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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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乌家戏班

    青莲左手托腮斜眼看天,右手夹着烟蒂抽烟。十几分钟魂游天外,听到牛棚方向有动静传来。偏过头斜着眼望去,见一只特大号老鼠正在吃鸡腿上碎肉。那是雅儿吃剩下的,被他随手丢在那里。心中不禁腹诽,这是什么世道,老鼠都这么色?也许鼠哥感觉到有人喷自己,竟然抬起鼠眼。两位隔空对视,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鼠哥决定无视他,低头继续啃鸡腿骨。

    确认过眼神儿,青莲来了兴趣,潇洒的吐个烟圈,又吐出个烟棍儿,烟棍插在烟圈里。丢下烟头儿抬脚踩灭,拍拍手上灰尘,决定开始练功。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已经马放南山好几天了,实在不应该!假惺惺自责一番,决定先温习隔空取物术。此为道家七十二术之一,就是你伸伸手,别人口袋里的钱包自动飞到你手里。科学上归为特异功能,给出的解释是通过强大的精神意念,调整脑电波与要取的东西形成磁场共振...

    屏气凝神炁运丹田三周天,左手变幻三十六天罡法印,默念罡气咒:坐镇天罡,随罡四方,春居震位,夏占火方,秋临兑位,冬位子乡,祖气四生,辅气随罡,斗随时转,气旋魁罡,正取为阴,背取为阳,取气之法,坐向其方,玄目而赤,二气翱翔,自天而下,气随心扬。

    右手掐剑指,压低声音道:吾奉道德天尊,急急如律令。把精力高度集中,剑指倒转一周手心向上,冲着鼠哥猛的勾下手。正津津有味啃骨头的鼠哥飞了过来,被一把攥在手里。青莲警惕看堂屋方向,仔细聆听一阵,除了哗哗水声并无异常。

    满意点点头,温柔安抚惊慌失措的鼠哥。起身把穿钉穿在铁门栓上,拿个一次性杯子去缸里舀半杯水,来到桌旁重新坐下,把水杯放桌子上。摇头晃脑考虑一会儿,决定修炼役兽术。也是道家七十二术之一,奴役动物为己所用,一般用来探路。譬如说要去某个凶宅捉鬼,先奴役蛇虫鼠蚁探路,试探下厉鬼是不是狠角色。又譬如说盗墓倒斗,奴役一只兔子先下盗洞,兔子不死人再下去。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役万灵符,道炁运转默念役万灵咒:干玉辟毒,振适罗灵,八仙秉钺,上帝王灵,太玄落景,七神冲庭,黄真耀角,焕掷火铃,紫文玉字,四景开明,九天六天,四天之精,吾佩真符,役使万灵,上升三境,去合帝城,吾奉灵宝天尊,急急如律令。

    道符燃烧刹那丢在水杯里,符燃尽符水呈金黄色。掐住拼命挣扎的鼠头,摁在水杯里灌水。待它喝饱了,把水杯丢到牛槽里,把老鼠放在桌子上。此刻杰瑞哥没了刚才挣扎,乖宝宝一样趴窝在那。青莲满意颔首,指甲划破左手食指,挤出血点在老鼠脑袋上,印出血指印。待指印消失,掐役兽手印,缓缓向前移动。

    几次试验后,老鼠终于随着手势而动。就像操控玩具车,右手剑指为遥控器,让鼠哥往东它绝不往西。这个小游戏虽然无聊,却陪伴他十几年,是他在青松观最喜欢的娱乐节目。

    鼠哥在遥控指挥下跳下桌子,跑到堂屋门口。爬上门槛,沿着门框往上爬,最后来到门梁上。门上窗户有玻璃烂了个洞,它从那里钻了进去...

    “老鼠...老鼠,救命啊”。杀猪般嚎叫响起,一阵噼里啪啦。一分钟后门栓掉落,木门从里面打开,雅儿裹着羽绒服光着脚丫跑出来。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抓着他肩膀使劲晃,大呼小叫着:“老鼠老鼠,快去抓老鼠啊”。

    青莲纹丝不动,几句诗闪过脑海: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春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几个呼吸后,天地间一片宁静,高分贝绵长而尖锐的叫声响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啪”,戛然而止!堂屋木门再次关上,门栓重新插上。

    鼠哥跳到桌子上,两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大眼瞪小眼。慢慢拿出青莲镜,实在搞不明白镜中人的右脸上,为什么多了四个鲜红指印?

    一阵恍惚后,青莲腾一下跳起来,先向着堂屋方向喊了句“雅儿放心,我非把这个色耗子大卸八块不可”。然后指着桌子上痴呆的鼠哥破口大骂:“好你个杀千刀的孽障,竟敢冒犯雅儿姐姐,鼠胆包天啊你!纳命来...”

    这位像疯了一样,满院子制造噪音。一通鸡飞狗跳,拎起地上凳子,扯着嗓门喊道:“看你还往哪里逃,道爷砸不死你?”。话音落凳子砸在桌子上,砰砰作响。鼠哥一双贼眼依旧盯着他,像看神经病似的。

    砸几下意思意思,抓起它来到牛棚里,压低声音说了句“逃命去吧”,胳膊抡圆两圈画条完美抛物线,送鼠哥离开。屁颠屁颠来到堂屋门前邀功:“没事了雅儿,那该死的老鼠被我砸的脑浆迸裂,前往西方极乐世界而玩...去了”。

    气急败坏的咆哮传来:张青莲你死定了,姑奶奶非

    把你眼珠子抠下来当球儿踩不可!

    这屎盆子扣的,青莲跳脚叫起撞天屈:“我这招谁惹谁了,比杨乃武都冤啊!老鼠出没关我啥事?是你让抓老鼠,我闭着眼怎么抓啊,就算是瞎猫也只能逮住死耗子呀...”

    门缝里飞出一瓢水,把他的话泼进肚子里。刚想解释什么,又是一瓢水...揉揉湿漉漉的脸,讪讪闭上嘴,慢慢来到桌边坐下,再次手托腮斜眼看天。心说这一巴掌挨的太冤了,那位还裹着羽绒服呢,偷鸡未成折把米呀...

    北风呼啸严寒来到,看看手表夜里十一点。看看天空,依稀几颗星。看看屋门,依然一条门缝。看看身上,道袍薄如纸!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这姑奶奶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冻死张某人啊!摇头晃脑哼起黄梅调: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曲高和寡之际,天空飘来伴奏声,是大锣、小锣、扁形圆鼓三种打击乐器。这是?黄梅戏三打七唱?正疑惑间,依稀听到唱戏声。初闻声若蚊蝇,再听惨惨戚戚:她她她,伤心辞汉主...她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绿纱窗,不思量...

    这是黄梅戏汉宫秋?青莲腾一下站起,屏气凝神侧耳倾听。调调越来越清晰,正是马致远的破幽梦孤雁汉宫秋,元曲四大悲剧之一。声音凄凉凄惨,如泣如诉动人心魄,令人不禁悲从心来,很快沉溺在那段悲伤的故事里。昭君出塞,灞桥送别,汉元帝投水...

    仿佛被戏曲召唤,不自觉挪到脚步向铁门方向走。五步之后,胸口一阵清凉,大脑瞬间清明。阴阳印的阴鱼,再次清明了他的道心。青莲脊背发凉,暗道好厉害的鬼,只凭声音就能控制心神,支配他的行动。

    正目瞪口呆间,堂屋木门打开,林雅儿行尸走肉般向铁门走去,从他身边走过视若无物。她目光呆滞面无表情,青莲觉得不对劲,挡在她身前呼喊她的名字。可无论如何喊,她都不应声。不祥预感再次涌上心头,确定她在屋里也受到了影响,也被鬼迷心窍了。于是当机立断拿出镇魂符贴在她身上,然而只是稍微停顿一下,她便再次迈开双腿。

    镇魂符都没用?好厉害啊!青莲心急如焚,伸手扣住她的胳膊。依旧没有用,她压根儿不理会,像牛一样被牵着鼻子走。青莲怕伤着她,赶紧松开手,看着她背影一筹莫展。直到她走到铁门附近,青莲暗啐一口骂句脏话,几个大步追上来,双手一挥把她抗在肩膀上。

    正准备转身回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弯腰透过暗锁窗看去,不由得倒吸口冷气。一道道身影从眼前闪过,正是他的那些队友。看来他们也中招了,青莲眉头瞬间拧成疙瘩。这下不好办了,如果不管他们,明天肯定会多六具尸体。如果管他们,就会把自己和雅儿陷入险地。搞的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内心越来越纠结,火气也越积越多。到了一定程度终于爆发,一脚踹飞那锈迹斑斑的角门,气呼呼走出大门。

    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他们的生死可以视若无睹,但胸中这口恶气必须出。鬼将买道士的命,还有比这更打脸的事吗?这位暴脾气一上来,那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暗道鬼将你不是要买命吗,道爷非把对台戏唱足不可。老道说到对,尽最大努力救下所有人,让那瘪犊子竹篮打水一场空!打定主意救下今晚应劫六人,然后杀掉鬼将派来的厉鬼,让那孙子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脸给他打肿喽!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他们状态和雅儿一模一样,一个个迟眉钝眼如木雕泥塑,提线木偶般迈着步伐,成群结队向村外走去。不时还有人从院子里出来,浩浩荡荡一大群。抗在肩头的雅儿很不老实,双脚有节奏踢他后腰。搞的他烦不胜烦,变幻姿势来个公主抱,手臂箍住那双不老实的腿。

    等出了村口,眼角余光扫视人群,三十六人无一请假。放眼望向远方,看到远处田野有火光,戏词也越来越清晰。人群的去向,就是那处火光。青莲暗骂鬼将祖宗十八代,不理阴阳印的频频示警,硬着头皮跟随大队行动。

    火光越来越近,终于看清庐山真面目。四米见方一米高木板搭成的戏台子,上面是两米多高的戏棚,顶梁柱上雕刻一副对联。上联:嗟叹嚎啕哽咽喉;下联:泪洒江河流满海;横批:欢迎捧场。青莲被气乐了,这都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这哪里是戏棚,分明办丧事的灵棚。

    灵棚东西各坐四个人,手拿着二胡、笙、锣鼓等民俗乐器。往他们脸上看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八人身穿寿衣,苍白如纸的脸,脸颊两团夸张的腮红,黑白分明的眼...和张小六子一个品种,都是陪葬的纸人。冷笑逐渐浮上嘴角,眼前搞事儿的厉鬼,自带八名喽啰兵啊!电线杆儿上晒衣服,好大的架子!

    再看戏台前方观众席,放着六排太师椅,每排六个。椅子背挡上贴着纸条,走进一看竟然是队员的名字。这场面有点儿像慰问演出,只不过招待条件儿寒酸了些,为什么不准备茶水甜点?既然选择装x,为什么不装的尽善尽美?

    青莲暗自腹诽,撇撇嘴找到他和雅儿的位子。还挺意外的,竟然是第一排正中央。厉鬼给了他足够的尊重,把c位留给他了!吐吐舌头先把雅儿放在她座位上,然后昂首挺胸入座。像旧社会大爷,躺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儿。

    一个萝卜一个坑,众人各就各位。再次查看雅儿的情况,还是一副老年痴呆表情。无奈摇头放眼四周,也都是这个德行。这场面众人皆醉我独醒,优越感油然而生,每个汗毛孔都透着舒坦!

    伴随着一声锣响,好戏开场了。仿佛是个信号,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先是一阵瞠目结舌,然后大惊小怪,渐渐的人声鼎沸,犹如春雨过后的蛤蟆坑。他们互相追问怎么回事,前一刻还在被窝儿会周公,咋莫名其妙跑在这了?没有人回答他们,青莲也不想多费唇舌。倒是雅儿表现的很淡定,肩膀往他这儿靠靠,一句话也没说。

    队员们继续吵吵,却也知道静观其变。都是花花肠子一大堆的人,虽然如坐针毡,却都在等待别人先站起来试水。

    锣声再次响起,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青莲觉察到身边有动静,坐在她右侧的年轻女人慢慢站起身,在众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上戏台子。

    扭头看看椅子上的名字,写着冯程程三字,名字眼熟儿。仔细回忆一下,脑海中闪出她的资料。二十五岁的单身女,在一家报社做记者。看她那精神状态,以及那分毫不差的步子,当即确定她被鬼上身了。与她一起上台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叫作蒋文斌,四十六岁,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

    两人上台站定,先是向人群鞠躬。冯程程做开场白,声音异常冰冷:“蜀中梨园乌家班路过贵宝地,特开戏台献丑。还请老少爷们不吝赐教,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废话不说好戏开演,请大家欣赏传统剧目,小寡妇上坟”。

    话音落众人面面相觑,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青莲也暗自嘀咕,这是唱哪出,开联欢晚会吗?

    敲锣打鼓伴奏起,戏台上异变突生。本来木楞呆滞的蒋文斌,突然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烟熏火燎的大黄牙,发出阵阵桀桀怪笑,看的人毛骨悚然。只见他慢慢抬起左手,无名指、食指并拢,弯成钩子扣在左眼上。也就几个呼吸间,一股鲜血顺着他脸颊淌下。

    人群一阵哗然,胆小的更是紧闭双眼。台上蒋文斌诡笑更甚,突然一道血箭射出,向众人摊开手掌,展示那颗血淋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他左眼血肉模糊,眼眶汩汩冒血。

    哎呦我的妈!青莲也呆住了,心说你们是在拍色戒吗,都假戏真做了啊?人群一片人声鼎沸,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也不知谁喊一声“快跑啊”,骚动再次形成。然后很快有人回应,“站不起来了救命啊”。鬼哭狼嚎此起彼伏,有的甚至被吓的尿裤子。

    青莲满脸鄙夷,被吵吵声烦的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大吼一声:“都别吵吵了,不想看闭上眼。有啥好怕的,就当看免费的恐怖电影啊”。

    这一嗓子犹如平地一声炸雷,吵吵声渐渐低了下来。雅儿紧紧抓住他的袖子,颤抖着嘴唇压低声音说:“我的两条腿好像失去了知觉,动不了啦”

    青莲闻言低下头,没发现异常。寻思着她是不是吓的腿软了,也试探着活动双腿。还真像她说的那样,下半身没了知觉,就像得了半身不遂瘫痪了。略一思索便心知肚明,这是鬼束缚,用意念束缚人的行动,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点穴。既然找到病根儿,对症下药即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作为雅儿依赖的主心骨,不能表现出丝毫惊慌。于是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微笑着安慰她:“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别在意。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有事”。

    一通不痛不痒的安抚,雅儿慢慢镇定下来。毕竟是京都第一商业帝国的掌舵人,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青莲满意颔首,再次给她一个安心眼神儿,然后暗自运转丹田道炁,右手变幻三十路天罡手印,默念天罡破茧咒:元享利贞,浩荡神君,日月运用,灿烂光精,普照三界,星斗齐并,天罡正气,散荡妖氛,九凤破秽,破茧回明,魁转罡星,尊璃哼啅,吾奉灵宝天尊,急急如律令。

    霸道的罡气由丹田出,沿着七经八脉涌遍全身。试探着抬脚离地面,随即慢慢放下。由于有猪队友在拖后腿,他不敢贸然出手,选择按兵不动,寻觅一击必杀的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