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野追踪
中夏公国之东有一凡王宫，红墙绿瓦，壮丽巍峨，却少些人气。
宫中殿外一道蓝黄光影晃过，遮住了门庭，而后散去。门庭前突兀现出个俊俏男子，一脸茫然。男子环视四周，见是熟悉的场景，心中一喜，迈起步子跑向寝殿，未到寝殿，远远见石板上落下一把镶玉短剑，心神恍惚。走上前去，颤抖着手拾起短剑，摸着其上熟悉的玉石，五指并拢又迅速张开，刹那间的空气仿佛被燃烧过，虚幻而缥缈。
女子凄美的声音似水如歌，由玉剑而出：
“凡哥，你回来了，是吧！我真开心我做到了，这是我从小到大做得最满意的一件事，你也完成了对我的许诺。凡哥，答应我一件事，若真忘不了我，就还藏在心中，把我的位置挪偏些，至少让自己的生活能够继续。凡哥，与你相知，三生之幸！”
“不！不！不！灵儿，灵儿！灵儿……”
男子哭得肝肠寸断，从此以后疯疯癫癫。
……
清水溪畔，有几块光滑的圆石，溪水不断冲刷圆石边上铜锈般的苔藓，一如既往，亘古不变。遥见几位瑶衣妇人蹲坐于其上，借着清澈见底的溪水浣衣。正直初夏，耳边蝉音不断，也就听不清那几位妇人的闲扯。两稚童在溪畔的田间打闹，稍大的是个女娃儿，略小的是男娃儿。“姐，等等我……”一稚童追逐着喊道。
急促的脚步声突兀响起，打破了这片闲逸。四五道人影快速地从山脚现出，皆一身瑶衫，其中一黑壮大汉嚷道：“瑶姑，看到唐古和一凡跑过来吗？”
瑶女望向这群男子，见他们厉色尽显，提心吊胆地回道：“两个时辰前从这里跑过。”
黑壮大汉听闻回话，转身走到一清瘦老者前，恭敬道：“李老，他们路过这里，这瑶姑也不敢骗我们的。”
清瘦老者点了点头，随即和众瑶汉离去了。
几位瑶妇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十里之外，两少年席地而卧。其中一少年似在梦呓：“……怎么又有那么大的……bug！”
“一凡，醒醒，醒醒！”
“好了，好了，起了。”
一凡搓了搓惺忪的睡眼，看到稍显健硕的唐古，看清那紧张的浓眉方脸，明白此时的处境，陡然提高了警惕。
“唐古，我睡了多久？”
“快点启程吧，边走边说。”
唐古早先就拾起了地上的两把木柄短剑，他将其中一柄较显古色的递给一凡，头也不回地往脚前的草坡滑下去。
一凡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钱，确定无恙后，准备跟上唐古。余光扫过刚被压倒的青草堆，犹豫片刻，用脚将那些被压倒的青草扶起来，旋即跟上唐古。
短暂的停留之后，两道人影又匆匆地闪现在这初夏的山野里。
一凡和唐古两人已在这人烟稀少的野地里跑了近两日。他们绕着河道跑，渴了喝清水，饿了摘蛇莓、嚼酸草，就算能抓到鱼也没时间去烤，食肉成为了一种奢望。
半个时辰之后，早先的几道人影出现在一凡与唐古躺过的草地上。为首者还是那一消瘦老者，轻薄单衫，其它几位都围着他。
“这两小崽子实在狡猾，一路上留下的蛛丝马迹少而又少。不过应该离开不久。继续追，定能追上他们，来时我以飞鸽传信给寨主，寨主定会派人封锁主要谷口，谅他们插翅也难飞。”
“可老村长，可否透露一下，为何夏一凡和唐古突然会砸死寨主的儿子钱少，他们无冤无仇的。我们虽然和他们不太熟，但若能明白其中原委，动起手来也能利索点，毕竟同在一个村里生活多年，回去还要向父老交代的。”
消瘦老者沉默片刻，道：“告诉你们也无妨。钱少前几日来此处，奉寨主之命收取粮食，我就陪他们一道去。路过唐古家木屋时，便进屋稍作停留，未曾想离开时钱少的一个重要宝物被唐古与夏一凡顺手牵羊偷走了。幸好钱少发现得及时，不曾走远就折返回来。哪晓得唐古夏一凡两人厚颜无耻，拒不承认。于是双方起了拳脚，钱少也是大意，竟被这两小崽子砸死了。即便唐古是村里的人，惹了如此祸事，谁也包庇不得。何况你们也当知晓寨主那护短脾性，不把唐古二人抓住，如何交差。”
“老村长，不太可……”旁边一须发浓密的黑衣大汉刚把话说到嘴边，瞅见老者那凌厉的眼神又收了回去。
“事不宜迟，继续追。”
几道人影离开半坡的草堆，顺着那若隐若现的泥道迅速晃过。
……
一凡和唐古皆着素色单衫，靠在松针树下，大口喘气。
“唐古，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
“前面就是谷口，我娘曾说，至谷口再行20里地就到南松镇地界，到了那里就算逃出升天了。
“唐古，我们真的要离开水边村吗？要不回去跟父老解释下，兴许不用逃了。”
“一凡，别傻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弄死的是谁，就算他只是伤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离开王姨留下的木屋，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就舍得吗，那可是我亲娘留下的，为了活命，再舍不得也得走。这王八的钱少，硬要抢我娘留给我的五光石。要不是我们多留了个心眼，还真被他强抢了。”
唐古见一凡的双手又哆嗦起来。安慰道：“一凡，别想了，那不是我们的错，谁晓得那木棍上还带铆钉。”
沉默片刻，唐古道：“再休息会儿吧，别想了。我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一凡闭上眼睛，忆起这两年水边村的生活。
两年前，十七岁的夏一凡初到此地，身为分文，无依无靠，语言又不通，仅靠山野中果草维持了数日。幸得王姨接济，后寄宿于木屋。唐古为王姨独子，与一凡同岁。两人关系愈加亲密。从此三人相依，其乐融融。王姨虽迁至僻壤，却出自书香之家。一凡视王姨亦母亦师，视唐古为亲兄弟。
两年后王姨染异症，不能治愈。数月之后病逝。
……
“唐古，你说谷口会不会被封了。”
“有可能，我们要小心些，如果真被封了，就绕到打铁坡，想办法滑下去，那条险路没几个人知晓。”
……
二人接近谷口，遥见邮亭下凶神恶煞的几位大汉，即刻隐下身形。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山寨里的人，要不试探一二。”一凡道。
“怎么试探，我去？”
“唐古，这不行，我们再等等，看看乡人过去是否被查问。”
“可这谷口出入的人就少，何况这傍晚酉时谁会来。”
就在他们小声对话之时，老村长带着他的人马也到了一里之外。
“不好，那坡脚的几道影子是不是老村长几人啊？”
“趴下，藏好，等待时机，从后坡绕回去。”唐古道。
“不行的，老村长那眼神犀利得很，藏不了。”
“跑吧，他们在坡脚，我们就爬到半坡上，从半坡后面跑回去。你记得我们来时的分岔路吗？我们分开跑，在打铁坡顶会和，如果亥时入夜你没等到我，就自己摸索下去。”
夏一凡的手再次哆嗦起来，唐古的手虽然不哆嗦，脸色却不见好，不晓得因为恐惧还是的因为奔波的劳碌。或许，两者都有。
“跑！”
两人不管不顾，拼了命爬上坡，张口嘴巴大口喘气，胸口一起一伏，一凡的手再顾不上哆嗦。
“在那！快追。”
“是他们，追！”
斜阳的余晖还能照拂这片山野，一场不对等的追逐战开启了。
到了分岔路口，唐古跑在前头先选择不利的左侧，很快不见了踪影，只能听到空旷山野的回音：“倘若只有一人活，记得……报仇！报仇！报仇！”
夏一凡理所当然选择了右侧。
大山里，唐古的回音掺杂着追踪者的喊叫。
追踪者与一凡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里以外，山野无人，这依稀的脚步声久久不能停下。
直至戌时，天色完全暗下来，猫头鹰的叫声才盖过了一凡的脚步声。
这意味着，追踪者暂时慢下来，亦或放弃了。
即便饥渴难耐，一凡还是继续往前，偶尔听懂他的嘀咕，好像是：“唐古，打铁坡见，我不晓得怎么为你报仇。……”
夜已黑，但乡人走惯了山路，还是能摸索到方向的。
……
亥时，打铁坡顶，一矮松针树后。
一凡半蹲于狗尾草堆上，借着树干的遮挡，四周观望。他很迫切要望见唐古的身影，却迟迟等不到。耳边是呼呼地夜风，虽是夏季，雨露渐重，加之两日疲惫奔逃，他瑟瑟发抖。
早已不知被蚊虫吵了多少红斑，被茅草划破几处伤口，一凡死死盯着远处模糊的树影，不知为何。树影随风摇曳，时而像极了某个人影，时而又像极了鬼怪。
亥时已过，一凡本应设法下坡，却迟迟不见启程，依旧隐于树后，湿了眼眶。
又过去半个时辰，一凡站了起来，一手抱住结实的松针树，将头探向陡坡侧面，估摸着下一棵树的距离与弹跳所需的力度。他决意启程。
打铁坡高险，如上苍之手生生截断了山乡和南松镇古道，乡人出山不得不绕远至瑶寨。
主要谷口被封锁，一凡冒险一试，若一着不慎，就会滑下去。撞到灌木丛还算幸运，若控制不了速度，错开中间的缓冲草木，能伤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未必见得有生命危险，但在这荒郊野外缺胳膊断腿与死无异。
一凡好不容易滑下了三十多丈，听到头上似有滚石落下，抬头一望，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块晃过身前，一凡提了下脚，躲过较近的一块。
难道坡顶有人，此时能是谁？唐古，追踪者，山人？
一凡又惧又喜，忐忑难安。注意到左侧有数根巨木，根深蒂固。索性抱扑过去。隐匿身形，静观其变。
半柱香未到，一个黑影借着草木的去力，缓缓滑下。其所采用的方式和一凡的如出一辙。
看清身影之后，一凡大喜。
“唐古，是你！”
唐古骇然，险些抱不住树木，但顷刻间松了口气。
“一凡，吓死我了。你也没事，太好了。”
……
卯时，两道衣衫单薄的少年身影出现在南松镇古道上。肩并着肩相互搀扶，迎向地平线上初升的红日。
(本章完)
宫中殿外一道蓝黄光影晃过，遮住了门庭，而后散去。门庭前突兀现出个俊俏男子，一脸茫然。男子环视四周，见是熟悉的场景，心中一喜，迈起步子跑向寝殿，未到寝殿，远远见石板上落下一把镶玉短剑，心神恍惚。走上前去，颤抖着手拾起短剑，摸着其上熟悉的玉石，五指并拢又迅速张开，刹那间的空气仿佛被燃烧过，虚幻而缥缈。
女子凄美的声音似水如歌，由玉剑而出：
“凡哥，你回来了，是吧！我真开心我做到了，这是我从小到大做得最满意的一件事，你也完成了对我的许诺。凡哥，答应我一件事，若真忘不了我，就还藏在心中，把我的位置挪偏些，至少让自己的生活能够继续。凡哥，与你相知，三生之幸！”
“不！不！不！灵儿，灵儿！灵儿……”
男子哭得肝肠寸断，从此以后疯疯癫癫。
……
清水溪畔，有几块光滑的圆石，溪水不断冲刷圆石边上铜锈般的苔藓，一如既往，亘古不变。遥见几位瑶衣妇人蹲坐于其上，借着清澈见底的溪水浣衣。正直初夏，耳边蝉音不断，也就听不清那几位妇人的闲扯。两稚童在溪畔的田间打闹，稍大的是个女娃儿，略小的是男娃儿。“姐，等等我……”一稚童追逐着喊道。
急促的脚步声突兀响起，打破了这片闲逸。四五道人影快速地从山脚现出，皆一身瑶衫，其中一黑壮大汉嚷道：“瑶姑，看到唐古和一凡跑过来吗？”
瑶女望向这群男子，见他们厉色尽显，提心吊胆地回道：“两个时辰前从这里跑过。”
黑壮大汉听闻回话，转身走到一清瘦老者前，恭敬道：“李老，他们路过这里，这瑶姑也不敢骗我们的。”
清瘦老者点了点头，随即和众瑶汉离去了。
几位瑶妇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十里之外，两少年席地而卧。其中一少年似在梦呓：“……怎么又有那么大的……bug！”
“一凡，醒醒，醒醒！”
“好了，好了，起了。”
一凡搓了搓惺忪的睡眼，看到稍显健硕的唐古，看清那紧张的浓眉方脸，明白此时的处境，陡然提高了警惕。
“唐古，我睡了多久？”
“快点启程吧，边走边说。”
唐古早先就拾起了地上的两把木柄短剑，他将其中一柄较显古色的递给一凡，头也不回地往脚前的草坡滑下去。
一凡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钱，确定无恙后，准备跟上唐古。余光扫过刚被压倒的青草堆，犹豫片刻，用脚将那些被压倒的青草扶起来，旋即跟上唐古。
短暂的停留之后，两道人影又匆匆地闪现在这初夏的山野里。
一凡和唐古两人已在这人烟稀少的野地里跑了近两日。他们绕着河道跑，渴了喝清水，饿了摘蛇莓、嚼酸草，就算能抓到鱼也没时间去烤，食肉成为了一种奢望。
半个时辰之后，早先的几道人影出现在一凡与唐古躺过的草地上。为首者还是那一消瘦老者，轻薄单衫，其它几位都围着他。
“这两小崽子实在狡猾，一路上留下的蛛丝马迹少而又少。不过应该离开不久。继续追，定能追上他们，来时我以飞鸽传信给寨主，寨主定会派人封锁主要谷口，谅他们插翅也难飞。”
“可老村长，可否透露一下，为何夏一凡和唐古突然会砸死寨主的儿子钱少，他们无冤无仇的。我们虽然和他们不太熟，但若能明白其中原委，动起手来也能利索点，毕竟同在一个村里生活多年，回去还要向父老交代的。”
消瘦老者沉默片刻，道：“告诉你们也无妨。钱少前几日来此处，奉寨主之命收取粮食，我就陪他们一道去。路过唐古家木屋时，便进屋稍作停留，未曾想离开时钱少的一个重要宝物被唐古与夏一凡顺手牵羊偷走了。幸好钱少发现得及时，不曾走远就折返回来。哪晓得唐古夏一凡两人厚颜无耻，拒不承认。于是双方起了拳脚，钱少也是大意，竟被这两小崽子砸死了。即便唐古是村里的人，惹了如此祸事，谁也包庇不得。何况你们也当知晓寨主那护短脾性，不把唐古二人抓住，如何交差。”
“老村长，不太可……”旁边一须发浓密的黑衣大汉刚把话说到嘴边，瞅见老者那凌厉的眼神又收了回去。
“事不宜迟，继续追。”
几道人影离开半坡的草堆，顺着那若隐若现的泥道迅速晃过。
……
一凡和唐古皆着素色单衫，靠在松针树下，大口喘气。
“唐古，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
“前面就是谷口，我娘曾说，至谷口再行20里地就到南松镇地界，到了那里就算逃出升天了。
“唐古，我们真的要离开水边村吗？要不回去跟父老解释下，兴许不用逃了。”
“一凡，别傻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弄死的是谁，就算他只是伤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离开王姨留下的木屋，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就舍得吗，那可是我亲娘留下的，为了活命，再舍不得也得走。这王八的钱少，硬要抢我娘留给我的五光石。要不是我们多留了个心眼，还真被他强抢了。”
唐古见一凡的双手又哆嗦起来。安慰道：“一凡，别想了，那不是我们的错，谁晓得那木棍上还带铆钉。”
沉默片刻，唐古道：“再休息会儿吧，别想了。我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一凡闭上眼睛，忆起这两年水边村的生活。
两年前，十七岁的夏一凡初到此地，身为分文，无依无靠，语言又不通，仅靠山野中果草维持了数日。幸得王姨接济，后寄宿于木屋。唐古为王姨独子，与一凡同岁。两人关系愈加亲密。从此三人相依，其乐融融。王姨虽迁至僻壤，却出自书香之家。一凡视王姨亦母亦师，视唐古为亲兄弟。
两年后王姨染异症，不能治愈。数月之后病逝。
……
“唐古，你说谷口会不会被封了。”
“有可能，我们要小心些，如果真被封了，就绕到打铁坡，想办法滑下去，那条险路没几个人知晓。”
……
二人接近谷口，遥见邮亭下凶神恶煞的几位大汉，即刻隐下身形。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山寨里的人，要不试探一二。”一凡道。
“怎么试探，我去？”
“唐古，这不行，我们再等等，看看乡人过去是否被查问。”
“可这谷口出入的人就少，何况这傍晚酉时谁会来。”
就在他们小声对话之时，老村长带着他的人马也到了一里之外。
“不好，那坡脚的几道影子是不是老村长几人啊？”
“趴下，藏好，等待时机，从后坡绕回去。”唐古道。
“不行的，老村长那眼神犀利得很，藏不了。”
“跑吧，他们在坡脚，我们就爬到半坡上，从半坡后面跑回去。你记得我们来时的分岔路吗？我们分开跑，在打铁坡顶会和，如果亥时入夜你没等到我，就自己摸索下去。”
夏一凡的手再次哆嗦起来，唐古的手虽然不哆嗦，脸色却不见好，不晓得因为恐惧还是的因为奔波的劳碌。或许，两者都有。
“跑！”
两人不管不顾，拼了命爬上坡，张口嘴巴大口喘气，胸口一起一伏，一凡的手再顾不上哆嗦。
“在那！快追。”
“是他们，追！”
斜阳的余晖还能照拂这片山野，一场不对等的追逐战开启了。
到了分岔路口，唐古跑在前头先选择不利的左侧，很快不见了踪影，只能听到空旷山野的回音：“倘若只有一人活，记得……报仇！报仇！报仇！”
夏一凡理所当然选择了右侧。
大山里，唐古的回音掺杂着追踪者的喊叫。
追踪者与一凡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里以外，山野无人，这依稀的脚步声久久不能停下。
直至戌时，天色完全暗下来，猫头鹰的叫声才盖过了一凡的脚步声。
这意味着，追踪者暂时慢下来，亦或放弃了。
即便饥渴难耐，一凡还是继续往前，偶尔听懂他的嘀咕，好像是：“唐古，打铁坡见，我不晓得怎么为你报仇。……”
夜已黑，但乡人走惯了山路，还是能摸索到方向的。
……
亥时，打铁坡顶，一矮松针树后。
一凡半蹲于狗尾草堆上，借着树干的遮挡，四周观望。他很迫切要望见唐古的身影，却迟迟等不到。耳边是呼呼地夜风，虽是夏季，雨露渐重，加之两日疲惫奔逃，他瑟瑟发抖。
早已不知被蚊虫吵了多少红斑，被茅草划破几处伤口，一凡死死盯着远处模糊的树影，不知为何。树影随风摇曳，时而像极了某个人影，时而又像极了鬼怪。
亥时已过，一凡本应设法下坡，却迟迟不见启程，依旧隐于树后，湿了眼眶。
又过去半个时辰，一凡站了起来，一手抱住结实的松针树，将头探向陡坡侧面，估摸着下一棵树的距离与弹跳所需的力度。他决意启程。
打铁坡高险，如上苍之手生生截断了山乡和南松镇古道，乡人出山不得不绕远至瑶寨。
主要谷口被封锁，一凡冒险一试，若一着不慎，就会滑下去。撞到灌木丛还算幸运，若控制不了速度，错开中间的缓冲草木，能伤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未必见得有生命危险，但在这荒郊野外缺胳膊断腿与死无异。
一凡好不容易滑下了三十多丈，听到头上似有滚石落下，抬头一望，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块晃过身前，一凡提了下脚，躲过较近的一块。
难道坡顶有人，此时能是谁？唐古，追踪者，山人？
一凡又惧又喜，忐忑难安。注意到左侧有数根巨木，根深蒂固。索性抱扑过去。隐匿身形，静观其变。
半柱香未到，一个黑影借着草木的去力，缓缓滑下。其所采用的方式和一凡的如出一辙。
看清身影之后，一凡大喜。
“唐古，是你！”
唐古骇然，险些抱不住树木，但顷刻间松了口气。
“一凡，吓死我了。你也没事，太好了。”
……
卯时，两道衣衫单薄的少年身影出现在南松镇古道上。肩并着肩相互搀扶，迎向地平线上初升的红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