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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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意外

    那天下午,林梦雪不知道是怎么随父母去的宁波,自始至终如丢了魂一样,莫名的恸,无言的殇早已如潮水淹没在她的心头,只要看上一眼,马上就能读出她此刻如死水般的灵魂和苍白无力的精神,让人心疼不已!林家远夫妇看见突然反常的女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任母亲如何询问,林梦雪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人最软弱的地方,是放不下,放不下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人和事。对林梦雪来说,雷晓波这三个字已刻在她心头近六年时光,从初中时那种懵懂,到现在的情有独钟,这种纯粹的感情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回到宁波后,林梦雪在处理公司数据业务中,几天之内犯了多次错误,领导刚开始对她还算宽容,后来干脆直接警告她如果不胜任的话,可以辞职不干。若不是汪向东在其中替她说了些好话,估计她早都被公司辞退了。

    汪向东曾问她是不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前不是这样的工作作风,怎么春节一过,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林梦雪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对她而言,或许只有时间才能慢慢化解她内心的伤痛。

    雷晓波提前了一个礼拜返校,同去年一样,仍然先去北京探望赵文龙。临去前,大姨一家反复交代他,让赵文龙好好在部队干,别混三年啥都没学成就回来了。

    见到赵文龙时,雷晓波发现这小子除了身体上变得比以往更强壮和结实外,其他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兵前的状态。

    “老表,真是想死你了,你咋又来了呢?”赵文龙一脸笑容地问道。

    雷晓波用力捶了赵文龙一拳,说:“你小子这一年就给我和家里各写了一封信吧,电话也不打,干嘛呢?是不是保护大首长,没空理家里?”

    赵文龙乐呵呵地说:“保护啥首长?就是站站岗,没事帮领导家搬搬东西,跑跑腿!”

    “那你也该多给家里联系联系啊,一年到头不给大姨他们写一封信,不清楚的还以为你保护多大领导似的?”雷晓波有些责怪地说道。

    “没事跟家里联系啥,再说我不是挺好的嘛?”

    雷晓波看了一眼赵文龙,问他:“你小子当兵一年了,难不成就在这混几年回去?好好表现,学个技能,另外以后看看可有机会转志愿兵啥的。”

    “老表,你讲的这些我都懂,放心吧,不混出个人样,我肯定不回去,再说……”赵文龙顿了顿,看了看周围没人,神秘兮兮地说道:“有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得给我保密,别跟家里人说!”

    “就你还秘密?有屁快放!”雷晓波催促道。

    “我现在所干的工作就是给咱副师长当警卫员,去年新兵下连后,我被分到了师警卫连,正好被咱副师长相中了!”赵文龙得意地说道。

    雷晓波有些意外,在部队实习时,他曾听部队一些老班长说过,能在首长跟前当警卫员的人一般都是跟领导有某种关系。赵文龙一无关系二无特殊才能怎么会被选上的呢?

    “老表,你是不是有些不相信,告诉你吧,俺抓住机会啦!”赵文龙越说越兴奋。

    雷晓波见他一副得意的表情,便微笑着说道:“就你那吊儿郎当的样,还抓住机会?我看保不准又是泡上哪个妹妹啦?”

    赵文龙乐呵呵地说:“靠,你猜得还真准!刚下连后,一次突然接到电话,说咱副师长家卫生间的下水道堵住了,那天正好我们班值班,连里派班长带着我去处理,我跟你说,到副师长家后,我们班长当时脑袋都大了,副师长家在一楼,那厕所污水直往外漫,根本无法下手!”

    雷晓波笑着问:“你是不是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冲进了厕所,在里面一通折腾,把它给整好了?”

    “知我者老表也,当时我看副师长还有他老婆在一旁急得够呛,我想此时不冲更待何时,当年时传祥老前辈‘宁肯一人脏,换来万户净’,我他妈就是‘宁肯恶心我一个,换来首长一家安’”赵文龙自豪地说道。

    “你这叫投机,要是不带任何杂念,那才叫境界!”雷晓波笑着骂道。

    “对天发誓,当时冲进去的时候,还真没想那么多!就我一人在里面干了半小时,终于整通了,出来时你都猜不到我成啥了?没记错的话,回去后我至少冲了十遍澡。”

    雷晓波看着他,心里想:这也符合赵文龙个性,干事利索,从不啰嗦。

    “不就成个屎人吗?总不会成鸟人了吧?”说完,雷晓波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文龙并没在意雷晓波说的,“管它屎人鸟人!不过,这件事真没想到能给我带来狗屎运,副师长刚从别的单位调过来,一星期后,我就成了他的警卫员,据说是他直接从警卫连要的。”

    雷晓波说:“那你小子可要把握住,在首长面前既是机会又是挑战!”

    赵文龙拍着胸脯,自信地说:“你就放心吧,以咱这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的气质相貌,指定有机会!”

    雷晓波发现,有时运气来了,你必须得有抓住它的资本才行。副师长的家出了困难,你不仅能解决困难,还要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才行,赵文龙不同于其他人的做事方法一定是触动了副师长,可接下来赵文龙的一段话让雷晓波更是目瞪口呆。

    “老表,要说当警卫员,那还不算啥,你刚才算是猜中了,咱副师长女儿相中我啦!”赵文龙开心地说。

    雷晓波一脸惊讶,立刻问道:“什么?副师长女儿?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副师长家里难道不反对?不是我打击你,他们能看上你这样一个土老帽?”

    “你也太小看我了,不过先申明,不是我主动的,是副师长女儿追的我,刚开始我还不答应呢!那女孩也是当兵的,跟我一年兵,就在我们师通信营,去年暑假她回家的时候,对我一见倾心!哎,太帅了就是没办法!”说完,赵文龙还不忘用手摸摸自己头上的寸发。

    雷晓波听后,有些无语,他用一种冷嘲热讽的语气说道:“我看一定是那小女孩眼瞎了,就你这副德性,她能看上?”

    “咦?老表,我感觉除了没你个头高,其他哪块不如你?特别是下面,要不要咱比比,看看谁的鸟大?对了,现在杂草该长出来了吧?”赵文龙嬉皮笑脸地说道。

    “滚!这一年时间怎么还没把你那鸟给整老实了?要不我今天替民除害,先阉了你再说?”说完,他就向赵文龙比划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得了,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说真的,师长两口子知道这事后,也不反对,越看我越喜欢!”赵文龙一脸得意。

    雷晓波心想,赵文龙这小子估计命里就有桃花运,上技校时身后就跟了一帮,自己最后还惹了一身骚,没办法躲才往部队跑,结果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副师长女儿的心上人!后面这几年,他的个人发展应该会有不少机会。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刘洋曾经给他说的那些八卦,不曾想,赵文龙现在也变成了八卦的一部分。

    “我可警告你,这种关系你一定要处理谨慎,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就放心吧,不过,你先不要跟家里说,我怕爸妈他们一天到晚唠叨个不停,等有了确信再告诉他们不迟!”赵文龙说。

    雷晓波临走前,赵文龙问他是不是真的和林梦雪断了?他想了很长一会后,朝赵文龙点了点头。

    回到学校第二天早晨,四队一名提前返校的战略思维俱乐部学员突然找到他,并递给他一封信,说:“昨天回到队里,教导员让我整理队坐班员抽屉时发现的,当时我还纳闷你的信会在这里?估计是收发室整错了!”

    雷晓波接过信后,发现落款为“浙江宁波优客家私集团有限公司”,时间是1997年12月9日寄出的,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信封上的字迹有些潦草。雷晓波有些困惑,这是哪位寄的呢?

    打开信后,雷晓波彻底惊呆了,熟悉的隽秀字体,一看便知是林梦雪写的。看完之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去宁波找她!这个想法对一个已经返回学院报道的学员实在有些大胆,雷晓波也知道,可他已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找到了队长张志强的家里。队长说还有五天就要开学了,来得及吗?雷晓波说一定保证按时归队。张志强也没再问什么,只提醒他要注意安全。临走前,雷晓波问队长知不知道bp机是怎么呼叫的,张志强一脸惊愕,雷晓波说这不是整天待在军校,没见过世面吗?

    确定去宁波前,雷晓波觉得必须要搞清楚林梦雪现在的位置,到底是在老家还是宁波?他硬着头皮再次拨通了林梦雪的老家电话,跟她的奶奶耐心地说了半天,最后才知道林梦雪已回到宁波。

    出发时,他拿出了这一年多的所有积蓄,再加上返校时,姐夫郑士龙私下里给了他六百块钱,说家里风俗,必须要给小舅头第一次正式见面礼,雷晓波当时就给了小外甥,可姐姐雷芳死活不要,说他还是个学生,等以后工作了再给不迟。

    如果坐火车的话,不仅要中转,而且时间肯定来不及,于是雷晓波决定坐飞机,可手头上的钱估计只够买来回机票的,随后他又从队里其他战友那里借了些。

    下午两点多,雷晓波赶到了机场。在售票窗口处打听到最近一个去宁波的航班是晚上六点,他便立即买了该班次机票。

    在飞机上,雷晓波一直在琢磨着见到林梦雪该如何去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可是他已顾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世俗规矩,林梦雪既然能在信中推心置腹地说出心里话,作为一个男人,难道还要继续装作无动于衷?还有,一想到老板娘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就特别心疼林梦雪,一个女孩痴心地追赶,痴心地寻找,最后变成撕心裂肺般的迷茫和无助,那种感觉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最有体会。

    晚上八点多,飞机降落在宁波栎社机场。离开机场前,雷晓波立刻找一个公用电话亭给林梦雪的bp机留言:刚到宁波,请回复7321394,雷晓波。五分钟后,他接到了林梦雪的电话。

    那天晚上,林梦雪七点多钟才从办公室回到家,春节后上班不到一周,自己情绪极其低落,几次将公司业务数据整错,若不是其他同事提醒,还有汪向东的说情,估计她都该失业了。吃完饭,听到bp机响了一声,林梦雪打开一看,她惊讶地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足足在那里愣了近两分钟,才赶紧跑下楼,拿起家中电话便拨了回去。

    “喂,是雷晓波吗?”林梦雪极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还不忘四周瞅了瞅,生怕母亲在偷听。

    “是我……”

    “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林梦雪兴奋地说。

    “我刚下飞机,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打车过去!”雷晓波说。

    按照林梦雪提供的地址,雷晓波大概用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刚下出租车,他借着明亮的路灯,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色风衣,脖子上系了一条白色围巾的女孩,正在不停地跺着脚,来回地张望,不错,那个女孩就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了多年的林梦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