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贫穷的贺飞
第09章 贫穷的贺飞
今天是周末，班上同学大多已回家，只剩下同村的刘波和他还在学校。
刘波的母亲本来让他回去，但他见贺飞没回，也就留了下来，毕竟学校离家太远，来回不方便。
刘波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长得像个女孩子，但这家伙读书不行，一上课昏昏欲睡，下课却生龙活虎，不过做事还挺靠谱，手脚麻利。
按理说，如此一位不好学的人，很难和品学兼优的贺飞走到一块，但事实两个人却是好兄弟，熟悉他们的人都清楚，这两个人从小一块玩到大，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在同一个班。
这种缘分，这辈子很少有人能遇上，况且他们两家关系也好，刘波的父亲是个汽车司机，常年在外开车，归家的时候少，家里少不了一些有力气的活，都是贺飞的父亲帮忙。
刘波家里的条件自然比贺飞家里强很多。刘波的父亲每次回家，都会给贺飞家里买不少东西。
刘波私下对贺飞也挺好，常时不时地请贺飞吃东西。贺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他心存感激。
这天早晨，天刚微微亮，贺飞就已醒来，见刘波还在大睡，不好把他吵醒，从身边拿一本英语书，继续躺在破烂的被褥里。
此时的贺飞，内心深处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只有一个多月，终于要高考了，这是他的机会，不仅能圆母亲的心愿，自己从此也能吃上公家粮，这本身就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他现在的心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也从学习中找到了乐趣，乐在其中，他充满了期待，他觉得自己有这实力。
因每次考试，他都是全年纪第一，而且所考的试题，对他而言，并不太难，只要发挥稳定，考上大学不成问题。
在这些方面，他是骄傲的，也是引以自豪的。
但在物质方面，贺飞实在太艰难了。在学校的生活，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实在饿的不行，撑不下去，他才去找刘波。
他欠刘波太多，现在的想法是能不去麻烦他就不去麻烦，尽管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刘波肯定会帮忙，但他更清楚，刘波也要生活，最近还恋爱了，手头也没那么宽裕。
可他已经十六岁了，而且就要高考了，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在这长身体的年龄，按他的饭量，一餐至少能吃三个馒头。
高一的时候，在刘波的帮助下，勉强还能维持生活，虽然也常挨饿，但每餐至少还有一个馒头，偶尔还能吃餐饭。
这最后一个学期，用脑过度，需求量更大，可有时一天只吃一个馒头，他常在梦中饿醒。
这点食量，虽不至于把他饿死，但也让他面黄肌瘦，两颊塌陷了，明显营养不良，虽然又高又直，却没有焕发出，他这个年龄所特有的那种青春光彩。
平时上课还好，但一到体育课，围绕操场跑几圈，只感两眼冒花，天旋地转，思维完全跟不上，随时有晕倒的可能。
这些对贺飞来说，勉强还能忍受，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不停地喝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现在感到
最痛苦的，是由于贫困而给自尊心所带来的伤害。
他已经十六岁了，内心有了一颗敏感而羞怯的心。
他现在穿的裤子，按现在的语言来讲，算条中裤，裁剪得勉强还算可以，但布料还算那种自家织出的那种老土粗布，而且颜料染得也不均匀，给人一种肮脏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这条中裤是由秋裤改装的，因下面一截实在太烂了，家里人给他剪了。
他的鞋虽然说是拖鞋，但每次穿在脚上，只敢慢慢地行走，因为有只鞋的后跟，已经有了一个大窟窿。
他伪装地还算可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人发现。主要是他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一到教室，就是埋头苦读，也不发言。
班上同学因为要高考，也忙于复习，没有高一的时候那么有闲心，去观察这些细节。
每当有女同学想和他一起同行或去吃饭，都被他拒绝，让女生觉得他变得那么清高。
其实他心里好苦，他也渴望能穿一身稍微体面的衣服，出现在女同学的面前，他也想每天中午和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哪怕吃那种最差的菜。
这次学期，除了和刘波一起，在食堂吃过两餐饭，他就再也没和同学一起吃过饭了。
这不仅是为了嘴馋，而是为了活得尊严。他不奢望和其他人一样，只希望能像个正常人，和同学一起走走出出，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绝对不可能。家里现在还继续让他读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的姐姐，初中时候，成绩比他还好，但为了让他继续读书，连中考都没参加，就回家务农了。
他非常感谢他的家里人，怎还能有其他额外要求呢？而且家里的光景，现在临近崩溃。
爷爷年近七十，半瘫在床上，而母亲更是得了重病，其间借了不少钱，去治过一段时间，但一直未见好转，实在没钱了，已在家疗养，现在更是躺在床上，不能行走了，重担全压在他的父亲和姐姐头上。
父亲白天成天的忙着，不仅要挣钱，有时还要上山采药，晚上和姐姐轮流照顾母亲和爷爷。
母亲的病情很重，有时很疼，连续几天高烧不退。
父亲就和姐姐轮流守在床边，用酒精或冷水给母亲擦浴降温，还要端药递水，他们很少有睡觉的时候，有时只能靠在床头眯一会。
父亲一下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他还能读书，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他母亲的心愿，也希望他能跳出农村。
他现在到了害羞的年龄，又开始有点自卑了，在班上虽算个高个子，但总感觉比别人低了一头。
而贫困又使他过分的自尊。他只有靠努力学习，来掩饰他的寒酸。因此，他对家境好的同学，特别那种爱炫耀的同学，有种对立的情绪。
比如那个派头十足的班长谢为民，他就很看不顺眼，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感情绪。
每当他站在讲台上，穿着时髦的衣服，一边优雅地点名，一边扬起手腕的神态，一种无名的怒火就在胸膛里燃烧，压都压不住。
他的手
腕带着一块电子表。
其实贺飞对他的讨厌，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喜欢的那位女同学，成了谢为民的女朋友。
这事还得从刚入校说起，因刚交了学费，贺飞的生活很拮据。
那段时间，他也吃不上中饭，每次吃早餐时，就多买了一个馒头，留在中午时吃。
到吃中饭时，他就一个人带着馒头，来到操场的一个角落，偷偷吃起来。前两天，贺飞并没有发现异常。
第三天，贺飞在吃馒头的时候，发现同班同学刘梅也在操场，竟然也在吃馒头。
他望了刘梅一眼。
刘梅也望了他一眼。
尽管彼此没有说话，但实际上已经说了。
人们在生活中，常常有一种没有语言的语言。
或许彼此知道了对方的事，他们反而不偷偷摸摸，只要一到中午，心照不宣的拿着馒头，在操场各吃各的。
贺飞发现，刘梅也是个可怜人，不知是因为同情，还是过于孤单，他在教室休息的时候，总会望一会刘梅，竟然发现，刘梅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
只是她穿着破烂，加上有点营养不良，才显得不突出，但五官非常精致，特别在笑得时候，两个小酒窝异常迷人。
可惜她很少笑，除了独自傻坐窗前，眼望远方的时候。
贺飞对她的一举一动关心了起来，他感到在他的生活里，有这么一位女生，用亲切而善意的目光关注他，让他感到无限温暖。
这种温暖，在他的内心荡漾起一种春水般的波澜。
他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现在这种年龄，大家对爱情还很模糊，似懂非懂。
他们彼此用眼睛“交谈”了一些日子，终于有一天，在操场吃馒头的时候，刘梅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小声地说道：“恭喜你啦！这么厉害，这次考试年级第一，我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你？”
“可以！当然可以！”贺飞见她突然来和他说话，声音变得有点颤抖，轻轻地回答。
刘梅离他那么近，此时的他却不敢看了，很不自在地把头低下来，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捏着衣角不停地揉着。
“你是怎么学的。。。。。。”刘梅原本不紧张，但看到贺飞如此不自在，声音也有点不自然了。
他赶紧回答：“我没有其他爱好，平时没事，就喜欢看书。”
他的头仍然低着。
“你会嫌弃我的身份？我家的成分不好，所以。。。。。。”
“不会，那不是你的问题，从贫穷上讲，我们还同命相连。”贺飞用坚定的语气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笑了起来。
从这之后，刘梅在学习上有不懂的问题，两个人都会在中午，不约而同地来到操场，边吃饭边讨论学习上的事，有时也吃馒头。
等他们回到教室，又彼此避开对方，他们知道，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如果这样过分亲密交往，而且还是彼此很穷的家庭，让班里同学发现，那他们以后别想有安静日子了。
（本章完）
今天是周末，班上同学大多已回家，只剩下同村的刘波和他还在学校。
刘波的母亲本来让他回去，但他见贺飞没回，也就留了下来，毕竟学校离家太远，来回不方便。
刘波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长得像个女孩子，但这家伙读书不行，一上课昏昏欲睡，下课却生龙活虎，不过做事还挺靠谱，手脚麻利。
按理说，如此一位不好学的人，很难和品学兼优的贺飞走到一块，但事实两个人却是好兄弟，熟悉他们的人都清楚，这两个人从小一块玩到大，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在同一个班。
这种缘分，这辈子很少有人能遇上，况且他们两家关系也好，刘波的父亲是个汽车司机，常年在外开车，归家的时候少，家里少不了一些有力气的活，都是贺飞的父亲帮忙。
刘波家里的条件自然比贺飞家里强很多。刘波的父亲每次回家，都会给贺飞家里买不少东西。
刘波私下对贺飞也挺好，常时不时地请贺飞吃东西。贺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他心存感激。
这天早晨，天刚微微亮，贺飞就已醒来，见刘波还在大睡，不好把他吵醒，从身边拿一本英语书，继续躺在破烂的被褥里。
此时的贺飞，内心深处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只有一个多月，终于要高考了，这是他的机会，不仅能圆母亲的心愿，自己从此也能吃上公家粮，这本身就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他现在的心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也从学习中找到了乐趣，乐在其中，他充满了期待，他觉得自己有这实力。
因每次考试，他都是全年纪第一，而且所考的试题，对他而言，并不太难，只要发挥稳定，考上大学不成问题。
在这些方面，他是骄傲的，也是引以自豪的。
但在物质方面，贺飞实在太艰难了。在学校的生活，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实在饿的不行，撑不下去，他才去找刘波。
他欠刘波太多，现在的想法是能不去麻烦他就不去麻烦，尽管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刘波肯定会帮忙，但他更清楚，刘波也要生活，最近还恋爱了，手头也没那么宽裕。
可他已经十六岁了，而且就要高考了，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在这长身体的年龄，按他的饭量，一餐至少能吃三个馒头。
高一的时候，在刘波的帮助下，勉强还能维持生活，虽然也常挨饿，但每餐至少还有一个馒头，偶尔还能吃餐饭。
这最后一个学期，用脑过度，需求量更大，可有时一天只吃一个馒头，他常在梦中饿醒。
这点食量，虽不至于把他饿死，但也让他面黄肌瘦，两颊塌陷了，明显营养不良，虽然又高又直，却没有焕发出，他这个年龄所特有的那种青春光彩。
平时上课还好，但一到体育课，围绕操场跑几圈，只感两眼冒花，天旋地转，思维完全跟不上，随时有晕倒的可能。
这些对贺飞来说，勉强还能忍受，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不停地喝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现在感到
最痛苦的，是由于贫困而给自尊心所带来的伤害。
他已经十六岁了，内心有了一颗敏感而羞怯的心。
他现在穿的裤子，按现在的语言来讲，算条中裤，裁剪得勉强还算可以，但布料还算那种自家织出的那种老土粗布，而且颜料染得也不均匀，给人一种肮脏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这条中裤是由秋裤改装的，因下面一截实在太烂了，家里人给他剪了。
他的鞋虽然说是拖鞋，但每次穿在脚上，只敢慢慢地行走，因为有只鞋的后跟，已经有了一个大窟窿。
他伪装地还算可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人发现。主要是他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一到教室，就是埋头苦读，也不发言。
班上同学因为要高考，也忙于复习，没有高一的时候那么有闲心，去观察这些细节。
每当有女同学想和他一起同行或去吃饭，都被他拒绝，让女生觉得他变得那么清高。
其实他心里好苦，他也渴望能穿一身稍微体面的衣服，出现在女同学的面前，他也想每天中午和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哪怕吃那种最差的菜。
这次学期，除了和刘波一起，在食堂吃过两餐饭，他就再也没和同学一起吃过饭了。
这不仅是为了嘴馋，而是为了活得尊严。他不奢望和其他人一样，只希望能像个正常人，和同学一起走走出出，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绝对不可能。家里现在还继续让他读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的姐姐，初中时候，成绩比他还好，但为了让他继续读书，连中考都没参加，就回家务农了。
他非常感谢他的家里人，怎还能有其他额外要求呢？而且家里的光景，现在临近崩溃。
爷爷年近七十，半瘫在床上，而母亲更是得了重病，其间借了不少钱，去治过一段时间，但一直未见好转，实在没钱了，已在家疗养，现在更是躺在床上，不能行走了，重担全压在他的父亲和姐姐头上。
父亲白天成天的忙着，不仅要挣钱，有时还要上山采药，晚上和姐姐轮流照顾母亲和爷爷。
母亲的病情很重，有时很疼，连续几天高烧不退。
父亲就和姐姐轮流守在床边，用酒精或冷水给母亲擦浴降温，还要端药递水，他们很少有睡觉的时候，有时只能靠在床头眯一会。
父亲一下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他还能读书，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他母亲的心愿，也希望他能跳出农村。
他现在到了害羞的年龄，又开始有点自卑了，在班上虽算个高个子，但总感觉比别人低了一头。
而贫困又使他过分的自尊。他只有靠努力学习，来掩饰他的寒酸。因此，他对家境好的同学，特别那种爱炫耀的同学，有种对立的情绪。
比如那个派头十足的班长谢为民，他就很看不顺眼，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感情绪。
每当他站在讲台上，穿着时髦的衣服，一边优雅地点名，一边扬起手腕的神态，一种无名的怒火就在胸膛里燃烧，压都压不住。
他的手
腕带着一块电子表。
其实贺飞对他的讨厌，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喜欢的那位女同学，成了谢为民的女朋友。
这事还得从刚入校说起，因刚交了学费，贺飞的生活很拮据。
那段时间，他也吃不上中饭，每次吃早餐时，就多买了一个馒头，留在中午时吃。
到吃中饭时，他就一个人带着馒头，来到操场的一个角落，偷偷吃起来。前两天，贺飞并没有发现异常。
第三天，贺飞在吃馒头的时候，发现同班同学刘梅也在操场，竟然也在吃馒头。
他望了刘梅一眼。
刘梅也望了他一眼。
尽管彼此没有说话，但实际上已经说了。
人们在生活中，常常有一种没有语言的语言。
或许彼此知道了对方的事，他们反而不偷偷摸摸，只要一到中午，心照不宣的拿着馒头，在操场各吃各的。
贺飞发现，刘梅也是个可怜人，不知是因为同情，还是过于孤单，他在教室休息的时候，总会望一会刘梅，竟然发现，刘梅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
只是她穿着破烂，加上有点营养不良，才显得不突出，但五官非常精致，特别在笑得时候，两个小酒窝异常迷人。
可惜她很少笑，除了独自傻坐窗前，眼望远方的时候。
贺飞对她的一举一动关心了起来，他感到在他的生活里，有这么一位女生，用亲切而善意的目光关注他，让他感到无限温暖。
这种温暖，在他的内心荡漾起一种春水般的波澜。
他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现在这种年龄，大家对爱情还很模糊，似懂非懂。
他们彼此用眼睛“交谈”了一些日子，终于有一天，在操场吃馒头的时候，刘梅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小声地说道：“恭喜你啦！这么厉害，这次考试年级第一，我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你？”
“可以！当然可以！”贺飞见她突然来和他说话，声音变得有点颤抖，轻轻地回答。
刘梅离他那么近，此时的他却不敢看了，很不自在地把头低下来，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捏着衣角不停地揉着。
“你是怎么学的。。。。。。”刘梅原本不紧张，但看到贺飞如此不自在，声音也有点不自然了。
他赶紧回答：“我没有其他爱好，平时没事，就喜欢看书。”
他的头仍然低着。
“你会嫌弃我的身份？我家的成分不好，所以。。。。。。”
“不会，那不是你的问题，从贫穷上讲，我们还同命相连。”贺飞用坚定的语气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笑了起来。
从这之后，刘梅在学习上有不懂的问题，两个人都会在中午，不约而同地来到操场，边吃饭边讨论学习上的事，有时也吃馒头。
等他们回到教室，又彼此避开对方，他们知道，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如果这样过分亲密交往，而且还是彼此很穷的家庭，让班里同学发现，那他们以后别想有安静日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