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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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香飘十里与淡然无味

    九州中华美食传承已久,源远流长,对于身体流着炎黄血脉的汉家儿郎而言,几乎是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能作为食材。

    要做一顿美食,没有食材?没关系,可以从山里周边获取,叫四师兄去抓几只最肥美的野鸡;往五师兄药箱里拿肉蔻、茴香、八角和几片荷叶;让大师兄二师兄搜集些枝叶;沐阳则跑到湖边挖了些淤泥。

    片刻后,书院门前的湖边出现一副难得一见的场景,或许在之后很久的岁月里他们都不会忘记。

    叶墨在杀鸡、拔毛、掏内脏,沐阳在边刨土挖坑,黄庭在研磨肉蔻、茴香等药材香料,君睿和萧二郎在捡枝叶生火。

    将香料抹在鸡身外涂遍,用荷叶裹鸡,再裹上淤泥糊严,置于火堆中。

    夜晚料峭的春寒被燃起的篝火驱散,明月不见踪迹,满天繁星璀璨。星空下几名衣衫稍乱的男子坐在湖边,留两撇小胡子看着年长的显然耐不住酒瘾,不知从哪掏出一壶佳酿,引得最小那名少年争抢,结局竟被满脸笑意的温润男子拿去。

    大师兄提议按辈分轮着喝,待一壶酒轮到沐阳手里时,只剩薄薄的一层酒浆,看五师兄不会喝酒满脸通红的样子,不作他想翘着二郎腿舒畅躺在绿茵草地上的四师兄一定喝得最多。

    “小师弟,你会不会觉得师兄们很没用?”黄庭不胜酒力,晕乎乎地说出一番话。

    “五师兄曾经以为自己的医术够高,妄想治你的离魂之症,结果累得你七岁那年忽发大病,若不是暂住于长青山的前辈高人出手,我可能会害死你。害死你啊!”

    “之后下了一趟山,你们都、都以为我得天下歌功颂德说是、什么菩萨下凡?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我亲眼见逢遭大旱那无数衣衫褴褛的流民经过眼前,一个个永远地倒在流离失所的路上,却无能为力!说说看、说说看我这救的是什么人?我能救什么人啊!”

    说着说着,黄庭声泪俱下,声嘶力竭,仰天长啸。

    “这无关之人就值得你如此?国破家亡之恨……我修道至今未曾下山。”盘腿端坐,这是二师兄。切莫以为他在诉苦,其实是以自身为例,安慰师弟。

    叶墨撇撇嘴,低声嘟囔道:“个个都苦大深仇啊,还有二师兄安慰人是这样子的吗?”

    “五师弟为他人修,心系天下万民,已是圣人之道,无需妄自菲薄。何况大道三千,无一是极。谁人不在路中?怕是小师弟也不会怪罪于你,对吧?”大师兄柔声说道。

    “没错,我怎么会怪五师兄你呢,还要谢谢你才是,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病得厉害,之后哪能修道炼体啊。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鼻孔朝天的样子指不定被你们在背后笑了多久…话说回来,也不知那位前辈到哪里了?”

    萧二郎抬头望了眼南方星空,满天星斗闪烁,密密麻麻镶嵌于漆黑的夜幕之中,星河如一道散发淡淡光芒的轻柔丝带,横跨幽邃寂静的天空。萧二郎出声赞道:“当是南海之南,穷极天目,天地不可及之处。”

    叶墨肃然,而后道:“这诉苦大会是否告一段落?我观火之将息,闻近处隐隐有肉香四溢,此等珍馐不可错过。”

    转身在熄灭的火堆里掏出几个外壳烤得硬邦邦的叫花鸡,也不知四师兄鼻子怎么长的,裹那么严实还能味到香味?

    拍开硬硬的泥土,打开荷叶,浓郁鸡香率先扑面而来,整只鸡色泽棕红,油润光亮,引得湖边几人大呼小叫。

    “大善!”“妙极。”

    “呜呜呜,我、我怎有资格吃这天上珍馐?!”

    “师弟,汇集天下名厨的京畿天香楼也不过如此吧!以后可要多做几顿补偿我,要不然,哼哼。”

    师兄弟几个没发现崖壁上一直站着两道人影,在静静地看着他们胡闹。

    一人是老者,他们的师父沐天辰,一人则是长相秀丽的女子,书院六弟子阮心乐。

    “哼,师父您就由得他们胡闹?不怕二师兄他们也被四师兄带坏?”阮心乐将手里的食盒拿给老人,书院平日里的饭食都由她负责,对于满山乱逛的几人,每到饭点都能看到捧着食盒的姑娘在长青山里四处找人的情景,几人虽不好意思,但仍死性不改。阮心乐没少抱怨过,却还是坚持要自己把食盒交到对方手里,至于心里有没有什么小九九那就不得而知了。

    沐天辰接过食盒,笑道:“怎么会呢?这不是还有睿儿吗。”

    下方忽然传来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连身旁小河的氤氲水气也遮掩不了这味道,可想那佳肴是如何鲜美可口。

    老者脸色一苦,望着湖边几个弟子,再看一眼手里的食盒,食欲大减。

    感受到身边弟子的眼神,想到平日里教的粒粒皆辛苦,第一次感受到为人师表以身作则的痛苦。

    沐天辰有些沉重地打开食盒,食盒里摆放着几样精致的菜式,看起来不错,仅仅看起来不错。

    因为书院六师姐阮心乐会做菜,也不会做菜。

    会做菜,书院六师姐的确会做菜,而且刀功工序火候丝毫不差,奇怪的是经由她做出来的菜,有色却全无香味,并不是说是样子货味道出奇的差,若是味道差也不用劳烦她煞费苦心做吃食了。准确来说,她做的菜,不算好也不算坏恰恰在中间,没有味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以绝对中庸居于其间,说差不知差在哪里,说好哪里都不好,让人无法评价无话可说。仿佛那是被人诅咒的双手,所做肉无香无味,所煲汤无香无味,一切都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吃喝无色无味的水,引起对自己味觉是否还在的怀疑。也不怪几位师兄弟遁于山林中避于桃源外,这一直吃能咬能嚼全无味道的东西是会腻会恶心的,更怕会让人怀疑人生,道心动摇。

    除了吃食以外阮心乐在课业上品行上无可挑剔,这不就服侍着师父随他逛了一圈,也不好斥责她放弃做吃食。

    老人吃了几口,停下筷子,叹道:“中庸之道,尽于菜中……不得不说这也算一种天赋吧。”

    湖边两名最胡闹的弟子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们匆匆走到一边,先环视一周,见已离其他师兄弟稍远是个看不见的地儿,对着如镜湖面如临星海之上,解开裤带,嬉闹声里迎风而尿。

    沐天辰眼中泛起几分怀念,转头问阮心乐:“你觉得他们如何?”

    阮心乐直面崖壁下之景,不作回避,冷笑道:“流氓!”

    细细思索后觉得不对,又软软糯糯红着脸娇羞道:“说的不是二师兄他们。”

    老人大笑。

    想当年,我也是迎风尿十丈,冠绝天下之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