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湖小道 刨根问底
天香楼，天下第一酒楼，名闻九州，分店开遍大明境内，如一张蛛网遍布天下，日进万金，寻常人家都以进天香楼吃一顿为豪，可开酒楼的行业的饼就那么大只你一个将名气客人全都揽走，如何不犯众怒？多年累积下来的底蕴钱财都怕是富可敌国，却无人知晓这酒楼开于何时何地，只知道明里暗里这酒楼和朝廷甚至是修行门派都有点关系，否则是绝不能长存于世而安然无恙，所以很多开酒楼的同行不论是凡俗还是修行界，掂量过自己斤两的，没人敢去撼动这已成气候的庞然大物，默默地在角落耕耘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半期待半恐惧的等它倒下的一天。
也因名气和让人眼红的利润，天香楼这些年里惹过不少麻烦，总店分店，大大小小不少事情下来能平安无事的，倒总结了自己的一番经验，培养的分店掌柜自然有能力有眼力处理事情来有条不紊，此时出面迎接的掌柜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丰腴的身姿包裹在长裙下，将身材衬托得妩媚，青丝盘髻，脸庞明艳动人，不难看出此地天香楼火热的另一个原因。此时女掌柜神情冷淡，或许是掌管酒楼千万金钱久了，有一股富贵豪奢的气质，如高山上的雪莲花一般高不可攀，却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气势。
只见她从二楼走下，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微微俯视着被带进来的三人，目光略扫一遍就落在那公子身上，三人里说得上话的就他了，平静地行了一礼说道：“奴家安明福，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那公子见到这算是下马威的动作姿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拱手道：“在下罗妙才，这位是我的随从李不二，至于这位兄弟......”
年轻道士慌忙接话：“我...我叫任侠！”
安明福眯了眯眼，冷冷道：“哦？罗公子你要知道天香楼来者是客，我欢迎前来喝酒吃食的客人，可对于过来找麻烦的...那就另有态度了。”
罗妙才点头回答道：“这是自然...”说着就从衣袖中拿出一沓银票，“我今日进了天香楼不消费说不过去，那就...”
旋即他转过头，对着酒楼内的客人朗声道：“...今日诸位的这顿由我请了！”
酒楼顿时一片哗然，能在天香楼消费的客人都不缺钱，更多的是富贵人家，但哪有人会有便宜不占，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何须拒绝？不少人拍手叫好，也有些人低头小声交流打探这罗妙才的身份。
他的动作随性自然，言语豪爽，与女掌柜的气势比起来不落下风，在酒楼众人的叫哄下甚至隐隐压了她一分，罗妙才笑问道：“这样我算是天香楼的贵客了吧？”
“当然...”
罗妙才忽然眼神凌厉道：“现在可以给我天香楼对待客人的态度了吧。”
安明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原本打算摆个冷脸找个理由打发他们走，不料被他顺着话将了一军，无奈下她走下楼梯，摆出皮笑肉不笑的职业笑脸问道：“安公子可需要奴家亲自为你寻个雅间？”
“这倒不用...不过，我要陪着任兄弟走走，看上哪是哪了。”
“这...”
“放心吧，只是走走，不会惊扰客人打扰你的生意。”
思虑片刻，安明福屏退下人，转眼换上一副好奇的神色，变脸比谁都要快，还是能看出眼底的不满，“奴家便陪几位逛逛了，一来给公子说说酒楼内的摆设格局，二来遇上不讲理客人也可以出面说上一两句，公子认为如何？”
“...也行。”想要监视的目的显而易见，强龙不压地头蛇，话到这份上了罗妙才也没道理拒绝，同意后几人将目光落在一边怔怔出神的任侠身上，毕竟事情因他而起，他的目的几人也颇感兴趣，绝不是驱鬼驱邪开坛作法那么简单。
回过神来，任侠镇定道：“三楼。”
一行人便在安明福的带领下上了三楼，而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情景落入有心人眼里就又是一番推敲揣测了，沐阳进了天香楼，便为里面的奢华装演所震惊，墙上浮雕飞仙神庭，窗棂繁杂不失优雅，湘帘风帏，雕梁画栋，酒楼热闹非凡丝毫不觉楼外春寒料峭。
店小二匆匆忙忙过来接待，一边介绍酒楼佳肴美酒一边夸赞沐阳眼光好地引着他去没人位置就坐，在沐阳提出想去三楼的要求下也没有拒绝，像他们这种下人如何能逆了这些贵客的意，又一边说三楼是观望安兴风景的绝好地点，叨叨絮絮，沐阳颇为好奇的盯着他看，第一次见店小二和想象相差不远，话多但并不惹人烦躁，眼珠子使劲瞥，大抵是在看人眼色，到了三楼，入眼的各式屏风，外间衣着鲜丽，觥筹交错，座无虚席。
“公子...小人为你寻个雅间吧。”
沐阳偏了偏头，有些犯难，他可是想坐在大厅中观望任侠几人行动的。
“不用这位小伙计为难，这位公子和我一桌如何？”
转过头去，临窗的位置坐了个中年男子，相貌平平，体格健壮，虎背熊腰，身穿侠士劲装，腰间佩刀，样式似是横刀，刀鞘磨损严重。沐阳点点头，落座在男子相对一侧的长凳上，顺手点了几道天香楼闻名菜式，旋即正视中年男子，微微点头致意道：“谢谢。”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虽说相遇是缘，但小兄弟你是第一次走江湖吧！就不怀疑我？我们素不相识何由请你落座？不怕我暗中对你起了觊觎之心？”
沐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头道：“你家公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人，想必身为护卫也差不到哪里去，对吧，李兄。”
李不二苦笑道：“这可未必...不过，公子跟着我们所为何事？”
“唔...被发现了？”
“在下虽说年纪大了，但好歹修炼过几年，经历不少，不然哪能做少爷护卫。公子你...”
沐阳摆手道：“别公子来公子去的了，我姓沐，也练过几年，李大哥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小弟吧。”
李不二也不是矫情之人，开怀道：“沐小弟倒是豪迈，这一声大哥我就担下了，可以给我说说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吗？”
沐阳笑道：“说来...小弟我也只是喜欢看热闹罢了。”
“你觉得我会信？”
“...信不信随你。”
“李大哥...不跟在罗公子身边？”
“呵...天香楼哪敢让客人在楼内出事...何况我已经和你一样在盯着了...”
“李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
“哈哈...”
抛开客套话和时不时的试探，一旁看着两人像是平辈而交的朋友，随着菜肴呈上，谈兴渐起，李不二侃侃而谈走南闯北的经历，不停给沐阳劝酒，一杯又一杯，好在他在长青山被叶墨锻炼久了，酒量也非常人，动筷聊天间，他渐渐的觉得这菜不错，饱经阮心乐折磨后总算能吃点好东西，最终就变成了沐阳不停点头动筷，李不二喝酒说话的诡异场面。
相比这边吃香喝辣，任侠已经带着两人将三楼逛了几圈，安明福将已经能介绍的介绍了，能说的客套话也说完，现在和罗妙才一样沉默的跟在任侠身后，不过看着小道士一会儿掐算一会儿神神叨叨的眼神愈加不善，仿佛可以肯定他是一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只是她看不懂这位罗公子从容自信的源头何在，只好沉默跟随，偶尔指挥前来询问的伙计工作。
“不对，不对...不应该啊。”站在三楼观望台上，安兴县景色一览无余，春初万物俱醒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任侠呆呆的面对街景，不断低声呢喃重复这一句话。
罗妙才问道：“怎么了？”
任侠猛地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对安明福问道：“天香楼格局就是如此？”
安明福愣了愣，点头道：“不错。”
“三楼没有特别改动过的地方？”
安明福像忆起什么，左右观望了一下欲言又止，“...有...倒是有一个房间改动过...不过...”
罗妙才点头道：“可以请安掌柜详细说说吗？”
安明福重重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此处天香楼选址时，呵，倒是找了个不怎么好的地方...原本这里是王家旧宅...京城阁老王璞的旧宅...”
如今大明无相，在曾经宰相拥有决策、议政和行政的权利，自太祖成立内阁以后，就将原来宰相拥有的决策权牢牢把持在皇帝手中，议政权分给内阁，行政权分给六部，内阁权臣位极人臣，其中阁老个个位高权重，当年天香楼让王璞同意拆掉旧宅重建应下的条件便是令他们家在天香楼内有一分投资，同时在此地天香楼内留下一个厢房，聊以慰藉，于是安兴县落成的天香楼便成为了首个带有厢房的酒楼，而那厢房就设在三楼。
“可以让我去厢房看看吗？”
安明福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如今王家少爷正住在那儿，恐怕要取得同意才行。”
罗妙才拱手道：“便劳烦安掌柜带我们前去询问一番了。”
微微一福身子，安明福一言不发的带着两人往回走，经过一间间雅间径直向东走去。
停下筷子，沐阳眯眼道：“你家少爷似乎要惹上大麻烦了...嘿，内阁阁老的子弟。”
李不二咕咚咕咚喝完碗中酒水，眉头紧皱，“只是问几句话...应该不会起冲突吧。”
言语中颇为担心。
以两处观望台开于三楼东西两面而言，改动过的厢房位于北面正中央的位置，相较隔壁两间雅间，厢房的门微微大些，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同，安明福领着他们站在门口，敲响房门。
“谁？”出来开门的是名一脸阴鸷的中年男子，一袭黑袍身形削瘦。
“奴家安明福，乃是天香楼安兴分号掌柜，有事相求王家公子，叨扰贵客有望海涵...”
中年男子冷冷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几人，正欲出口拒绝，却被人喝止，“有客临门？闲着也是闲着，成叔领他们进来吧。”
被叫成叔的中年男子只有点头迎几人进门，屋内宽敞奢华，地面铺着厚实绒毯，墙边设着斗大一个汝窑花囊，门栏窗皆细雕奇珍异兽，经过名家书画的山水屏风来到会客的隔间内，入眼便是黄花梨木书架上磊着的无数文人书画，房中央的几案上文房四宝俱全，而一边的坐榻上侧卧着一名青年男子，面容俊俏，约莫二十上下，锦衣玉服，正阅一册古书，抬头淡淡看了一眼便放下手中书卷，端正坐姿。
这一举一动中在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任侠眼里觉得这大抵就是大家族里雍容华贵的世家子作态吧。
安明福福身行礼道：“叨扰王公子了。”
青年摆手道：“不必如此，倒是几位找来有何贵干？”
安明福介绍道：“这位是罗妙才罗公子，这边的是任侠小道士。唔...两位觉得酒楼里面不干不净，寻根问底，似是...根柢在王公子的房子里。”
“哦？！”青年偏头，沉默下来。
房间内霎时安静下来，罗妙才甘之如饴，任侠则紧张兮兮双手紧攥衣袖。
青年出声笑道：“想必是误会了吧。”
在罗妙才诧异的眼光下，任侠深吸一口气，耳根涨红，问道：“王公子住的这些日子没发现异常？”
青年想了想，摇头道：“这些天足不出户，钻研典籍，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任侠有些气馁，还是不甘心问道：“这、这位成大哥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一直盯着几人动作警惕着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微微摇头。
“那、那能容许我探查一下这房间吗？”任侠掐着手指，摆出算命测风水的姿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中年男子当即厉声喝道：“大胆！公子房间岂容你这种江湖道士乱来？！”
“有我和安掌柜为任小兄弟担保，必然不会乱来。”
“安明福！你身为此间酒楼掌柜，酒楼我们王家也有一分投入，就这样对待公子？！挣钱挣傻了吧！”
房间内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安明福想出口解释一番，却被罗妙才一步挡在身前，这样一来像是自己站在他们一边了，不由得苦笑连连，此刻进退为难，早知她就不趟这摊浑水了。
“成叔，不要那么激动，说你多少次了，要敛神静气，人家小兄弟也只是问问而已。脾气暴躁怎堪成就大道？”青年开口对护卫说了几句，又转头道：“何况，你这样一来不就显得我们心中有鬼？问心有愧？”
“这时候就要放宽心，摆开来让他们查，认认真真的查，仔仔细细的查！”
“对吧？这位...罗兄？”青年笑眯眯的问道，罗妙才没有应话，房间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最后还是安明福出声打破僵局，“既然王公子允应了，任少侠还是快些看一遍为好，免得打扰了公子休憩。”
任侠点头，见面前俊俏公子和他的护卫没有动作，便步行九宫，口中念念有词，忽前忽后，眼睛使劲打转。
青年眯眼盯着任侠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中年护卫恭敬的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任侠面色复杂的走到他面前，那是什么眼神？厌恶惋惜痛苦？却没了刚才那般战战兢兢。小道士手里拿着一个香包，是从他的床边找到的，青年心中恍然，脸上平静眼中甚至有了淡淡的笑意。
“这是王公子的香包？”
“没错。”
“雕绣梅花，不会有些女子作态吗？”
“心中若是真喜欢，又何必害怕旁人指点。”
“那倒是...”
“任小兄弟找到缘由了吗？”
“找到了...”
“降妖除魔，料得又是一大功德。”
“过奖，过奖...不过除魔不是现在...过两天我会在楼下设坛除魔，希望王公子带着这香包过来。”
“莫非这香包还有什么玄奥不成？”
“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青年淡淡问道：“若弄丢了如何？”
任侠严肃道：“公子不会的，既然我言明了需要此物，公子自会严加保管，再者你是坦坦荡荡真君子，又怎么会做这种显得心虚之事？”
青年扬起嘴角，没再说什么话，挥挥手便让中年护卫将他们送出门去。把香包随意扔在桌上，他坐在桌前，偏头静静的想，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哈，哈、哈？”转念脸上尽是狰狞之色，而身为护卫的中年男子依旧在一旁站着，眼中波澜不惊，平敛锋芒，竟有股深不可测之感。
两人的身份像是调换过来，一人厉声戾气，一人不动声色。
“他、他们发现了！哈？！竟想拿这种把柄对付我！”
“少爷，你也该收敛了。”
“嘿！修道不为自由故，长生又有何乐趣？！”
“清风阁的魔心生道勘破之法，小人看来...倒不是这样肆意妄为...”
“你读的书多还是我读的书多？需要你替我解惑？！还不是阁里的老东西！终日说些玄而又玄虚妄难明的东西！否则我何至于此！嘿...不过快了、快了...等那飞星阁大典之后...等我入朝为官后...定可、定可勘破这一关...”
“在此之前...这些事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任何人...”
青年站起身来，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成姓护卫望着阳光中落下的这道背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头孤狼，偏执骄傲又阴狠狡诈，这样的性格或许不能走到这条路终点，却是能活得最长久的，他已看过很多很多了。
窗边看着街上离去几人的身影，青年命令道：“盯着他们...有什么异动...”
“...杀了便是。”
“是。”
......
酒楼门口，沐阳和李不二拱手告别，本想和罗妙才打声招呼认识一下，人家却连正眼都没瞧过自己，只好讪讪然作罢，看不起自己这种袖手旁观的人合乎情理，也就不多想，之后跟在一边的任侠反而好交流，小伙子还是很老实的，脸皮薄得夸他两句就会发红。
吃饱喝足结账后一脸肉疼的沐阳走出天香楼忽而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三楼，一道身影伫立窗旁，也不知在看什么，“嘿，王公子啊王公子...”而后他捂嘴打了一声饱嗝，就悠悠然哼着小曲儿离开了，还有好些地方他要逛呢。
(本章完)
也因名气和让人眼红的利润，天香楼这些年里惹过不少麻烦，总店分店，大大小小不少事情下来能平安无事的，倒总结了自己的一番经验，培养的分店掌柜自然有能力有眼力处理事情来有条不紊，此时出面迎接的掌柜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丰腴的身姿包裹在长裙下，将身材衬托得妩媚，青丝盘髻，脸庞明艳动人，不难看出此地天香楼火热的另一个原因。此时女掌柜神情冷淡，或许是掌管酒楼千万金钱久了，有一股富贵豪奢的气质，如高山上的雪莲花一般高不可攀，却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气势。
只见她从二楼走下，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微微俯视着被带进来的三人，目光略扫一遍就落在那公子身上，三人里说得上话的就他了，平静地行了一礼说道：“奴家安明福，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那公子见到这算是下马威的动作姿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拱手道：“在下罗妙才，这位是我的随从李不二，至于这位兄弟......”
年轻道士慌忙接话：“我...我叫任侠！”
安明福眯了眯眼，冷冷道：“哦？罗公子你要知道天香楼来者是客，我欢迎前来喝酒吃食的客人，可对于过来找麻烦的...那就另有态度了。”
罗妙才点头回答道：“这是自然...”说着就从衣袖中拿出一沓银票，“我今日进了天香楼不消费说不过去，那就...”
旋即他转过头，对着酒楼内的客人朗声道：“...今日诸位的这顿由我请了！”
酒楼顿时一片哗然，能在天香楼消费的客人都不缺钱，更多的是富贵人家，但哪有人会有便宜不占，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何须拒绝？不少人拍手叫好，也有些人低头小声交流打探这罗妙才的身份。
他的动作随性自然，言语豪爽，与女掌柜的气势比起来不落下风，在酒楼众人的叫哄下甚至隐隐压了她一分，罗妙才笑问道：“这样我算是天香楼的贵客了吧？”
“当然...”
罗妙才忽然眼神凌厉道：“现在可以给我天香楼对待客人的态度了吧。”
安明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原本打算摆个冷脸找个理由打发他们走，不料被他顺着话将了一军，无奈下她走下楼梯，摆出皮笑肉不笑的职业笑脸问道：“安公子可需要奴家亲自为你寻个雅间？”
“这倒不用...不过，我要陪着任兄弟走走，看上哪是哪了。”
“这...”
“放心吧，只是走走，不会惊扰客人打扰你的生意。”
思虑片刻，安明福屏退下人，转眼换上一副好奇的神色，变脸比谁都要快，还是能看出眼底的不满，“奴家便陪几位逛逛了，一来给公子说说酒楼内的摆设格局，二来遇上不讲理客人也可以出面说上一两句，公子认为如何？”
“...也行。”想要监视的目的显而易见，强龙不压地头蛇，话到这份上了罗妙才也没道理拒绝，同意后几人将目光落在一边怔怔出神的任侠身上，毕竟事情因他而起，他的目的几人也颇感兴趣，绝不是驱鬼驱邪开坛作法那么简单。
回过神来，任侠镇定道：“三楼。”
一行人便在安明福的带领下上了三楼，而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情景落入有心人眼里就又是一番推敲揣测了，沐阳进了天香楼，便为里面的奢华装演所震惊，墙上浮雕飞仙神庭，窗棂繁杂不失优雅，湘帘风帏，雕梁画栋，酒楼热闹非凡丝毫不觉楼外春寒料峭。
店小二匆匆忙忙过来接待，一边介绍酒楼佳肴美酒一边夸赞沐阳眼光好地引着他去没人位置就坐，在沐阳提出想去三楼的要求下也没有拒绝，像他们这种下人如何能逆了这些贵客的意，又一边说三楼是观望安兴风景的绝好地点，叨叨絮絮，沐阳颇为好奇的盯着他看，第一次见店小二和想象相差不远，话多但并不惹人烦躁，眼珠子使劲瞥，大抵是在看人眼色，到了三楼，入眼的各式屏风，外间衣着鲜丽，觥筹交错，座无虚席。
“公子...小人为你寻个雅间吧。”
沐阳偏了偏头，有些犯难，他可是想坐在大厅中观望任侠几人行动的。
“不用这位小伙计为难，这位公子和我一桌如何？”
转过头去，临窗的位置坐了个中年男子，相貌平平，体格健壮，虎背熊腰，身穿侠士劲装，腰间佩刀，样式似是横刀，刀鞘磨损严重。沐阳点点头，落座在男子相对一侧的长凳上，顺手点了几道天香楼闻名菜式，旋即正视中年男子，微微点头致意道：“谢谢。”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虽说相遇是缘，但小兄弟你是第一次走江湖吧！就不怀疑我？我们素不相识何由请你落座？不怕我暗中对你起了觊觎之心？”
沐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头道：“你家公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人，想必身为护卫也差不到哪里去，对吧，李兄。”
李不二苦笑道：“这可未必...不过，公子跟着我们所为何事？”
“唔...被发现了？”
“在下虽说年纪大了，但好歹修炼过几年，经历不少，不然哪能做少爷护卫。公子你...”
沐阳摆手道：“别公子来公子去的了，我姓沐，也练过几年，李大哥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小弟吧。”
李不二也不是矫情之人，开怀道：“沐小弟倒是豪迈，这一声大哥我就担下了，可以给我说说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吗？”
沐阳笑道：“说来...小弟我也只是喜欢看热闹罢了。”
“你觉得我会信？”
“...信不信随你。”
“李大哥...不跟在罗公子身边？”
“呵...天香楼哪敢让客人在楼内出事...何况我已经和你一样在盯着了...”
“李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
“哈哈...”
抛开客套话和时不时的试探，一旁看着两人像是平辈而交的朋友，随着菜肴呈上，谈兴渐起，李不二侃侃而谈走南闯北的经历，不停给沐阳劝酒，一杯又一杯，好在他在长青山被叶墨锻炼久了，酒量也非常人，动筷聊天间，他渐渐的觉得这菜不错，饱经阮心乐折磨后总算能吃点好东西，最终就变成了沐阳不停点头动筷，李不二喝酒说话的诡异场面。
相比这边吃香喝辣，任侠已经带着两人将三楼逛了几圈，安明福将已经能介绍的介绍了，能说的客套话也说完，现在和罗妙才一样沉默的跟在任侠身后，不过看着小道士一会儿掐算一会儿神神叨叨的眼神愈加不善，仿佛可以肯定他是一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只是她看不懂这位罗公子从容自信的源头何在，只好沉默跟随，偶尔指挥前来询问的伙计工作。
“不对，不对...不应该啊。”站在三楼观望台上，安兴县景色一览无余，春初万物俱醒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任侠呆呆的面对街景，不断低声呢喃重复这一句话。
罗妙才问道：“怎么了？”
任侠猛地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对安明福问道：“天香楼格局就是如此？”
安明福愣了愣，点头道：“不错。”
“三楼没有特别改动过的地方？”
安明福像忆起什么，左右观望了一下欲言又止，“...有...倒是有一个房间改动过...不过...”
罗妙才点头道：“可以请安掌柜详细说说吗？”
安明福重重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此处天香楼选址时，呵，倒是找了个不怎么好的地方...原本这里是王家旧宅...京城阁老王璞的旧宅...”
如今大明无相，在曾经宰相拥有决策、议政和行政的权利，自太祖成立内阁以后，就将原来宰相拥有的决策权牢牢把持在皇帝手中，议政权分给内阁，行政权分给六部，内阁权臣位极人臣，其中阁老个个位高权重，当年天香楼让王璞同意拆掉旧宅重建应下的条件便是令他们家在天香楼内有一分投资，同时在此地天香楼内留下一个厢房，聊以慰藉，于是安兴县落成的天香楼便成为了首个带有厢房的酒楼，而那厢房就设在三楼。
“可以让我去厢房看看吗？”
安明福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如今王家少爷正住在那儿，恐怕要取得同意才行。”
罗妙才拱手道：“便劳烦安掌柜带我们前去询问一番了。”
微微一福身子，安明福一言不发的带着两人往回走，经过一间间雅间径直向东走去。
停下筷子，沐阳眯眼道：“你家少爷似乎要惹上大麻烦了...嘿，内阁阁老的子弟。”
李不二咕咚咕咚喝完碗中酒水，眉头紧皱，“只是问几句话...应该不会起冲突吧。”
言语中颇为担心。
以两处观望台开于三楼东西两面而言，改动过的厢房位于北面正中央的位置，相较隔壁两间雅间，厢房的门微微大些，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同，安明福领着他们站在门口，敲响房门。
“谁？”出来开门的是名一脸阴鸷的中年男子，一袭黑袍身形削瘦。
“奴家安明福，乃是天香楼安兴分号掌柜，有事相求王家公子，叨扰贵客有望海涵...”
中年男子冷冷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几人，正欲出口拒绝，却被人喝止，“有客临门？闲着也是闲着，成叔领他们进来吧。”
被叫成叔的中年男子只有点头迎几人进门，屋内宽敞奢华，地面铺着厚实绒毯，墙边设着斗大一个汝窑花囊，门栏窗皆细雕奇珍异兽，经过名家书画的山水屏风来到会客的隔间内，入眼便是黄花梨木书架上磊着的无数文人书画，房中央的几案上文房四宝俱全，而一边的坐榻上侧卧着一名青年男子，面容俊俏，约莫二十上下，锦衣玉服，正阅一册古书，抬头淡淡看了一眼便放下手中书卷，端正坐姿。
这一举一动中在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任侠眼里觉得这大抵就是大家族里雍容华贵的世家子作态吧。
安明福福身行礼道：“叨扰王公子了。”
青年摆手道：“不必如此，倒是几位找来有何贵干？”
安明福介绍道：“这位是罗妙才罗公子，这边的是任侠小道士。唔...两位觉得酒楼里面不干不净，寻根问底，似是...根柢在王公子的房子里。”
“哦？！”青年偏头，沉默下来。
房间内霎时安静下来，罗妙才甘之如饴，任侠则紧张兮兮双手紧攥衣袖。
青年出声笑道：“想必是误会了吧。”
在罗妙才诧异的眼光下，任侠深吸一口气，耳根涨红，问道：“王公子住的这些日子没发现异常？”
青年想了想，摇头道：“这些天足不出户，钻研典籍，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任侠有些气馁，还是不甘心问道：“这、这位成大哥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一直盯着几人动作警惕着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微微摇头。
“那、那能容许我探查一下这房间吗？”任侠掐着手指，摆出算命测风水的姿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中年男子当即厉声喝道：“大胆！公子房间岂容你这种江湖道士乱来？！”
“有我和安掌柜为任小兄弟担保，必然不会乱来。”
“安明福！你身为此间酒楼掌柜，酒楼我们王家也有一分投入，就这样对待公子？！挣钱挣傻了吧！”
房间内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安明福想出口解释一番，却被罗妙才一步挡在身前，这样一来像是自己站在他们一边了，不由得苦笑连连，此刻进退为难，早知她就不趟这摊浑水了。
“成叔，不要那么激动，说你多少次了，要敛神静气，人家小兄弟也只是问问而已。脾气暴躁怎堪成就大道？”青年开口对护卫说了几句，又转头道：“何况，你这样一来不就显得我们心中有鬼？问心有愧？”
“这时候就要放宽心，摆开来让他们查，认认真真的查，仔仔细细的查！”
“对吧？这位...罗兄？”青年笑眯眯的问道，罗妙才没有应话，房间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最后还是安明福出声打破僵局，“既然王公子允应了，任少侠还是快些看一遍为好，免得打扰了公子休憩。”
任侠点头，见面前俊俏公子和他的护卫没有动作，便步行九宫，口中念念有词，忽前忽后，眼睛使劲打转。
青年眯眼盯着任侠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中年护卫恭敬的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任侠面色复杂的走到他面前，那是什么眼神？厌恶惋惜痛苦？却没了刚才那般战战兢兢。小道士手里拿着一个香包，是从他的床边找到的，青年心中恍然，脸上平静眼中甚至有了淡淡的笑意。
“这是王公子的香包？”
“没错。”
“雕绣梅花，不会有些女子作态吗？”
“心中若是真喜欢，又何必害怕旁人指点。”
“那倒是...”
“任小兄弟找到缘由了吗？”
“找到了...”
“降妖除魔，料得又是一大功德。”
“过奖，过奖...不过除魔不是现在...过两天我会在楼下设坛除魔，希望王公子带着这香包过来。”
“莫非这香包还有什么玄奥不成？”
“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青年淡淡问道：“若弄丢了如何？”
任侠严肃道：“公子不会的，既然我言明了需要此物，公子自会严加保管，再者你是坦坦荡荡真君子，又怎么会做这种显得心虚之事？”
青年扬起嘴角，没再说什么话，挥挥手便让中年护卫将他们送出门去。把香包随意扔在桌上，他坐在桌前，偏头静静的想，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哈，哈、哈？”转念脸上尽是狰狞之色，而身为护卫的中年男子依旧在一旁站着，眼中波澜不惊，平敛锋芒，竟有股深不可测之感。
两人的身份像是调换过来，一人厉声戾气，一人不动声色。
“他、他们发现了！哈？！竟想拿这种把柄对付我！”
“少爷，你也该收敛了。”
“嘿！修道不为自由故，长生又有何乐趣？！”
“清风阁的魔心生道勘破之法，小人看来...倒不是这样肆意妄为...”
“你读的书多还是我读的书多？需要你替我解惑？！还不是阁里的老东西！终日说些玄而又玄虚妄难明的东西！否则我何至于此！嘿...不过快了、快了...等那飞星阁大典之后...等我入朝为官后...定可、定可勘破这一关...”
“在此之前...这些事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任何人...”
青年站起身来，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成姓护卫望着阳光中落下的这道背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头孤狼，偏执骄傲又阴狠狡诈，这样的性格或许不能走到这条路终点，却是能活得最长久的，他已看过很多很多了。
窗边看着街上离去几人的身影，青年命令道：“盯着他们...有什么异动...”
“...杀了便是。”
“是。”
......
酒楼门口，沐阳和李不二拱手告别，本想和罗妙才打声招呼认识一下，人家却连正眼都没瞧过自己，只好讪讪然作罢，看不起自己这种袖手旁观的人合乎情理，也就不多想，之后跟在一边的任侠反而好交流，小伙子还是很老实的，脸皮薄得夸他两句就会发红。
吃饱喝足结账后一脸肉疼的沐阳走出天香楼忽而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三楼，一道身影伫立窗旁，也不知在看什么，“嘿，王公子啊王公子...”而后他捂嘴打了一声饱嗝，就悠悠然哼着小曲儿离开了，还有好些地方他要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