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访洛里亚斯（七）
“利欧，是这里没错吧。”
普拉缇此刻正站在一丛全数向她倾倒的植株前，她转过身，眼前这棵乔木有一半的面积被腐蚀得面目全非，一旁的利欧点头默认。
一行人南下进入森林后，几乎没有绕路地笔直到达这个地方，路途也没有遭遇任何危险。利欧再次感叹探索魔法师的实力。自从进入森林后，四处传来的魔素感知让他浑然摸不着方向，但那两人的步伐始终坚定如一。
“确实，这是蜥蜴人会做的标记，那么就先等菲琪那边结束吧。”普拉缇向回走。
她所迈向的那一片土地，有着被大肆翻动过的痕迹。在那之后应该是被史莱姆善后了一阵，那些翘起的土壤部分都融在了一起。
梅可茵伫立在这片土地前，只见她轻闭着眼，张开平举的双手，斗篷被臂膀刮开。在她面前，光之精灵造就了一片仙境——
无数的金色光粒舞动在土地的每一隅，如果让人做出评价，那应该是这片土地正在神圣且无质量衰减地分解。其中，多数光粒仿佛蒸气般，从地表散发、化作条条盘龙冉冉升起；有些粒子不会飞翔，它们模仿着跳蚤，跳至彼方，或是巴结到枝叶上，寻找能够进一步飞升的空间。当它们寻至树尖末梢，便腾空而起，仿佛修成正果般，融于蒸气的潮流；还有的如同水黾般在水面滑行，勾出无数弧线；又有少许在失魂落魄地缓降，似乎遭到了驱逐，最终消散于土壤间，祈祷转生。完成了使命后，这些粒子均在一定高度、齐刷刷地于虚空消逝。
这幅引人入胜的光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最后一批光粒消失殆尽后，梅可茵睁开双眼，双手握拳、收回斗篷里。她从踩着的那块凸起的岩石上跳下来，面向静静在旁边等候的普拉缇。
“除了史莱姆的痕迹外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物了，非常抱歉，凭我的拙劣技法最多只能追溯到三天以前。”梅可茵闭眼、向她微微欠身。一旁的利欧则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就是追溯现象的魔法…
根据普拉缇的解释，梅可茵使用的是探索魔法师深谙的、名为‘万象归原’的土属性魔法。该魔法能够追溯施法空间、一定时限内曾发生的魔法现象，追溯的时限取决于施法者的能力。对于一般的探索魔法师来说是两天，不过利欧在感叹梅可茵的不一般之前，他对这种魔法本身的存在和其引发的现象更加惊叹不已。
其实斯拉恭早在案发当晚就对遗体施加了这种魔法，但没能追溯到任何魔法现象。依旧将死因归结为魔法的原因，一是确实发现了魔法痕迹，二是现象仅涉及凭依体自身的若拉型魔法，可能超越了‘万象归原’所能追溯的范畴，或者说现象本身超出了人类的理解。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菲琪。”普拉缇出手制止，然后陷入思考。她的右脚尖有规律地点在脚下的湿地上。
利欧觉得，此处应该没有脱离探查守卫的监视范围。探查守卫的原理是在月亮合成石中附加名为“风之眼”的混合型风属性魔法。作为魔导具的宝石将其效果提升至能获取一里半径以内的视野——当然只有施术者能够看到，同时大幅度延长魔法的有效期——目前探查守卫的有效期为36天。但它只是起到部分监视的作用，不可能掌控森林全局，更何况平均每平方公里仅放置一只，视野死角更是辽阔。因此普拉缇才会提出亲自来访，不过现在看来，她似乎别有用心。
“就算在可能的施法地点追溯也不行吗，说到底都还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施法地点。不过另外一点倒是确定了，做出那种痕迹的蜥蜴人不在此处，不过这里迟早会成为它们的地盘，能预先做出这样的布告还算聪明。”她微微点头道，“那我们就继续深入吧。”——并且轻松自在地做出前进指示。
“哦对了，利欧，以防万一我想问你，你下得了杀手吗？”普拉缇忽然停住，她转过来以严肃目光投向利欧。
利欧虽然曾是冒险者，但长达三年的温室陶冶出了他如今一副温和的模样，甚至对植物都有着莫名的关怀。很难保证当年凛然的杀气依旧健在，但是——
“神殿并没有明文限制在国家外的杀伤行为，所以凶恶的家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利欧依旧是以往那般和善的笑容，但不同的是那之上还遍布阴霾，不仅是昭示着自己完全可以战斗，更是告诉普拉缇不要太小瞧自己。
对此普拉缇一脸苦笑，“如果发型变化一下，就更有魄力了…”
“不过我还是要再和你说一声。”她的表情倏地转为严肃，“不用勉强自己，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包在我们身上即可。”
那是认真的。利欧回想起了之前她对母亲所做的承诺，以那般诚意，普拉缇肯定会不惜性命地保护自己。但自己可不甘愿一味地作为被保护的一方，更何况对方还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位年龄更是比自己都要小，出于男人的尊严，利欧绝不退让。再者，若是让身为魔法师协会会长千金的她身亡的话，会引起多大的骚动简直无从想象。
利欧自认为在内心做好了觉悟。
·——·——·
“如何？利欧，现在还能知道我们的大致位置吗？”
“如果你说仅凭从探查守卫传来的魔素感知判断的话，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但冒险者的感觉告诉我，这里距离87号标记至少有三公里了，而且…”利欧望向视野尽头，从方才开始，湖畔就一直在视野中若隐若现，“我们一直沿着湖畔走到了人迹未至的地方。”
三人目前的所处的地方更为阴暗潮湿，树林愈加扶疏。从太阳的方位和强度来看时间大约是午后二时。
“好，那么差不多该下去了。”
普拉缇带头，一行人朝着湖畔靠近。此处在那场灾厄来临之前被湖水淹没，如今化作了坡度还算平缓的林地。自然恢复得较为完备，果然还是因为土地的受灾程度较轻吧——以大量湖水蒸发作为代价。
一行人在缓慢下降了一段距离后。
“就这儿吧，停下。”
“发生什么了？”利欧问道。
“呀…这里应该接近那些家伙的领地了，再来就是…”
普拉缇后续说了什么，利欧无暇顾及，因为比这更重要的是，他察觉到了某样事物正高速向他们接近。
——「糟糕」
在视野做出回应之前，脑海内瞬间跳出了这个概念。
利欧首先得承认对方的实力，在如此茂密的丛林里，能够寻觅到一条路径使得长矛几乎毫无阻碍地射向这边，它所铸成的优势便是让人不能更早察觉。当枝叶被切断的声音响起时，这个距离已经让常人无法应对了。既然能够实现这点，说明我方早已是对方视野范围内的待宰羔羊，只需等待一个下刀的时机。
不过很可惜，利欧并不是常人，但刀还在鞘中，他恐怕不能保护身后的两人。事实证明，她们也不是常人。
在利欧做出闪避之前，那只长矛竟化成了暗黄色的砂砾——不，定睛一看并非如此，它是被砂砾包裹住了。
宛如一只高速的猎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了捕鸟网，而喙尖并没能撕裂网身，相反，鹰身被捕网尽数包裹，在一瞬间所有的速度化作对自身的伤害。而这张捕鸟网，是凭空出现的。
这个势头，仿佛矛镞扎破了在空间某一点处被水撑满而即将爆裂的气球。凭空喷薄而出的砂砾瞬间缠绕矛身，将其连同速度一并吞噬殆尽，然后狼狈地摔在地上。
砂砾溃散，留下的是一柄面目全非的木棍。
然而并没有结束，似乎对自己的攻击被突然化解而感到惊讶，对方展开另一种攻势。利欧此时能够感受到，长矛飞来的那头有三个身影正以稍逊长矛的速度逼近。
“啊呀——本来还特地隐藏玛娜以示友好态度的呢，看来交涉直接决裂了。”与拔出刀刃的利欧相比，一旁的普拉缇甚至还有余裕自嘲。
“和这群暴躁的地头蛇没什么好交涉的，只会落得被小瞧的下场。”梅可茵擅自走到了利欧的面前，也就是敌人进攻过来的方向。利欧起初有些不解，但很快便对她的实力心服口服。
林木间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别窜出一匹蜥蜴人的身影，它们均手持长矛并以猛突架势拉进距离，常人应付两个就是极限。
——所以说在座的没有常人。
且不论梅可茵没有正视对方，她甚至连眼珠都懒得拨过去。只见她右脚向一侧踏出，同一时刻以脚边为中心，地面分别向那三个身影弹射出一道笔直的岩石突刺。
那气势仿佛是被来自地底的怪力顶出来般，速度丝毫不亚于方才的长矛。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两者又有相向的速度，对方根本无法应对。只见三匹蜥蜴人的胸部直接被尖锐的钻头刺穿，躯体被腾空拉起、钉在身后的树干上。蜥蜴人发出惨叫，背上的鳞片散得七零八落。
——看来它们是“常人”。
“好的，那就一口气把剩下的收拾干净吧。”
普拉缇带头展开反击。
普拉缇此刻正站在一丛全数向她倾倒的植株前，她转过身，眼前这棵乔木有一半的面积被腐蚀得面目全非，一旁的利欧点头默认。
一行人南下进入森林后，几乎没有绕路地笔直到达这个地方，路途也没有遭遇任何危险。利欧再次感叹探索魔法师的实力。自从进入森林后，四处传来的魔素感知让他浑然摸不着方向，但那两人的步伐始终坚定如一。
“确实，这是蜥蜴人会做的标记，那么就先等菲琪那边结束吧。”普拉缇向回走。
她所迈向的那一片土地，有着被大肆翻动过的痕迹。在那之后应该是被史莱姆善后了一阵，那些翘起的土壤部分都融在了一起。
梅可茵伫立在这片土地前，只见她轻闭着眼，张开平举的双手，斗篷被臂膀刮开。在她面前，光之精灵造就了一片仙境——
无数的金色光粒舞动在土地的每一隅，如果让人做出评价，那应该是这片土地正在神圣且无质量衰减地分解。其中，多数光粒仿佛蒸气般，从地表散发、化作条条盘龙冉冉升起；有些粒子不会飞翔，它们模仿着跳蚤，跳至彼方，或是巴结到枝叶上，寻找能够进一步飞升的空间。当它们寻至树尖末梢，便腾空而起，仿佛修成正果般，融于蒸气的潮流；还有的如同水黾般在水面滑行，勾出无数弧线；又有少许在失魂落魄地缓降，似乎遭到了驱逐，最终消散于土壤间，祈祷转生。完成了使命后，这些粒子均在一定高度、齐刷刷地于虚空消逝。
这幅引人入胜的光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最后一批光粒消失殆尽后，梅可茵睁开双眼，双手握拳、收回斗篷里。她从踩着的那块凸起的岩石上跳下来，面向静静在旁边等候的普拉缇。
“除了史莱姆的痕迹外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物了，非常抱歉，凭我的拙劣技法最多只能追溯到三天以前。”梅可茵闭眼、向她微微欠身。一旁的利欧则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就是追溯现象的魔法…
根据普拉缇的解释，梅可茵使用的是探索魔法师深谙的、名为‘万象归原’的土属性魔法。该魔法能够追溯施法空间、一定时限内曾发生的魔法现象，追溯的时限取决于施法者的能力。对于一般的探索魔法师来说是两天，不过利欧在感叹梅可茵的不一般之前，他对这种魔法本身的存在和其引发的现象更加惊叹不已。
其实斯拉恭早在案发当晚就对遗体施加了这种魔法，但没能追溯到任何魔法现象。依旧将死因归结为魔法的原因，一是确实发现了魔法痕迹，二是现象仅涉及凭依体自身的若拉型魔法，可能超越了‘万象归原’所能追溯的范畴，或者说现象本身超出了人类的理解。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菲琪。”普拉缇出手制止，然后陷入思考。她的右脚尖有规律地点在脚下的湿地上。
利欧觉得，此处应该没有脱离探查守卫的监视范围。探查守卫的原理是在月亮合成石中附加名为“风之眼”的混合型风属性魔法。作为魔导具的宝石将其效果提升至能获取一里半径以内的视野——当然只有施术者能够看到，同时大幅度延长魔法的有效期——目前探查守卫的有效期为36天。但它只是起到部分监视的作用，不可能掌控森林全局，更何况平均每平方公里仅放置一只，视野死角更是辽阔。因此普拉缇才会提出亲自来访，不过现在看来，她似乎别有用心。
“就算在可能的施法地点追溯也不行吗，说到底都还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施法地点。不过另外一点倒是确定了，做出那种痕迹的蜥蜴人不在此处，不过这里迟早会成为它们的地盘，能预先做出这样的布告还算聪明。”她微微点头道，“那我们就继续深入吧。”——并且轻松自在地做出前进指示。
“哦对了，利欧，以防万一我想问你，你下得了杀手吗？”普拉缇忽然停住，她转过来以严肃目光投向利欧。
利欧虽然曾是冒险者，但长达三年的温室陶冶出了他如今一副温和的模样，甚至对植物都有着莫名的关怀。很难保证当年凛然的杀气依旧健在，但是——
“神殿并没有明文限制在国家外的杀伤行为，所以凶恶的家伙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利欧依旧是以往那般和善的笑容，但不同的是那之上还遍布阴霾，不仅是昭示着自己完全可以战斗，更是告诉普拉缇不要太小瞧自己。
对此普拉缇一脸苦笑，“如果发型变化一下，就更有魄力了…”
“不过我还是要再和你说一声。”她的表情倏地转为严肃，“不用勉强自己，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包在我们身上即可。”
那是认真的。利欧回想起了之前她对母亲所做的承诺，以那般诚意，普拉缇肯定会不惜性命地保护自己。但自己可不甘愿一味地作为被保护的一方，更何况对方还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位年龄更是比自己都要小，出于男人的尊严，利欧绝不退让。再者，若是让身为魔法师协会会长千金的她身亡的话，会引起多大的骚动简直无从想象。
利欧自认为在内心做好了觉悟。
·——·——·
“如何？利欧，现在还能知道我们的大致位置吗？”
“如果你说仅凭从探查守卫传来的魔素感知判断的话，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但冒险者的感觉告诉我，这里距离87号标记至少有三公里了，而且…”利欧望向视野尽头，从方才开始，湖畔就一直在视野中若隐若现，“我们一直沿着湖畔走到了人迹未至的地方。”
三人目前的所处的地方更为阴暗潮湿，树林愈加扶疏。从太阳的方位和强度来看时间大约是午后二时。
“好，那么差不多该下去了。”
普拉缇带头，一行人朝着湖畔靠近。此处在那场灾厄来临之前被湖水淹没，如今化作了坡度还算平缓的林地。自然恢复得较为完备，果然还是因为土地的受灾程度较轻吧——以大量湖水蒸发作为代价。
一行人在缓慢下降了一段距离后。
“就这儿吧，停下。”
“发生什么了？”利欧问道。
“呀…这里应该接近那些家伙的领地了，再来就是…”
普拉缇后续说了什么，利欧无暇顾及，因为比这更重要的是，他察觉到了某样事物正高速向他们接近。
——「糟糕」
在视野做出回应之前，脑海内瞬间跳出了这个概念。
利欧首先得承认对方的实力，在如此茂密的丛林里，能够寻觅到一条路径使得长矛几乎毫无阻碍地射向这边，它所铸成的优势便是让人不能更早察觉。当枝叶被切断的声音响起时，这个距离已经让常人无法应对了。既然能够实现这点，说明我方早已是对方视野范围内的待宰羔羊，只需等待一个下刀的时机。
不过很可惜，利欧并不是常人，但刀还在鞘中，他恐怕不能保护身后的两人。事实证明，她们也不是常人。
在利欧做出闪避之前，那只长矛竟化成了暗黄色的砂砾——不，定睛一看并非如此，它是被砂砾包裹住了。
宛如一只高速的猎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了捕鸟网，而喙尖并没能撕裂网身，相反，鹰身被捕网尽数包裹，在一瞬间所有的速度化作对自身的伤害。而这张捕鸟网，是凭空出现的。
这个势头，仿佛矛镞扎破了在空间某一点处被水撑满而即将爆裂的气球。凭空喷薄而出的砂砾瞬间缠绕矛身，将其连同速度一并吞噬殆尽，然后狼狈地摔在地上。
砂砾溃散，留下的是一柄面目全非的木棍。
然而并没有结束，似乎对自己的攻击被突然化解而感到惊讶，对方展开另一种攻势。利欧此时能够感受到，长矛飞来的那头有三个身影正以稍逊长矛的速度逼近。
“啊呀——本来还特地隐藏玛娜以示友好态度的呢，看来交涉直接决裂了。”与拔出刀刃的利欧相比，一旁的普拉缇甚至还有余裕自嘲。
“和这群暴躁的地头蛇没什么好交涉的，只会落得被小瞧的下场。”梅可茵擅自走到了利欧的面前，也就是敌人进攻过来的方向。利欧起初有些不解，但很快便对她的实力心服口服。
林木间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别窜出一匹蜥蜴人的身影，它们均手持长矛并以猛突架势拉进距离，常人应付两个就是极限。
——所以说在座的没有常人。
且不论梅可茵没有正视对方，她甚至连眼珠都懒得拨过去。只见她右脚向一侧踏出，同一时刻以脚边为中心，地面分别向那三个身影弹射出一道笔直的岩石突刺。
那气势仿佛是被来自地底的怪力顶出来般，速度丝毫不亚于方才的长矛。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两者又有相向的速度，对方根本无法应对。只见三匹蜥蜴人的胸部直接被尖锐的钻头刺穿，躯体被腾空拉起、钉在身后的树干上。蜥蜴人发出惨叫，背上的鳞片散得七零八落。
——看来它们是“常人”。
“好的，那就一口气把剩下的收拾干净吧。”
普拉缇带头展开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