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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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 驾驶座的那几分钟

    在我没有来到这家公司成为东哥部下之前,东哥每次出去抽烟都会叫上房子。

    “会抽烟不?”这天东哥突然问我。

    我当然抽,然而当着这么多女生的面,还是想维护一下绅士的形象:“会……会一点,偶尔抽。”

    “走,抽烟去!”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命令式的语气令我不敢拒绝。

    来到楼道口,东哥掏出细细的南京递给我:“尝尝。”

    “有点甜。”我轻快地吐出一口烟雾,“话说东哥你咋不叫房子陪你抽了?”

    “这家伙,人不实在,顶烦他。”东哥说,“还是爱德华你好,一看就很老实,跟我一样。”

    “貌似现在老实这俩字,不是个褒义词啊!”我呵呵一笑。

    “呵呵。”东哥也呵呵一笑,他似乎有心事。

    “哥,你结婚了啊?”我注意到他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戒指。

    “是啊!”东哥举起左手端详着自己的戒指,“我女儿都五岁了。”

    “啧啧,可惜。”

    “可惜什么?”

    “咱们部门的这些老姑娘小姑娘们该有多伤心失望啊!”我打趣道。

    “我也觉得,唉!”想不到东哥居然也如此感叹,他当真了!

    抽了几支烟,摸几分钟鱼,很快又到了下班时间了,一天基本上也就算过去了,但属

    于自己的时间,属于自己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其实对于每个人来说,不管做的是何种工作,所付出的代价都是一样的,或者说,我们都是在拿生命中的一部分时间,换取金钱,只不过有的人,分分钟能换个几百万,而有的人,分分钟也才能换个几百分而已。

    我是后者。

    所谓的努力奋斗,不过是要让自己的时间更值钱。

    毕竟人生有限,能早一点将自己有限的时间兑换成赖以生存的金钱,便能早一点,决定自己的上层建筑,支配自己的人生,掌握自己的生活,从而让自己,活得更自由,更快乐。

    下班了。东哥说:“我载你!”

    于是我坐进了他那辆显得有些破旧的黑色大众里。

    “你知道吗?这辆车,是我老婆的。”东哥说。

    “你老婆真好。”我说。

    “呵呵。”东哥苦笑了一声。

    “怎么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说。

    “好。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我说,掏出了一包瓜子。

    东哥于是点着了一根烟,说起从前:

    我的初恋,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可是最后,我还是丢失了她。那时候,我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像你一样,刚刚踏入社会。工作了两年之后,我与朋友一起合伙开

    了家设计公司,但并不顺利,纵然我每日拼命工作到深夜,接到的生意还是寥寥无几,公司一直在赔钱,疲惫地回到出租屋里,初恋却还要撒娇耍性子,抱怨我没好好陪她。后来,我们吵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凶,终于有一天,她离开了我,是我提出的分手。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试图安慰他。

    东哥接着道:“一个月后她曾经回来找过我,但是,我拒绝了。一年后,我在一家面馆吃面,遇见了我现在的老婆,我对她一见钟情……”

    我见过东哥老婆的照片,我觉得,东哥的品味还是很容易满足的。要么,他就是受到失恋的打击太大了,所以一时冲动……

    “唉——”东哥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我怀疑,她在我吃的那碗面里下了药了。”

    嗯!我觉得他自己说的这个理由比我前面设想的那两个更有说服力。

    “我们在一起了。”东哥说,“一个月后,她怀孕了。于是我们准备结婚。”

    “你也太不小心了。”我说,但不知怎么滴,内心竟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小兴奋。

    “那时候我的公司刚刚倒闭,身无分文,但还是借钱,凑了彩礼和房子的首付。”东哥说。

    这就有点惨了。

    “结婚是好事啊!”我说,“哥,你看看,你现在房子车子妻子孩子都有了,事业也很不错,很顺利,这些都得感谢嫂子啊!你得感恩。”

    东哥点点头:“你说得对。但是你知道吗?我老婆生我女儿的时候,在产房里,我抓着她的手,你猜我说了什么?”

    “呃……我想想,你应该是说:老婆,你辛苦了,我爱你?”

    东哥摇摇头,沉默半晌,一声长叹,鼻孔里也窜出长长的两道烟雾:“我喊了我初恋的名字……”

    “哥,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我跟我老婆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了,其实我们互相都并不了解。”东哥说,“婚姻不是儿戏,是我太儿戏了。”

    “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珍惜当下的生活才是你该做的。才是我们该做的。”

    “你不懂,你没结过婚,你是不会懂的。”

    我当然不懂,别说结婚了,我连恋爱都没谈过,我连女孩子的无名指都没有触碰过。

    但是,我也知道,原来果然几乎每个已婚男人,心里都至少藏着两个女人的,娶了红致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哎呀!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谁会这么想不开去结婚啊哈哈哈!”我嬉皮笑脸道,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东哥铁青的脸色愠怒的眼神,赶紧闭了嘴。

    沉默了一会儿,东哥将烟头碾灭,发动了车子,问我:“最近有玩什么游戏吗?我看我们在公司玩手游,你从不参与啊!”

    “我这破手机,根本带不动好吗!端游倒是偶尔会玩玩枪战的。”我说。

    “走!去网吧,我们开几局!”东哥一脚油门,车子驶上熙熙攘攘的马路,路灯已经亮起,下班的人堵在路上,不同牌子不同价位车子的驾驶座的男人们抽着不同牌子不同价位的烟,各怀心事。

    “这……太晚回去,嫂子那里没事啊?”

    “有人说,下班后在车子里的这几分钟时间,才是属于自己的,他们宁愿坐在驾驶座里抽几支烟,听一听广播,也不想回到家里面对柴米油盐。”东哥感慨良多。

    我知道他肯定跟老婆吵架了,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忽然对婚姻产生了深深恐惧。

    我们坐在网吧里,联机打游戏。我教他没玩过的枪战,东哥开心地像个孩,端着枪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地图上乱换想要找到我,干掉我。

    熟悉地图的我悄无声息地摸到他背后,将步枪切换成武士刀,对着他的背影一刀砍下……

    东哥的脸上又不好看了……

    我们重新开了一局,在虚拟的游戏里,我们都快乐地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