把你的头割下来，把我刚才无聊时造的京观充实下，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被他吃的什么都不剩。”
李响低着头，因为他很难再有力气昂起头来了。
所以他很清楚的看见了墨君此时的模样。
这个满身都被他鲜血溅到的少年，还躺在地上，却已经醒来，他的头发疯狂的生长，眼神中只有淡漠，掩不住的妖气肆意地从他身体里外散，化作无数黑色的颗粒漂浮在空中。
“我为什么要救你……”
李响嘴角微微抽动。
一声脆响，那是陌刀刀身碎裂的声音，无数碎片从天而降，像极了凋零的落花。
（本章完）
很多年前，在那个妖族肆虐的时代，有一片片黑压压的云遮蔽了关中某个约有三十万人的城池，黑云散去之后，那座城池便被完完全全的摧毁了，无论是建筑还是生灵，都荡然无存。最后留下来的，是一座骇人的京观和一把陌刀。
没有知道这把陌刀从何而来，为何会完好无缺的被埋在瓦砾中，但不论这把刀是否普通，在它被发现的那一刻，它的意义早已改变。因为那天，刀客们将这把刀插在京观前，跪地起誓。
而以刀立誓的誓言，必将以刀来履行。
纵使持刀寻仇的三千刀客近乎覆灭，这把刀也会一直追寻下去，直到斩下那夺取三十万生命的妖怪首级。
这把刀等待这一刻已等了太久，而李响也等了太久。
妖气如潮水般涌来，如汹涌地长河。而一把刀，倔强地迎上那妖气，硬生生将它们一分为二，李响执刀立于其中，那些被斩开的妖气从他身旁掠过，像是一把把刀，无情的撕割着他的身体。
那些妖气如幽深地悬崖，看不见尽头，但李响的眼神却愈发坚定，他一步步向前，从走到跑，然后越来越快，快到像穿梭在黑河中的闪电。
传说西王母用发簪割开了星空，而拿着刀的李响仿佛也要把那无穷尽的河流一刀两断。可是那并不是河水，被切成两道的妖气在冲出去很远后又呼啸着调转方向。
操控这些妖气的傲因正拖着墨君寻找尸体。对它来说那些刀客们就像些臭虫，没完没了，而它很不喜欢这些臭虫，所以一旦看到了，就一定会碾死。
李响也注意到了身后逼近的两道致命妖气，可他没法回头，丝毫地分神都会让他被眼前妖气的洪流所淹没。很快，他便止住了奔跑，望向手中的长刀，他明白他之所以能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靠的只是这把刀而已。
李响还有一把刀，一把小刀。
刀客的一生中可能会有无数把刀作伴，可随身带着的小刀，只有唯一一把。那是刀客的师傅赠予刀客的护身符，也是刀客的本命小刀，它的刀身上镌刻的是刀客们的生辰年月，而下葬时会在另一面刻上刀客离世的时间，随刀客一同入土。
李响笑了笑，那可是师傅送给他的本命刀，又怎会比不得手中的陌刀，又怎会不值得去信呢。
于是一柄不起眼的小刀，默默出鞘了。
锐利的刀意，于出鞘后绽放。
刀刃未至，而刀意一冲千里，如一头飞奔的猛虎，将袭来的两道妖气斩的一干二净。
“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
李响的脑海中，只有这三字而已。
不断地疾驰，不断地切开妖气，李响的身后已是一地的鲜血，连成一条线，不知绵延了多长。那些东西明明是从天上坠下的，为何会有这么漫长？李响疑惑着，直到已是血人的他冲出那道洪流时，他才发现，天上的那道长鞭早已与这条黑河断开，重新把天空遮了起来。
“嗯，上好的新鲜血。”
现在，李响的眼前是一个勉强有着人大致形状的怪物，但更令他惊骇的是那个被怪物拖在地上，不知是死的少年。
李响沉默地看着那个仿佛是死了的少年，下一刻，他想起了这个少年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快逃。”
可他要如何逃，又怎能逃？
愤怒逐渐涌上心间，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因为此刻那个少年的样子让李响想起了曾经同样无力的自己。
李响深吸了一口气，面如死灰。他知道眼前那怪异的生物应该就是老一辈的人们口口相传的“妖怪”，想到老人们说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李响甚至怀疑自己一个人类，是否可以单枪匹马地对付一个妖怪？更何况还是这样能让天地都变色
的妖怪。
“又见到这把刀了，我记得上一次见到时还有一群自称是刀客的人，无趣的很。”
李响眉头皱了皱，却只是问道：“你手里的那个人死了吗？”
傲因诡异地笑着，它的声音异常瘆人：“我不太喜欢回答问题，更别说是人，还是一个死人的。”
李响脸色肃然，刹那之间，他已经出刀，向着傲因拖着墨君的那条手臂！傲因与他的距离并不近，李响并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冲到傲因面前，但是他手中的陌刀的长度弥补了这一点，当刀挥下时，刀尖已经近在咫尺。
傲因却纹丝不动，他另一只手臂化作了黑色的妖气，扼向李响咽喉，速度甚至比刀还要更快几分！而李响早有准备，他从未与传闻中的妖物交过手，所以在刚出刀时就已经留了后路，虽说因那妖物古怪的手段震惊，但李响还是即刻回过神来，刀刃一转，斩断了那不断延伸的黑气。
然而这一切，何尝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轰”，像惊雷炸响，天幕里无数道妖气撕扯着空气，如群魔乱舞，驰骋在天际。天地间，无比肃杀，这一方小天地正在不断缩小，似乎要一直缩小到只有李响和傲因脚下站着的这一小片土地。
“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人类罢了，若不是有一把好刀，怎么会活到现在。”
巨口，扑面！天幕里无数妖气如箭雨般坠下，每一支都像有千钧之力，压顶而来。
李响微微张了张口，他突然想知道那些刀客前辈们面对这种非人之力时，心中有何感想。是恐惧，是无力，还是像自己这般，仍然信任手中一柄冰冷的剑？
他昂首，望向那高出他大半截身子的妖怪，豁然地大笑。
刀客，就是一群战斗到死的疯子。只有拿着刀，这群人才能够一日又一日的活下去。李响早就明白了，从快要饿死的乞儿，到手握杀人的刀的刀客，他知道自己挣来的不过是区区几十年的光阴。
他本该死于那个风雪交加的冬日，但是那个老头子领着一个比他还大几岁的男孩儿，扔给他的不是几罐铜钱，而是一把小刀。老头说，你是想求几贯铜钱，还是十几年或是几十年的命？
李响捡起了刀，于是让自己晚死了很多年，所以李响很感谢那个老头，很感谢自己的师兄，也很感谢自己的刀。
而这恩，终于得以在今夜以命相偿！
“一个妖怪还那么多屁话，乖乖被我砍就是了！”
刀客不畏死，又何苦以死惧之？
天降的妖气宛若无物，李响只盯着眼前的妖物，双手握刀，再不留后路般向傲因胸前直直冲去！
若要死，就让我和这妖怪一起死吧，李响不禁这样想着，这么早就拿起了剑的孩子，最起码也得晚个十年八年再死吧，总是不该死在这里的。
一柄小刀飞出！
理所当然，它并没有刺破笼罩在傲因体外的一层瘴气。
但紧接着，一把刀直劈而下。
第一刀，疾如风。
傲因看着劈来的那把刀，看向拿刀的那个人，它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能这样安然赴死的人类了，而李响看着的是自己手中的刀，当他用眼见的余光望向自己那柄快要被瘴气撕碎的本命小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小刀碎，于是第二刀出！
却也依旧无功。
一股恶臭袭来，那是傲因张开嘴呼出的浊气，异样的长舌从它口中伸出，李响横刀身前，左手扶剑，右手握柄，用刀身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随后剑身一倾，刃面对敌而斩，眨眼之间，李响已连出三刀！
这一记横斩猛然一变，不向傲因之身，而向着它的独臂。不知是否是畏惧这一斩，傲因撒手放开墨君，侧身退
去。只是这时，漫天箭雨已然坠落，握剑的男人踏前一步，站在墨君旁边，举刀向天！
第四刀。
第五刀。
第六刀。
然后，是第七刀！
但男人已经无法使出这第七刀了。第四刀时，他斩向满天妖气，护住了墨君却没有护住自己，他的嘴里喷血，是因为有一道妖气直直刺进了他的背，他干脆吐出了血，吐到自己手中的陌刀上，迎着杀来的傲因，挥出第五刀！
那一口血，仿佛让陌刀又疯狂起来，李响忽的觉得自己手中的这把刀是活物，是一个为了报仇而活的生灵。
刀意，又在瞬间暴涨，宛如平静的海面猛地涌起滔天巨浪！刹那间就把傲因身上的瘴气冲散的一干二净。
“师傅，你又把师弟吓到了。我早就说过不要讲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了，你要再讲说不定哪天我就趁你不注意带着师弟跑了，我可存了不少银子了，娶媳妇都够用了呢。”
“我呸，你要能从我眼皮底子下溜走，那你的本事都够出师了，老子还不愿养了呢。再说了，不就是讲怎么对付妖怪吗，至于吓着么，哦对了，等会把你的钱交出来，真是翅膀硬了。”
“师傅……你就不怕吗，难不成你每次讲妖怪都要喝酒是为了壮胆？”
“喝酒，那只是我想喝。妖怪，我还真不怕。”
一个白了头的半瞎跛子老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起身，用刀鞘作拐杖，如山般平稳的屹立。他摸了摸惊魂未定的小孩儿的头，然后连舞七刀，以月为景，气势盎然：“因为我亲手砍过。”
想着想着，李响笑了笑，嘴角溢血。
假如他第六刀便斩了一只妖，那以后师傅喊得这“七杀刀”，是不是可以改名了？
第六刀，刀出！
如潜龙出渊！
好快的刀，快到傲因都无法聚集起足以抵挡的瘴气，所以它干脆放弃般用独臂硬接这一刀。
那刀在咆哮，如痴如狂，只为斩杀这只妖，如痴如醉，仿佛享受这一刻，它势如破竹，从傲因掌心直直而下，直至斩去傲因的半身！
可是傲因没有死，在李响准备出第七刀时，他的双臂被从天而降的妖气斩断，那一刻，鲜血涌出，陌刀落地，不再长鸣，没有人去握住它，这把刀，便像是死了，轻而易举的便被这一股妖气冲到半空。
“是不是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
傲因忽然说。
“但我不会是被你杀的，这点伤还杀不死我，只不过会让我以后被其他的妖怪弄死罢了，也好，反正也无聊。”
妖气的侵蚀下，刀身出现裂纹。
“如果可以的话，待会儿我想把你的头割下来，把我刚才无聊时造的京观充实下，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被他吃的什么都不剩。”
李响低着头，因为他很难再有力气昂起头来了。
所以他很清楚的看见了墨君此时的模样。
这个满身都被他鲜血溅到的少年，还躺在地上，却已经醒来，他的头发疯狂的生长，眼神中只有淡漠，掩不住的妖气肆意地从他身体里外散，化作无数黑色的颗粒漂浮在空中。
“我为什么要救你……”
李响嘴角微微抽动。
一声脆响，那是陌刀刀身碎裂的声音，无数碎片从天而降，像极了凋零的落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