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 章 一分为二
我决定还是回升子山养病，既然是无法逃脱的宿命，那就不要再刻意去逃避了，多累呀。不管怎么说，我对升子山的眷念多于恐惧，外面的山水我也看多了，不过如此。
也是奇怪，经历了各种劫难，我居然对升子山的夜晚不再那么害怕了。以前的我，看山不是山，是鬼怪藏身的地方；看水也不是水，水里会冒出找替身的水鬼。如今的我，几次鬼门关里路过，阎王爷那里也混了个脸熟，知道自己还有些时日才会去报到，倒也心安了些。
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大的质变，升子山始终保持着原来的习惯和思维，这也难怪，年轻的有想法的都飞走了，留下的老弱病残也没有力气搅动这千百年的旧俗，仅存的几个如同龙哥一样的青壮年，压根也没有心思想改变什么。大家不过照旧过日子罢了。
龙哥对于我这次的返乡，没有以前那么热切了。不过，听说在我病重期间，他是帮我祈福最殷勤的一个。除了要他爷爷帮我用梅山术招魂以外，还到观音菩萨面前许愿。这些他都没有告诉我，是家里人和我说起的。我听了，也就没说什么。我能够说什么呢？家人看出了我的顾虑，告诉我说，他那个被扔在家里的孩子，被他姐姐带去抚养了。
又是姐姐，什么都是姐姐的事情。我心里突然很不舒服，是他姐姐要他干出糊涂事吗？怎么姐姐们要承担这么多本该是弟弟的责任？是弟弟的肩膀不够硬，还是姐姐的母爱在泛滥？不过，这些牢骚，我没有办法说出口，我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在家里养病的日子很无聊。原本想自己可以看书来打发无聊的日子，结果发现，人一旦懈怠下来，就会越来越懒，越来越无聊，越无聊人就会胡思乱想。其实人都是很孤独的，没有人能够真正地设身处地，所谓的大公无私和奉献，也不过是在特定的环境里激起的某个时期的特质，人的骨子里都是自私、贪婪和愚昧无知的。后天的学习和见识可以盖过这种与生俱来的的劣根性。一旦到了适合情绪滋长的土壤，照样生根发芽。文明和愚昧不过一墙之隔的邻居。愚昧在屋子里待久了，就想爬出墙去透透气，换了身马甲回来，就叫文明。
我觉得我自己的现状就是这样，很想如断了线的风筝飞走了，却总是被扯回原地，没有线的风筝也没有能够飞多高，凭借好风送山青云，也是没有根基，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又回来了，线的另一头，还是栓在这个叫做升子山的地方。
我突然理解龙哥为什么会困在升子山不出去的原因了。他也去过广州，想在那个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地方淘金，结果灰头灰脸回家了，觉得还是升子山的山和水滋养自己的灵魂。固执如我，每次回家，不也是离魂症一般，各种水土不服吗？
只是这日子，过得太过于寡淡了点。需要加点味精耗油之类的调味品，才能提神。龙哥充其量也不过就是炒菜用的油一样，还无法提味。何况想到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我就只想把他格式化了。
可是龙哥不这样想，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样每天都来陪我聊聊天，坐坐。看我不欢迎的脸色，不多说什么，就好比来我这里点卯一样。
“我没有工资发你，不需要来报到哈。”终于，我忍耐不住了。
龙哥笑笑，也不反驳。
看我脸色和悦了点，就问我：“你在照片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顿时变了脸色，这事情是我血的教训，我自己只想永远尘封在心里，这个愣头青，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自己找骂节奏吗？
“别生气，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你这次来势汹汹的病肯定有原因的。”龙哥不紧不慢地说，我反倒没有了脾气，不是，我没有了脾脏还是有脾气。
“世界上真的有鬼，有报应吗？”我把自己心里积压了许久的疑问发泄了出来。话问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有没有鬼，我不是比龙哥更清楚吗？我经历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又怎么可以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秋满爷的事情你忘记了？”龙哥反问我一句。我确实忘记了，我只要一离开升子山，这些在升子山发生过的光怪陆离的事情，就会有选择性地从我脑海里消失，何况我刚刚动了大手术，动过全身麻醉，很多孩童的记忆真的没有了。
“秋满爷？”这个名字一下子激活了我沉睡的细胞，养病这寡淡的白开水一样的日子，我需要来点耗油调调味道，才能把这杯白开水变得有点味道。
其实，在升子山，有老鼠娘这种靠蛊毒为生的巫婆，也有背山爷这样救死扶伤的巫医，更有秋满爷这样半人半狼的祸害，才让升子山在方圆几十里里闪闪发亮，不管是救活了人，还是害死了人，都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信号和波浪，信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连小偷都知道，来升子山发财要小心，不小心会掉进蛊毒之海，那样得不偿失。这样也好，少了点麻烦，可见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巫婆老鼠娘也成了升子山另类的护身符。
我对秋满爷的前世今生也算略知一二了，内心里总觉得那个祸害，就该在念间永远赎罪，最好不要再转世轮回，成为世世代代的祸害。可是旧的祸害走了，新祸害又产生了，分分钟把简单事情搞得复杂化，让人身累心累。
有了这份认知，我对老鼠娘的偏见也少了很多，想起她成为巫婆的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孤单和伤感。至少，她内心里背负的那些往事，和她无人养老送终的凄凉，让她不得不苟延残喘在这个世界上，也只能如此生存的方式了。
那么，我又是谁？谁又是我？我在升子山出生成长，长大后云游四方，我痛恨升子山的愚昧，又离不开这个生养我的地方，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复杂结晶体？我看着窗外那些黑洞洞的外面，没有一丝光亮，就如同我的内心，看不到一点希望。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吗？
也是奇怪，经历了各种劫难，我居然对升子山的夜晚不再那么害怕了。以前的我，看山不是山，是鬼怪藏身的地方；看水也不是水，水里会冒出找替身的水鬼。如今的我，几次鬼门关里路过，阎王爷那里也混了个脸熟，知道自己还有些时日才会去报到，倒也心安了些。
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大的质变，升子山始终保持着原来的习惯和思维，这也难怪，年轻的有想法的都飞走了，留下的老弱病残也没有力气搅动这千百年的旧俗，仅存的几个如同龙哥一样的青壮年，压根也没有心思想改变什么。大家不过照旧过日子罢了。
龙哥对于我这次的返乡，没有以前那么热切了。不过，听说在我病重期间，他是帮我祈福最殷勤的一个。除了要他爷爷帮我用梅山术招魂以外，还到观音菩萨面前许愿。这些他都没有告诉我，是家里人和我说起的。我听了，也就没说什么。我能够说什么呢？家人看出了我的顾虑，告诉我说，他那个被扔在家里的孩子，被他姐姐带去抚养了。
又是姐姐，什么都是姐姐的事情。我心里突然很不舒服，是他姐姐要他干出糊涂事吗？怎么姐姐们要承担这么多本该是弟弟的责任？是弟弟的肩膀不够硬，还是姐姐的母爱在泛滥？不过，这些牢骚，我没有办法说出口，我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在家里养病的日子很无聊。原本想自己可以看书来打发无聊的日子，结果发现，人一旦懈怠下来，就会越来越懒，越来越无聊，越无聊人就会胡思乱想。其实人都是很孤独的，没有人能够真正地设身处地，所谓的大公无私和奉献，也不过是在特定的环境里激起的某个时期的特质，人的骨子里都是自私、贪婪和愚昧无知的。后天的学习和见识可以盖过这种与生俱来的的劣根性。一旦到了适合情绪滋长的土壤，照样生根发芽。文明和愚昧不过一墙之隔的邻居。愚昧在屋子里待久了，就想爬出墙去透透气，换了身马甲回来，就叫文明。
我觉得我自己的现状就是这样，很想如断了线的风筝飞走了，却总是被扯回原地，没有线的风筝也没有能够飞多高，凭借好风送山青云，也是没有根基，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又回来了，线的另一头，还是栓在这个叫做升子山的地方。
我突然理解龙哥为什么会困在升子山不出去的原因了。他也去过广州，想在那个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地方淘金，结果灰头灰脸回家了，觉得还是升子山的山和水滋养自己的灵魂。固执如我，每次回家，不也是离魂症一般，各种水土不服吗？
只是这日子，过得太过于寡淡了点。需要加点味精耗油之类的调味品，才能提神。龙哥充其量也不过就是炒菜用的油一样，还无法提味。何况想到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我就只想把他格式化了。
可是龙哥不这样想，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样每天都来陪我聊聊天，坐坐。看我不欢迎的脸色，不多说什么，就好比来我这里点卯一样。
“我没有工资发你，不需要来报到哈。”终于，我忍耐不住了。
龙哥笑笑，也不反驳。
看我脸色和悦了点，就问我：“你在照片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顿时变了脸色，这事情是我血的教训，我自己只想永远尘封在心里，这个愣头青，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自己找骂节奏吗？
“别生气，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你这次来势汹汹的病肯定有原因的。”龙哥不紧不慢地说，我反倒没有了脾气，不是，我没有了脾脏还是有脾气。
“世界上真的有鬼，有报应吗？”我把自己心里积压了许久的疑问发泄了出来。话问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有没有鬼，我不是比龙哥更清楚吗？我经历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又怎么可以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秋满爷的事情你忘记了？”龙哥反问我一句。我确实忘记了，我只要一离开升子山，这些在升子山发生过的光怪陆离的事情，就会有选择性地从我脑海里消失，何况我刚刚动了大手术，动过全身麻醉，很多孩童的记忆真的没有了。
“秋满爷？”这个名字一下子激活了我沉睡的细胞，养病这寡淡的白开水一样的日子，我需要来点耗油调调味道，才能把这杯白开水变得有点味道。
其实，在升子山，有老鼠娘这种靠蛊毒为生的巫婆，也有背山爷这样救死扶伤的巫医，更有秋满爷这样半人半狼的祸害，才让升子山在方圆几十里里闪闪发亮，不管是救活了人，还是害死了人，都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信号和波浪，信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连小偷都知道，来升子山发财要小心，不小心会掉进蛊毒之海，那样得不偿失。这样也好，少了点麻烦，可见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巫婆老鼠娘也成了升子山另类的护身符。
我对秋满爷的前世今生也算略知一二了，内心里总觉得那个祸害，就该在念间永远赎罪，最好不要再转世轮回，成为世世代代的祸害。可是旧的祸害走了，新祸害又产生了，分分钟把简单事情搞得复杂化，让人身累心累。
有了这份认知，我对老鼠娘的偏见也少了很多，想起她成为巫婆的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孤单和伤感。至少，她内心里背负的那些往事，和她无人养老送终的凄凉，让她不得不苟延残喘在这个世界上，也只能如此生存的方式了。
那么，我又是谁？谁又是我？我在升子山出生成长，长大后云游四方，我痛恨升子山的愚昧，又离不开这个生养我的地方，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复杂结晶体？我看着窗外那些黑洞洞的外面，没有一丝光亮，就如同我的内心，看不到一点希望。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