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之郡主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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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夜寂话江湖

    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兰馥儿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掉进了阎王的酒葫芦里,密封狭窄的空间里晃晃荡荡。少顷,也平静不少。兰馥儿清醒下来,打斗声细微入耳。黑暗中不知身处何处,伸手即碰壁且是木料,兰馥儿才想到这可能是棺木。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整个棺木狠狠砸落,整个人连着棺木滚了又滚,兰馥儿五脏俱震,浑身是痛难开口。痛楚之下涌来一股新鲜空气,原来棺盖本就是假意钉住,此刻棺盖边缘已经是松了。兰馥儿忍着痛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幸而是纤细娇柔,终是推出了一条能挤出去的口子。

    这是荒郊野岭的夜晚,零星的月光下能看到只有自己和棺木在这一丈有余的缓坡下,而兵刃相向的声音还在头顶接连不断。趴在地上的兰馥儿挣扎许久仍然站立不起。

    “不,我不要回皇城,也不要找秦峻。”横劲一来,支着右腿然后左腿,也是颤巍巍的站立起来,胸腔一股气流冲来,口中喷出鲜血,脑袋一混,已经是听天由命了。

    篝火炸裂的声响惊醒了兰馥儿,天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偶尔一个晃动的黑影掠过,不时发出鸟鸣。

    “醒的也快。”晕人的酒气刺激着兰馥儿清醒。

    头微微一偏,火堆旁是一个瘦骨如柴的影子,若不是他开了口兰馥儿定会吓得又吐一口血。

    “你是?”

    “郡主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可我已经替郡主捡了两次命了。”

    兰馥儿挪了挪身子,火光下才看清这个乞丐般的邋遢老汉,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被这个人救两次的。打量他片刻,自饮自酌,颓然与畅意相伴,并非恶人模样。

    夜深风寒,此刻兰馥儿心中是清凉的庆幸,自己还活着,没有落入谁的手中。夙哥哥,从此两路。

    火苗渐弱,兰馥儿把身边的柴火一堆全添了进去。邹酒人随后取了一半出来,拨了拨火堆,又将火堆上的木柴往火堆里塞。兰馥儿天之娇女,这是头一次添柴,也是头一次见人添柴。

    邹酒人把大葫芦别回腰间,从怀里掏出小葫芦,小酌一口,一时甘酿入口,心驰神往。

    兰馥儿想到上次救秦夙,自己身中剧毒,听说昏迷了多日,道:“难道上次是你给我解的毒?”

    “嘘!可不是我解的毒,只是我救的命!你要嚷嚷着,我可就没命了。”邹酒人是自从救了兰馥儿后就一直没敢多喝一口,尤其是怀中的琼州酿更是不敢沾一口。今天城门发生混乱,大批官兵又追捕已经出城两里的杨家送葬队,真是好不容易钻了空子。邹酒人可从来不信所谓帝君能保护到自己,帝君还不是被酒仙门的刺杀。琼州酿一口即醉,可是按捺了许久的酒瘾,让他一口接着一口,真是越搔越痒之势

    “看来你是在避仇?”

    “哪门子的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堂堂左护法都窝囊成乞丐了,哈哈哈哈!成王败寇,愿赌服输!”邹酒人又哭又笑,可这酒灌的身子立的又直又挺,高昂的脑袋,鄙夷着老天还是命运?

    朝堂之外是江湖,兰馥儿喜欢江湖故事也崇拜大侠豪客。这老头虽然干瘪可意气风发的模样,倒叫她明白了老头的潦倒模样是“高明”的伪装。

    酒香越发醇厚,兰馥儿并非爱酒之人,只是见着邹酒人喝的飘飘欲仙是勾起了馋虫。

    邹酒人眯着眼,把酒递到她面前,比划了“二”的手势,笑道:“倒不是我舍不得酒,只是你的伤势只能酌上两口。”

    野地湿冷,兰馥儿围着篝火喝上一口觉得异常温暖。虽说兰馥儿平日里饮酒甚少,可是名品佳酿她总会喝过一些,与手中这个破烂葫芦里的比确实是不过尔尔,兰馥儿心神一荡。

    “好酒!入口香醇,回味无穷!”

    邹酒人哈哈大笑:“琼州酿也是个宝贝了,但可酒中之仙是瑶池酿。郡主可曾喝过?”

    “瑶池酿?那不是昆仑山中的神酒吗?听过不少传说,难道真有此酒?”

    “那当然,喝了瑶池酿后,死也是不会遗憾!”话落,接着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拿回兰馥儿手中的琼州酿,“当年云祈去为莺娘去昆仑取药,带回来一小壶,全都给我了。”

    “云祈……”兰馥儿咀嚼这个耳熟的名字:“九邪门门主?”兰馥儿心中已经确定了,那面前这个人也是邪门之人!他刚刚提到过护法,兰馥儿心中一沉。

    “云祈的名声就是响亮,都匿迹这么多年了,像你这个的小女娃都还能知道。”

    “作为天下第一邪教的九邪,江湖的传闻,朝廷的关注,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两大护法,四位守令都是三岁孩子能叫出名字的,何况堂堂门主——岳云祈。你方才说自己是左护法,掌天下之毒的邹酒人。”兰馥儿宁愿相信这个老头是个悬壶救世的隐士,而不是毒控众生的邪教恶人。

    “朝廷里的眼线还是插进去了,居然知道我是掌毒。”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被九邪门追杀了?”

    邹酒人并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兰馥儿。兰馥儿看不穿这双浑浊的眸子里有多少道不尽的故事。

    “九邪门,九邪门。郡主执意是邪教,想来是听不少正道中人说过。可别人嘴里的都是真的吗?”

    “天下人都是如此说!烧杀抢掠,奸**女,以蛊控人,以毒害人,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哈!你亲眼见过!天下人?你说的天下人,是谁?年纪不大,你可曾走边天下,阅尽天下?”邹酒人嘲讽着,兰馥儿语塞,“这世间当局者谁讲好坏,有的是利弊。酒仙门成为多方势力的眼中钉,自然是人人欲除的邪门,各种恶事罪名都扣之于我。这样却是我门的劫数。”

    后面的话邹酒人并非对兰馥儿而言,所以兰馥儿听得是一知半解。

    “你辩解的这般含糊,我听不懂。”

    “真是小娃娃。你现在多想想自己吧!有这样的皮囊,没有了家族和皇室的庇佑,你可想过自己如何自处?”

    兰馥儿本是在得知九邪门而愤怒,此话一出她便是打了霜的茄子。她确实不知以后该如何。师姐说师父失踪了,那君临山去不了了。流国与辰国,茫茫大地,何处是何处?

    话本里流落民间的公主在遇难时会有盖世英雄相救,姻缘相迹。叹气看了一眼倚着大树已寐的邹酒人,虽然他是邪门人,却不是恶人,将就先跟着他吧!

    子时。

    花都。

    皇城。

    千明阁。

    这玲珑精致的暖阁里,一张桃花木制的书桌,桌沿上雕刻着栩栩如生飞舞的凤凰,桌面的新漆在明亮的灯火下平整光亮。

    秦夙坐在一旁,目光失神。晚风吹动着窗台,桌上的一踏厚厚的宣纸“沙沙”作响。

    全公公立在千明阁外打盹,莫甲适才赶来,在门外一顿,人便沉静了。进了屋,见秦夙缓缓看向自己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莫甲又把肚子里的话揉了揉。

    “宁恪在南阳肃清了多方的势力,武成王的同党一网打尽。而且还请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鲁老先生修整水利。南阳目前的形势明朗,流民也基本安置妥当。”

    莫甲说完此事,秦夙毫无表情,他便接着说:“昨天李正卿大人的母亲遗体运送出城,说是城南外有一处宝地非得埋在那里。守卫因为乞丐闹事也没有仔细检查。我赶去本要查探,却遇到两个高手挡了去路。”莫甲本应该告诉秦夙,他是看那一男一女过招太过精彩就停驻片刻,谁知后来寻到的送葬队不见人也不见棺木,“那打斗的二人言辞中是奔着倾城郡主去的,郡主是送葬队的人离开了。”

    秦夙闭目思索着,道:“李正卿一向和宁家的人走近,这次他还真是豁出去了。”秦夙睁眼时目光满是厉色,气血翻滚着迸出心外,笑道“李家,全送囚狱。继续找她,谁敢阻拦,谁下地狱。”

    “密布在花都的人,我就撤一半了。苏洱那边?”

    “苏洱。”秦夙平静下来,“苏文当初暗中助我是因为我母妃是苏家的私生女,虽说见不得人吧,好歹也是他的亲妹妹。可苏洱一路为我谋划至今,我始终是没看透过他。这么久了,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做事从来都滴水不漏,他让我不安。不过现在他帮我好好的牵制着宁家,不可或缺。”

    莫甲第一次听秦夙如此琢磨着一个人很是意外,像苏洱那般斯斯文文,挑剔自傲的人他看着是浑身不爽,虽说那双似洞察一切的眼有些唬人,可他却不怎么信这个人除了苏家的背景,有什么天大的本事。

    打盹的全公公忽然禀告长昌宫的人送来了鸡归粳米粥,莫甲真是想把瞎眼的全公公捶到地上抠不出来。

    秦夙已经是开始厌恶宁家了,宁老将军的“谦卑”也好,宁恪的“恪尽职守”也好,宁怡徽的“大度体贴”也好,似乎更是虚假。或许是宁家一家独大、权倾朝野开始,或许是兰馥儿的事和宁家颇多牵扯开始。

    精致的盅内盛着的热粥散发的可口的香气弥漫开来,秦夙看着粥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