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人回忆
意大利帕多瓦，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
“您好！请把刚刚的菜品全部再来一份。”苏奈何白皙的脸颊染着红晕，“还有两瓶这最好的红酒！”
“怎么还没吃饱啊？嗝……这已经第三家店了。”唐莫明显已经上头了，脸涨得通红，刚说完，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奈何抱怨道:“谁叫今天浪费了这么多力气，在阳间待久了可是费神又耗力的。”
“那是你自己要那么做的，又没人逼你。”
在罗马斗兽场游览的时候，一块巨石块从墙上脱落，眼看就要砸到人了，百米外的苏奈何一个疾走，接住了十人大小的落石，引得周围阵阵掌声，不知道的以为在表演魔术呢。苏奈何还有点不好意思，一手举着巨石，一手挠着脑袋。
在米兰大教堂门口，一个黑人偷走了一个女游客的包，刚跑到同伙的车上关上门准备逃走，只见苏奈何徒手把车门拆了下来，就像掰开方便面一样容易，然后拎起黑人就是一个过肩摔，吓得他们立马把包还了回来。
刚刚飞来帕多瓦途中，苏奈何看见海滩上有几只搁浅的鲸鱼，她又心生怜悯，把它们一个一个抬了回去，还在海里和它们一边转圈圈，一边找寻回家的路。
唐莫全程都没跟上节奏，像个路人一样被抛在身后，唯有震惊和萧瑟的风儿不离不弃。
……
皮埃蒙特生牛肉配黑松露、黑鳕鱼搭配凤尾鱼腌制辣椒酱、牛脸颊肉佐咖喱蕃红花酱……陆陆续续十几盘高级菜肴，苏奈何直接一口一盘。
餐厅的经理走了过来，打开了一个有着精致纹案的木盒，“小姐您好，这是我们这最好的酒，勒桦酒庄慕西尼特级园红葡萄酒，看您是否满意?“
“行，就这个，来两瓶。”
唐莫瞥了一下菜单上的价格，7880美元一瓶，内心毫无波动。
他软踏踏的趴在桌子上，摇晃着手中的勃垦第杯，葡萄酒随着杯壁呈圆周运动，脑袋也不自觉晃起来。
想买什么就买、想去哪儿就去、想做什么就做、不用工作、不用挤出笑脸迎合讨厌的人、睡觉睡到自然醒、花钱都不带眨眼，我这几天的生活便是大部分人所渴望的生活吧，也是我所期望的生活吧……唐莫默默看着酒杯，仿佛翻滚的液体上回放着这三天的日子。
唐莫觉得自己脑袋愈加昏沉，但内心却仿佛漏了风一样，怎么也填不满。
忽地一下，唐莫将一满杯的酒饮尽，一手狠狠抓起头发。
“要是一生就这样结束了，那也太让人难受了。”
“哈?“苏奈何抬头望向唐莫，手里还拿着快到嘴的大虾。
“我不过是挥霍着仅剩的光阴，来逃避无数遗憾带来的痛苦。”
唐莫被酒劲支配，越说越激动。
“我总是在克制，总是在犹豫，总是在错过。”
“你还有啥遗憾啊，不是还可以活几天吗？”苏奈何说。
“我……杀过人。”
“你再说一遍?“苏奈何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杀……”
“喂！唐莫，你发什么酒疯！“苏奈何没等唐莫说完便立刻打断了他，并立马观察周围是否有人偷听，这种事被听到肯定会有麻烦。
苏奈何赶紧和唐莫结完账离开了餐厅，来到了一座偏远的桥下。
“我来之前可没听说过你杀过人，杀人可是要下地狱的，你是不是喝多了，赶紧清醒一下。”苏奈何搀着踉跄的唐莫。
喝醉了的唐莫完全没了顾及，他身体像个随风飘荡的气球，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还用右手迟缓又笨重地拍了拍地上，示意苏奈何也坐过来。
那不太听话的身体止不住的左右晃，结果把头直接晃到了苏奈何的肩上，唐莫身上的气味和体温一下冲向了她。
苏奈何的脸瞬间红透，从背后一掌把唐莫拍飞，差点掉到河里。
“快讲吧，到底咋回事？！你不会是那种人的。”苏奈何不停用手给脸扇风，想要降降温。
那一掌让唐莫清醒了不少，他点上一根烟，长叹了一口气，讲述起了自己的往事。
原来唐莫在一年前还是一名医院的外科医生，这家医院是西南片区最大的民营医院，薪资福利待遇都是行业顶尖水平。
唐莫年仅28岁就评上了副主任医师，是该院历史上第二个30岁前就评上该职称的人。本来前途一片大好，却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唐莫。
一天深夜，一个坠伤的女子被送进了医院，值班医师紧急通知唐莫过来做手术。
唐莫赶到手术室外看了下玻璃窗里的患者，头部被绷带缠满，满脸是血，几乎看不清脸部的轮廓。他立马低头查看她的ct结果，edh症状很严重，需要立即手术。
正当唐莫准备进入手术室进一步查看情况的时候，景一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景一为比唐莫大不了几岁，但却是医院的外科招牌，也就是该院第一个30岁就评上主任医师的人。
他小学读完就开始读高中了，23岁就以博士身份毕业于哈佛大学医学院，是个名副其实的神童。景一为还是该院院长的独子，家族的医疗族谱可以追溯到太爷爷那一辈。
不过他俩关系一直不太好，景一为第一次在医院的人才引进交流会上见到唐莫时，直接从座位上蹿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他，那表情像是震惊又带着一丝愤慨。
关于景一为还有各种各样的传闻。说他刚出生时愁眉紧锁，但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出奇;小时候还没入学就开始模仿古人的语气说话;不惜重金在世界各地搜集历史名刀;
还听说私下为了争夺病人资源不择手段，对内宣称是为了让病人享受更好的医疗条件，减少死亡率。
但唐莫接受不了这种破坏行业规范又饱含风险的事情，多次与景一为对着干。要不是院长珍惜人才，唐莫可能早就被赶出院门了。
“唐教授，有个56岁的ta患者，头部有损伤，反应迟钝，现在情况很危急，你来看看。“景一为眉头紧蹙，白衬衫黏在身上，湿了一大片，。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个景一为竟然会拜托自己，唐莫心想。
“这名也是edh啊……“唐莫拿着ct，神情严肃，“我马上联系科里的其他教授。”
“我已经联系过了，都在外地参加研讨会议，还有几个人渣正在喝酒，赶过来也来不及了。“景一为漏出了少有的慌张，“你马上准备给患者做手术，我去换衣服。”
景一为转过身，立马吩咐一旁的助理：“现在需要考虑情况更危急的患者，赶紧联系周边的医院将坠伤患者转移。”
“等等！”唐莫拦住了助理医师，“那名患者的情况也很危急，意识不清醒，脊柱也有损伤，转移的路上一不小心就……”
“ta患者是我妈！”景一为打断道。
唐莫看着焦躁的景一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景一为的母亲也就是院长的老婆，不给ta患者做手术的下场可想而知。
其他医师们在旁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坑。
“没时间了！我现在以未来院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给ta患者做手术！”
唐莫盯着景一为，又纠结又苦恼，失去职位是小事，但手上那么多正在接受治疗的患者，还有自己资助的贫困患者……
他看着玻璃那边被转移的坠伤患者，身体还是选择了沉默。
手术失败了。
出血量太大导致失血性休克，还有严重脑损伤并伴随其他合并伤，没有抢救回来。
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拼搏，唐莫直接累瘫在地上。他看着一根水平的心电图，眼神空洞，所有的遗憾和难受，此刻都被无尽的疲惫压垮。
等他缓过神来，记起了被转移的患者。
他找人拿来转院的相关资料，在纸上四处游走的目光突然被卡在姓名一栏，全身涌来一股恶寒。
“任凌凌。”
这是唐莫女朋友的名字。
当时患者离得比较远，脸部全是绷带和血迹，唐莫又着急看检查结果，完全没有看清楚患者长什么样子。
他立刻赶往任凌凌所在的医院，可是为时已晚，由于转院耽误了时机，唐莫见到的只剩任凌凌的尸体。
天塌了。
自那以后，唐莫便从医院辞职，终日借酒消愁，萎靡不振，从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白衣精英，变成一个阴沉颓唐，轻佻邋遢的宅男。
他也没再找工作，啃着之前丰厚的老本，天天喝酒、发呆、写点医疗悬疑小说打发时间。
直到遇到了苏奈何。
“那也不是你的错啊！要怪就怪那个景一为，就是他的蛮横害死了两条人命。”苏奈何耐着性子听唐莫说完，终于忍不住了。
“身为主任还是院长之子，不仅没有把医生们管好，竟然还把权利凌驾于人命之上。”
唐莫紧紧盯着自己的双手：“我恨我自己……我不配做医生。”
“我恨我懦弱，我恨我优柔寡断，在那和景一为争吵半天，却还是让步了…结果两条人命就这样从我指缝中溜走了，要是我再勇敢一点……”唐莫的情绪正一点点走向崩溃。
“我真的太差劲了，在发现患者是凌凌之前，我其实并没有这么后悔与自责。心里面对景一为的做法感到厌恶，可反过来一想，如果ta患者是凌凌，我也会变成自私的人，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我不过是一个伪善者……”
唐莫的身体蜷缩在一团，闷声抽啜，像个走丢的孩子。看着此般场景的苏奈何感觉心被插在烧红的刀尖上烤，她从侧面抱住了唐莫，张开羽翼将他包裹了起来。
“我已经见不到她了……我们说好一起去环球旅行的……”唐莫的手环抓着双臂，快把自己给捏碎了。
苏奈何突然意识到，这几天去的地方，应该都是唐莫和任凌凌生前约好环球旅行的目的地。
“任凌凌会感受到你的心意的，”苏奈何掩盖了内心的一点小失落，她抚摸着唐莫，语气中充满着肯定与坚决，“她不会责怪你的。”
唐莫没有再说话。
大桥、流水、潺潺的月光、风、沉重的呼吸、温柔的呼吸、一个还能活四天的男人、一个世界另一边的女人。
……
河边的青蛙叫了有一阵。
唐莫的酒劲似乎过了，苏奈何身上沁人的气息和娇嫩肌肤的触感逐渐传了过来，他迅速抹干了脸，噔的一下站了起来，绷得像块木头。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心跳稍微平稳了一些：“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是你酒量不行吗？“苏奈何说。
“是你长得和任凌凌一模一样。”
“您好！请把刚刚的菜品全部再来一份。”苏奈何白皙的脸颊染着红晕，“还有两瓶这最好的红酒！”
“怎么还没吃饱啊？嗝……这已经第三家店了。”唐莫明显已经上头了，脸涨得通红，刚说完，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奈何抱怨道:“谁叫今天浪费了这么多力气，在阳间待久了可是费神又耗力的。”
“那是你自己要那么做的，又没人逼你。”
在罗马斗兽场游览的时候，一块巨石块从墙上脱落，眼看就要砸到人了，百米外的苏奈何一个疾走，接住了十人大小的落石，引得周围阵阵掌声，不知道的以为在表演魔术呢。苏奈何还有点不好意思，一手举着巨石，一手挠着脑袋。
在米兰大教堂门口，一个黑人偷走了一个女游客的包，刚跑到同伙的车上关上门准备逃走，只见苏奈何徒手把车门拆了下来，就像掰开方便面一样容易，然后拎起黑人就是一个过肩摔，吓得他们立马把包还了回来。
刚刚飞来帕多瓦途中，苏奈何看见海滩上有几只搁浅的鲸鱼，她又心生怜悯，把它们一个一个抬了回去，还在海里和它们一边转圈圈，一边找寻回家的路。
唐莫全程都没跟上节奏，像个路人一样被抛在身后，唯有震惊和萧瑟的风儿不离不弃。
……
皮埃蒙特生牛肉配黑松露、黑鳕鱼搭配凤尾鱼腌制辣椒酱、牛脸颊肉佐咖喱蕃红花酱……陆陆续续十几盘高级菜肴，苏奈何直接一口一盘。
餐厅的经理走了过来，打开了一个有着精致纹案的木盒，“小姐您好，这是我们这最好的酒，勒桦酒庄慕西尼特级园红葡萄酒，看您是否满意?“
“行，就这个，来两瓶。”
唐莫瞥了一下菜单上的价格，7880美元一瓶，内心毫无波动。
他软踏踏的趴在桌子上，摇晃着手中的勃垦第杯，葡萄酒随着杯壁呈圆周运动，脑袋也不自觉晃起来。
想买什么就买、想去哪儿就去、想做什么就做、不用工作、不用挤出笑脸迎合讨厌的人、睡觉睡到自然醒、花钱都不带眨眼，我这几天的生活便是大部分人所渴望的生活吧，也是我所期望的生活吧……唐莫默默看着酒杯，仿佛翻滚的液体上回放着这三天的日子。
唐莫觉得自己脑袋愈加昏沉，但内心却仿佛漏了风一样，怎么也填不满。
忽地一下，唐莫将一满杯的酒饮尽，一手狠狠抓起头发。
“要是一生就这样结束了，那也太让人难受了。”
“哈?“苏奈何抬头望向唐莫，手里还拿着快到嘴的大虾。
“我不过是挥霍着仅剩的光阴，来逃避无数遗憾带来的痛苦。”
唐莫被酒劲支配，越说越激动。
“我总是在克制，总是在犹豫，总是在错过。”
“你还有啥遗憾啊，不是还可以活几天吗？”苏奈何说。
“我……杀过人。”
“你再说一遍?“苏奈何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杀……”
“喂！唐莫，你发什么酒疯！“苏奈何没等唐莫说完便立刻打断了他，并立马观察周围是否有人偷听，这种事被听到肯定会有麻烦。
苏奈何赶紧和唐莫结完账离开了餐厅，来到了一座偏远的桥下。
“我来之前可没听说过你杀过人，杀人可是要下地狱的，你是不是喝多了，赶紧清醒一下。”苏奈何搀着踉跄的唐莫。
喝醉了的唐莫完全没了顾及，他身体像个随风飘荡的气球，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还用右手迟缓又笨重地拍了拍地上，示意苏奈何也坐过来。
那不太听话的身体止不住的左右晃，结果把头直接晃到了苏奈何的肩上，唐莫身上的气味和体温一下冲向了她。
苏奈何的脸瞬间红透，从背后一掌把唐莫拍飞，差点掉到河里。
“快讲吧，到底咋回事？！你不会是那种人的。”苏奈何不停用手给脸扇风，想要降降温。
那一掌让唐莫清醒了不少，他点上一根烟，长叹了一口气，讲述起了自己的往事。
原来唐莫在一年前还是一名医院的外科医生，这家医院是西南片区最大的民营医院，薪资福利待遇都是行业顶尖水平。
唐莫年仅28岁就评上了副主任医师，是该院历史上第二个30岁前就评上该职称的人。本来前途一片大好，却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唐莫。
一天深夜，一个坠伤的女子被送进了医院，值班医师紧急通知唐莫过来做手术。
唐莫赶到手术室外看了下玻璃窗里的患者，头部被绷带缠满，满脸是血，几乎看不清脸部的轮廓。他立马低头查看她的ct结果，edh症状很严重，需要立即手术。
正当唐莫准备进入手术室进一步查看情况的时候，景一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景一为比唐莫大不了几岁，但却是医院的外科招牌，也就是该院第一个30岁就评上主任医师的人。
他小学读完就开始读高中了，23岁就以博士身份毕业于哈佛大学医学院，是个名副其实的神童。景一为还是该院院长的独子，家族的医疗族谱可以追溯到太爷爷那一辈。
不过他俩关系一直不太好，景一为第一次在医院的人才引进交流会上见到唐莫时，直接从座位上蹿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他，那表情像是震惊又带着一丝愤慨。
关于景一为还有各种各样的传闻。说他刚出生时愁眉紧锁，但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出奇;小时候还没入学就开始模仿古人的语气说话;不惜重金在世界各地搜集历史名刀;
还听说私下为了争夺病人资源不择手段，对内宣称是为了让病人享受更好的医疗条件，减少死亡率。
但唐莫接受不了这种破坏行业规范又饱含风险的事情，多次与景一为对着干。要不是院长珍惜人才，唐莫可能早就被赶出院门了。
“唐教授，有个56岁的ta患者，头部有损伤，反应迟钝，现在情况很危急，你来看看。“景一为眉头紧蹙，白衬衫黏在身上，湿了一大片，。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个景一为竟然会拜托自己，唐莫心想。
“这名也是edh啊……“唐莫拿着ct，神情严肃，“我马上联系科里的其他教授。”
“我已经联系过了，都在外地参加研讨会议，还有几个人渣正在喝酒，赶过来也来不及了。“景一为漏出了少有的慌张，“你马上准备给患者做手术，我去换衣服。”
景一为转过身，立马吩咐一旁的助理：“现在需要考虑情况更危急的患者，赶紧联系周边的医院将坠伤患者转移。”
“等等！”唐莫拦住了助理医师，“那名患者的情况也很危急，意识不清醒，脊柱也有损伤，转移的路上一不小心就……”
“ta患者是我妈！”景一为打断道。
唐莫看着焦躁的景一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景一为的母亲也就是院长的老婆，不给ta患者做手术的下场可想而知。
其他医师们在旁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坑。
“没时间了！我现在以未来院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给ta患者做手术！”
唐莫盯着景一为，又纠结又苦恼，失去职位是小事，但手上那么多正在接受治疗的患者，还有自己资助的贫困患者……
他看着玻璃那边被转移的坠伤患者，身体还是选择了沉默。
手术失败了。
出血量太大导致失血性休克，还有严重脑损伤并伴随其他合并伤，没有抢救回来。
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拼搏，唐莫直接累瘫在地上。他看着一根水平的心电图，眼神空洞，所有的遗憾和难受，此刻都被无尽的疲惫压垮。
等他缓过神来，记起了被转移的患者。
他找人拿来转院的相关资料，在纸上四处游走的目光突然被卡在姓名一栏，全身涌来一股恶寒。
“任凌凌。”
这是唐莫女朋友的名字。
当时患者离得比较远，脸部全是绷带和血迹，唐莫又着急看检查结果，完全没有看清楚患者长什么样子。
他立刻赶往任凌凌所在的医院，可是为时已晚，由于转院耽误了时机，唐莫见到的只剩任凌凌的尸体。
天塌了。
自那以后，唐莫便从医院辞职，终日借酒消愁，萎靡不振，从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白衣精英，变成一个阴沉颓唐，轻佻邋遢的宅男。
他也没再找工作，啃着之前丰厚的老本，天天喝酒、发呆、写点医疗悬疑小说打发时间。
直到遇到了苏奈何。
“那也不是你的错啊！要怪就怪那个景一为，就是他的蛮横害死了两条人命。”苏奈何耐着性子听唐莫说完，终于忍不住了。
“身为主任还是院长之子，不仅没有把医生们管好，竟然还把权利凌驾于人命之上。”
唐莫紧紧盯着自己的双手：“我恨我自己……我不配做医生。”
“我恨我懦弱，我恨我优柔寡断，在那和景一为争吵半天，却还是让步了…结果两条人命就这样从我指缝中溜走了，要是我再勇敢一点……”唐莫的情绪正一点点走向崩溃。
“我真的太差劲了，在发现患者是凌凌之前，我其实并没有这么后悔与自责。心里面对景一为的做法感到厌恶，可反过来一想，如果ta患者是凌凌，我也会变成自私的人，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我不过是一个伪善者……”
唐莫的身体蜷缩在一团，闷声抽啜，像个走丢的孩子。看着此般场景的苏奈何感觉心被插在烧红的刀尖上烤，她从侧面抱住了唐莫，张开羽翼将他包裹了起来。
“我已经见不到她了……我们说好一起去环球旅行的……”唐莫的手环抓着双臂，快把自己给捏碎了。
苏奈何突然意识到，这几天去的地方，应该都是唐莫和任凌凌生前约好环球旅行的目的地。
“任凌凌会感受到你的心意的，”苏奈何掩盖了内心的一点小失落，她抚摸着唐莫，语气中充满着肯定与坚决，“她不会责怪你的。”
唐莫没有再说话。
大桥、流水、潺潺的月光、风、沉重的呼吸、温柔的呼吸、一个还能活四天的男人、一个世界另一边的女人。
……
河边的青蛙叫了有一阵。
唐莫的酒劲似乎过了，苏奈何身上沁人的气息和娇嫩肌肤的触感逐渐传了过来，他迅速抹干了脸，噔的一下站了起来，绷得像块木头。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心跳稍微平稳了一些：“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是你酒量不行吗？“苏奈何说。
“是你长得和任凌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