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荒唐招数
丁桂香的脑袋猛然间大了起来，大成一一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正想着，听见门外有人喊：“陈方明在家吗？”
“在，在家呢！”躺在犯迷糊的陈方明忙擦下炕，走到了院子里，问，“谁呀？谁在外面。”
“是我，你三大爷。”
“三大爷你有事吗？”
门洞里露出了三大爷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说：“你单位领导把电话打到了村办公室，让传个话，说有急事要你赶紧回去。”
“啥事呀？”
“没说。”
“谢谢你了三大爷，进屋坐会儿吧。”
“不了，我还得回去值班呢。”三大爷说完，闪身走人了。
丁桂香走出来，犯起愁来，说：“你们领导也真是，星期天都不让人过安稳，老二这个样子，你走了咋办？”
“不走咋办？咱端着人家的饭碗，就得听人家管，电话都打来了，能不回去吗？”
“你回个电话，就说孩子病了，脱不开。”
“别你们娇气好不好？医生说了，不就是受了凉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方明进屋瞅了一眼，回来说：“这会儿睡着了，看上去好多了。”
“算了，你就回吧，我再去一趟黄仙姑。”
“你就别去弄些神神道道的事了，有个屁用啊？尽瞎折腾。”陈方明说完，进屋穿了衣服，推起自行车就往外走。
“走你的吧，嘴里不干不净的，冒犯了上仙没好果子啃。”丁桂香嘴里唧唧咕咕，一脸不痛快。
她进屋看了看陈作文，悄悄退出来，带上门出了屋。
一直到了快要天快黑的时候，她才从黄仙姑家里赶回来，进屋喊醒了儿子，让他快一点出来。
看上去陈作文比之前好了许多，精神头也足了，他懒洋洋走出来，问妈妈香干啥去了。
见妈妈没说话，又问：“我爸呢？”
丁桂香脸色阴沉，冷得吓人，说：“闭上你的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去，站到堂屋去！”
“干嘛呀？”
“让你站你就站！”
陈作文眨巴了眨巴眼，这才看到妈妈腋下竟然夹着一个纸人，白脸、长发、红裙、青裤，还穿了一双尖头的黑鞋子。
“妈，你这是干嘛呀？”陈作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丁桂香剜他一眼，咬着牙根说：“不让你说话偏不听，住嘴！”
“妈呀，我不是你亲生的吧？咋对我使阴招呢？”陈作文有点怵得慌，扭头就往西屋钻。
“你给我回来！”丁桂香命令道。
陈作文果然就被吓住了，回过头来，怯怯地问丁桂香：“你……你这是干嘛呀？”
“我是为你好！”
“你弄个纸人来，怪吓人的，还说为我好？”
丁桂香往前走了几步，小声说：“混小子，你身上不干净，这不是给你施招数嘛。”
“我洗过了，哪儿不干净了？”
“傻子，你就是个傻子！”丁桂香朝着女纸人瞟一眼，说，“你被冤孽沾了身，哪儿还是你呀？半个魂丢在了外头，能活着回来就不孬了。”
“妈呀，你又在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指给我看看，鬼在哪儿？在哪儿？”陈作文嘴上说得硬，头皮却一阵阵发麻。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来，可有人知道。”
“知道啥？”
“知道鬼是从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
“打阎王爷爷那儿来的，高人看得一清二楚！”
“你看到了？”
“是，我也看到了。”
“那你说，鬼长啥样？”
“啥样你就别管了，我这就给你撵走！”
陈作文隐约觉得妈妈知道了自己住进鬼屋的事儿，就问妈妈：“谁跟你说啥了吧？”
“不说我也知道。”
“肯定是老神婆说的，对吧？你可不能跟个牛鬼蛇神搅合在一块，说不定哪天就被打成黑四类了。”
“住嘴！”
“被我说中了吧？”
“你对我不敬可以，但不能对仙人不恭！”
“妈，你咋突然变得这么凶呀？”陈作文说着，抬脚迈进了门槛。
“站住！”丁桂香指了指水泥锅台那边，说，“转过身来，面朝着灶王，把眼睛闭上，快点！”
“妈来！这都改革开放了，你咋还敢搞这些四旧活动呢？万一被抓了，我们也跟着受牵连！”
“我问你，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这哪儿跟哪儿呀？简直荒唐！”
“你以为妈妈没见识是不是？别看我天天围着锅台转，可上头的政策看得一清二楚，至少没人敢再跳出来整人了。”
“那不是整人，是斗争！是批判！”
“那还不是一回事儿嘛！”丁桂香说着，走到了纸人跟前，不知道从哪儿拔出一根针，在纸人的双眼上比划着。
“妈呀，我告诉你吧，如今放开的是经济，不是迷信。”
“别说话！把眼睛也闭上，心里啥也别想，干干净净的，知道了吗？”丁桂香喝令道。
陈作文见妈妈过于认真，不敢跟她狡辩，只得乖乖闭上了眼睛，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被那个女纸人吸引了过去。
仔细那么一瞅，那小模样儿还真有点儿像自己梦见的那个女鬼。
那煞白的脸、那红艳艳的唇、那高挺的鼻梁，特别是那条红裙子，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是巧合吧？
陈作文害怕了，后背再度嘶嘶透起了凉风，他打一个寒噤，顿时尿意涟涟。
他不敢再盯着那个女纸人看，只得把视线转向了妈妈。
只见她一脸肃穆，有板有眼地忙活着，一只手抱起了女纸人，另一只手从灶台上拿起了一沓黄表纸，围着陈作文转起了圈。
黄表纸擦着陈作文的衣服，发出了嚓嚓嚓的声响，听上去阴森森、鬼兮兮，毛骨悚然。
偏偏这时候，丁桂香又开始念叨了起来：“天灵灵……地灵灵，孤魂游鬼快显形，快快离开我的儿，冤有头，债有主，无辜冒犯罪难当，冤孽冤孽你听着，如若不闪身，唤来天兵把你降……”
丁桂香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后，站定了。
她把手中的黄表纸折叠成了三角形，塞进了用绿彩纸扎成的褡裢里，小心翼翼套在了女纸人的脖子上。
陈作文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正想着，听见门外有人喊：“陈方明在家吗？”
“在，在家呢！”躺在犯迷糊的陈方明忙擦下炕，走到了院子里，问，“谁呀？谁在外面。”
“是我，你三大爷。”
“三大爷你有事吗？”
门洞里露出了三大爷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说：“你单位领导把电话打到了村办公室，让传个话，说有急事要你赶紧回去。”
“啥事呀？”
“没说。”
“谢谢你了三大爷，进屋坐会儿吧。”
“不了，我还得回去值班呢。”三大爷说完，闪身走人了。
丁桂香走出来，犯起愁来，说：“你们领导也真是，星期天都不让人过安稳，老二这个样子，你走了咋办？”
“不走咋办？咱端着人家的饭碗，就得听人家管，电话都打来了，能不回去吗？”
“你回个电话，就说孩子病了，脱不开。”
“别你们娇气好不好？医生说了，不就是受了凉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方明进屋瞅了一眼，回来说：“这会儿睡着了，看上去好多了。”
“算了，你就回吧，我再去一趟黄仙姑。”
“你就别去弄些神神道道的事了，有个屁用啊？尽瞎折腾。”陈方明说完，进屋穿了衣服，推起自行车就往外走。
“走你的吧，嘴里不干不净的，冒犯了上仙没好果子啃。”丁桂香嘴里唧唧咕咕，一脸不痛快。
她进屋看了看陈作文，悄悄退出来，带上门出了屋。
一直到了快要天快黑的时候，她才从黄仙姑家里赶回来，进屋喊醒了儿子，让他快一点出来。
看上去陈作文比之前好了许多，精神头也足了，他懒洋洋走出来，问妈妈香干啥去了。
见妈妈没说话，又问：“我爸呢？”
丁桂香脸色阴沉，冷得吓人，说：“闭上你的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去，站到堂屋去！”
“干嘛呀？”
“让你站你就站！”
陈作文眨巴了眨巴眼，这才看到妈妈腋下竟然夹着一个纸人，白脸、长发、红裙、青裤，还穿了一双尖头的黑鞋子。
“妈，你这是干嘛呀？”陈作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丁桂香剜他一眼，咬着牙根说：“不让你说话偏不听，住嘴！”
“妈呀，我不是你亲生的吧？咋对我使阴招呢？”陈作文有点怵得慌，扭头就往西屋钻。
“你给我回来！”丁桂香命令道。
陈作文果然就被吓住了，回过头来，怯怯地问丁桂香：“你……你这是干嘛呀？”
“我是为你好！”
“你弄个纸人来，怪吓人的，还说为我好？”
丁桂香往前走了几步，小声说：“混小子，你身上不干净，这不是给你施招数嘛。”
“我洗过了，哪儿不干净了？”
“傻子，你就是个傻子！”丁桂香朝着女纸人瞟一眼，说，“你被冤孽沾了身，哪儿还是你呀？半个魂丢在了外头，能活着回来就不孬了。”
“妈呀，你又在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指给我看看，鬼在哪儿？在哪儿？”陈作文嘴上说得硬，头皮却一阵阵发麻。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来，可有人知道。”
“知道啥？”
“知道鬼是从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
“打阎王爷爷那儿来的，高人看得一清二楚！”
“你看到了？”
“是，我也看到了。”
“那你说，鬼长啥样？”
“啥样你就别管了，我这就给你撵走！”
陈作文隐约觉得妈妈知道了自己住进鬼屋的事儿，就问妈妈：“谁跟你说啥了吧？”
“不说我也知道。”
“肯定是老神婆说的，对吧？你可不能跟个牛鬼蛇神搅合在一块，说不定哪天就被打成黑四类了。”
“住嘴！”
“被我说中了吧？”
“你对我不敬可以，但不能对仙人不恭！”
“妈，你咋突然变得这么凶呀？”陈作文说着，抬脚迈进了门槛。
“站住！”丁桂香指了指水泥锅台那边，说，“转过身来，面朝着灶王，把眼睛闭上，快点！”
“妈来！这都改革开放了，你咋还敢搞这些四旧活动呢？万一被抓了，我们也跟着受牵连！”
“我问你，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这哪儿跟哪儿呀？简直荒唐！”
“你以为妈妈没见识是不是？别看我天天围着锅台转，可上头的政策看得一清二楚，至少没人敢再跳出来整人了。”
“那不是整人，是斗争！是批判！”
“那还不是一回事儿嘛！”丁桂香说着，走到了纸人跟前，不知道从哪儿拔出一根针，在纸人的双眼上比划着。
“妈呀，我告诉你吧，如今放开的是经济，不是迷信。”
“别说话！把眼睛也闭上，心里啥也别想，干干净净的，知道了吗？”丁桂香喝令道。
陈作文见妈妈过于认真，不敢跟她狡辩，只得乖乖闭上了眼睛，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被那个女纸人吸引了过去。
仔细那么一瞅，那小模样儿还真有点儿像自己梦见的那个女鬼。
那煞白的脸、那红艳艳的唇、那高挺的鼻梁，特别是那条红裙子，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是巧合吧？
陈作文害怕了，后背再度嘶嘶透起了凉风，他打一个寒噤，顿时尿意涟涟。
他不敢再盯着那个女纸人看，只得把视线转向了妈妈。
只见她一脸肃穆，有板有眼地忙活着，一只手抱起了女纸人，另一只手从灶台上拿起了一沓黄表纸，围着陈作文转起了圈。
黄表纸擦着陈作文的衣服，发出了嚓嚓嚓的声响，听上去阴森森、鬼兮兮，毛骨悚然。
偏偏这时候，丁桂香又开始念叨了起来：“天灵灵……地灵灵，孤魂游鬼快显形，快快离开我的儿，冤有头，债有主，无辜冒犯罪难当，冤孽冤孽你听着，如若不闪身，唤来天兵把你降……”
丁桂香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后，站定了。
她把手中的黄表纸折叠成了三角形，塞进了用绿彩纸扎成的褡裢里，小心翼翼套在了女纸人的脖子上。
陈作文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浑身僵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