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信任是一把刀
市区一片老旧小区的街道边，有这么一家不为人知的早餐店。之所以不为人知，是因为这家早餐店的门脸儿上压根儿就没有牌匾。它占据了一栋六层老楼的一角，并不显眼。
早餐店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早上八点，周末休息一天。平常即使开着门，路过的人也不会认它是一家店。
方生平来过一次，因为侯琛说，若想尝尝这省城的老味道，这家再合适不过：“三十年口味如一，老师傅品质有保障！”
早餐店一进门，是约三米见方的小门厅，一侧放着老旧的弹簧沙发，塑料凳子。红木箱柜上摆着搪瓷茶缸和熊猫牌电视剧。墙上最显眼的，莫过于大红色牡丹花黄历板儿，簇新的黄历一看就仍保留着每天撕一页的习惯。门厅另一侧是面案和烤箱，看着挺干净，刚出炉的回民烧饼就放在面案旁边的架子上，还有现在已经见不到的“炉箅子”和糖蜜果，都是小时候两毛三毛就能买到的油炸小食。
门厅往里走，是大一点的客厅，中间一张大圆桌，铺着小碎花的桌布。窗台上有几盆花，还有一大罐子药酒，里边除了药材还缠了几条蛇。到他家吃早餐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就着烧饼豆浆，聊起陈年往事，还真是让人概慨万千。
都说味觉的记忆很久远，方生平印象里似乎有过这样的味道。小时候爸妈偶尔会买麻酱烧饼给他当零嘴儿，大概就是这家吧？那天回去，他不禁想起跟爸妈在县城的日子，他们刚搬到县城时，租住在小平房里。记不清过了几年，就搬到一栋新盖的楼上，也是小小的一间，三口人挤在一起住。直到他大学毕业之后，父母才喘了口气，卖了城里的小房子，到新区买了一户两室一厅去养老。三十年，对于他们来说，转眼就是一辈子吧！如今他回到这里，仿佛是要继续他们当年错过的那些岁月一般。
“出来了！出来了！”坐在早餐店对面的车子里，侯琛突然提醒方生平。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拎着烧饼出来，后面跟着张子峰，正不时跟他说着什么。那男人有些不厌其烦，张子峰却始终不肯放弃。
方生平叹了口气：“还挺执着的。”
侯琛撇撇嘴：“拿出对付客户的那一套，当然执着了。”
方生平吃着他的烧饼豆浆，含糊道：“其实这张子峰这个人，还是有点才华和门道儿的。”
侯琛摇头：“有才华、有门道儿，没有人品才更可怕。他要是没能耐，还翻不起浪花儿来。一旦他有了能耐，为祸一方的八cd是这种人了。”
方生平若有所思：“他没你说的那么坏吧？至少他做事情还是挺有原则的。”
侯琛也拿了个烧饼在手里：“不不不！在更大的利益驱使之下，原则算个屁呀！就像他把你被打的事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抖了出去，难道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吗？现在传的沸沸扬扬，他有说过一句道歉的话吗？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想着重用他，因为他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候倒戈叛变，到打一耙。”
“你说挺有道理。”方生平略有深意的笑了笑：“这件事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你就等着看吧！”
侯琛开怀，一副拭目以待的表情，嘴上却说：“赌输了请我喝酒，像上回你喝断片那次一样！”
方生平扶额：“别跟我提上次了！我已经够后悔了。再来一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侯琛哪里能轻易放过他，坏笑道：“你不知道，我还就爱看人喝断片儿！有哭的、有笑的、有满马路乱跑的，还有嚷嚷着给初恋打电话的，看着就搞笑。哎你说，你喝断片儿那次是怎么样的？”
方生平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梁亚青又没跟我说。”见侯琛若有所思，仿佛要找梁亚青问问似的架势，便嫌弃道：“你什么时候能把这恶趣味都改一改，也就世界和平了！”
侯琛却抓住他的话茬儿旧事重提：“等张子峰改邪归正了，才是真正的世界和平呢！”
说着他认真地道：“你想想他昨天说的话：希望维持现状！听起来这要求不高，是吧？但你仔细想想，维持现状是什么意思呀？就是继续坐在他总监的位置上，拥有他的话语权，接他的私活、赚他的外块、泡他的小财务！可你再想想，古希腊时期就有哲学家曾经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连老祖宗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么就觉得经过了那么多波折和背叛，还能维持现状呢？万一他接不了私活、泡不了小财务，是不是就不会满足了？”
见方生平点头，侯琛提醒道：“他自己更清楚，公司一旦解散，以他现在的风评，他只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失业大叔，送外卖、送快递去都有可能！所以，他的妥协只是权宜之计，以后稳定了、空虚了，百分之百还会继续折腾。”
“我知道。”方生平抿嘴：“但咱们也该承认，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你无法肯定自己的团队里会出什么样的人。如果咱们没有办法改变他，而你眼下又还需要他，那就只能暂时把其放在最正确的位置，先让他发挥它的作用和特长。”
侯琛这回没话说了：“那好吧！等以后他又想整事儿了，处理他的任务就交给我！忍的时间越久，我的爆发力就越强，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把它锉成灰吧！”
方生平不置可否。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想给人改邪归正的机会。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更何况，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是他在魏冬那里学到的。如果以后注定要和张子峰分道扬镳，那么他也希望结的不是孽怨，而是善缘。一个对你零感觉的路人甲，总比一个时刻都把你当成箭靶子、假想的人要强。
这时，那买烧饼的男人上车走了。张子峰颠颠儿的跑回他们车里：“方总，现在怎么办？他还是不同意帮我们说话。”
方生平示意侯琛启动车子，扭头对张子峰道：“你觉得他一大早上开那么远的车，来买烧饼是给谁呢？”
张子峰愣了一下，恍然道：“难道是给家里的老人？”见方生平微笑点头，张子峰也恍然大悟道：“啊！好！我知道了。”
等车子到了另一个地点，张子峰再次下了车。
侯琛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不告诉他祥云大厦十五层的业主就是那人的女儿呢？”说着，还笑得像个害虫似的：“这感觉就像小学生做试卷，你故意少给了题干，你也太坏了！”
方生平笑笑：“你不是担心他的人品吗？增加试卷难度，才能让他知道幸福来之不易，然后多老实几天。”
方生平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侯琛说得不错，他是应该好好考虑。毕竟，信任就像一把刀，你给了一个好人，他可能保护你；而你给了一个坏人，他可能反过来拿刀捅了你。张子峰，到底能不能信任呢？
早餐店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早上八点，周末休息一天。平常即使开着门，路过的人也不会认它是一家店。
方生平来过一次，因为侯琛说，若想尝尝这省城的老味道，这家再合适不过：“三十年口味如一，老师傅品质有保障！”
早餐店一进门，是约三米见方的小门厅，一侧放着老旧的弹簧沙发，塑料凳子。红木箱柜上摆着搪瓷茶缸和熊猫牌电视剧。墙上最显眼的，莫过于大红色牡丹花黄历板儿，簇新的黄历一看就仍保留着每天撕一页的习惯。门厅另一侧是面案和烤箱，看着挺干净，刚出炉的回民烧饼就放在面案旁边的架子上，还有现在已经见不到的“炉箅子”和糖蜜果，都是小时候两毛三毛就能买到的油炸小食。
门厅往里走，是大一点的客厅，中间一张大圆桌，铺着小碎花的桌布。窗台上有几盆花，还有一大罐子药酒，里边除了药材还缠了几条蛇。到他家吃早餐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就着烧饼豆浆，聊起陈年往事，还真是让人概慨万千。
都说味觉的记忆很久远，方生平印象里似乎有过这样的味道。小时候爸妈偶尔会买麻酱烧饼给他当零嘴儿，大概就是这家吧？那天回去，他不禁想起跟爸妈在县城的日子，他们刚搬到县城时，租住在小平房里。记不清过了几年，就搬到一栋新盖的楼上，也是小小的一间，三口人挤在一起住。直到他大学毕业之后，父母才喘了口气，卖了城里的小房子，到新区买了一户两室一厅去养老。三十年，对于他们来说，转眼就是一辈子吧！如今他回到这里，仿佛是要继续他们当年错过的那些岁月一般。
“出来了！出来了！”坐在早餐店对面的车子里，侯琛突然提醒方生平。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拎着烧饼出来，后面跟着张子峰，正不时跟他说着什么。那男人有些不厌其烦，张子峰却始终不肯放弃。
方生平叹了口气：“还挺执着的。”
侯琛撇撇嘴：“拿出对付客户的那一套，当然执着了。”
方生平吃着他的烧饼豆浆，含糊道：“其实这张子峰这个人，还是有点才华和门道儿的。”
侯琛摇头：“有才华、有门道儿，没有人品才更可怕。他要是没能耐，还翻不起浪花儿来。一旦他有了能耐，为祸一方的八cd是这种人了。”
方生平若有所思：“他没你说的那么坏吧？至少他做事情还是挺有原则的。”
侯琛也拿了个烧饼在手里：“不不不！在更大的利益驱使之下，原则算个屁呀！就像他把你被打的事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抖了出去，难道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吗？现在传的沸沸扬扬，他有说过一句道歉的话吗？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想着重用他，因为他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候倒戈叛变，到打一耙。”
“你说挺有道理。”方生平略有深意的笑了笑：“这件事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你就等着看吧！”
侯琛开怀，一副拭目以待的表情，嘴上却说：“赌输了请我喝酒，像上回你喝断片那次一样！”
方生平扶额：“别跟我提上次了！我已经够后悔了。再来一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侯琛哪里能轻易放过他，坏笑道：“你不知道，我还就爱看人喝断片儿！有哭的、有笑的、有满马路乱跑的，还有嚷嚷着给初恋打电话的，看着就搞笑。哎你说，你喝断片儿那次是怎么样的？”
方生平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梁亚青又没跟我说。”见侯琛若有所思，仿佛要找梁亚青问问似的架势，便嫌弃道：“你什么时候能把这恶趣味都改一改，也就世界和平了！”
侯琛却抓住他的话茬儿旧事重提：“等张子峰改邪归正了，才是真正的世界和平呢！”
说着他认真地道：“你想想他昨天说的话：希望维持现状！听起来这要求不高，是吧？但你仔细想想，维持现状是什么意思呀？就是继续坐在他总监的位置上，拥有他的话语权，接他的私活、赚他的外块、泡他的小财务！可你再想想，古希腊时期就有哲学家曾经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连老祖宗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么就觉得经过了那么多波折和背叛，还能维持现状呢？万一他接不了私活、泡不了小财务，是不是就不会满足了？”
见方生平点头，侯琛提醒道：“他自己更清楚，公司一旦解散，以他现在的风评，他只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失业大叔，送外卖、送快递去都有可能！所以，他的妥协只是权宜之计，以后稳定了、空虚了，百分之百还会继续折腾。”
“我知道。”方生平抿嘴：“但咱们也该承认，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你无法肯定自己的团队里会出什么样的人。如果咱们没有办法改变他，而你眼下又还需要他，那就只能暂时把其放在最正确的位置，先让他发挥它的作用和特长。”
侯琛这回没话说了：“那好吧！等以后他又想整事儿了，处理他的任务就交给我！忍的时间越久，我的爆发力就越强，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把它锉成灰吧！”
方生平不置可否。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想给人改邪归正的机会。人生在世，谁都不容易。更何况，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是他在魏冬那里学到的。如果以后注定要和张子峰分道扬镳，那么他也希望结的不是孽怨，而是善缘。一个对你零感觉的路人甲，总比一个时刻都把你当成箭靶子、假想的人要强。
这时，那买烧饼的男人上车走了。张子峰颠颠儿的跑回他们车里：“方总，现在怎么办？他还是不同意帮我们说话。”
方生平示意侯琛启动车子，扭头对张子峰道：“你觉得他一大早上开那么远的车，来买烧饼是给谁呢？”
张子峰愣了一下，恍然道：“难道是给家里的老人？”见方生平微笑点头，张子峰也恍然大悟道：“啊！好！我知道了。”
等车子到了另一个地点，张子峰再次下了车。
侯琛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不告诉他祥云大厦十五层的业主就是那人的女儿呢？”说着，还笑得像个害虫似的：“这感觉就像小学生做试卷，你故意少给了题干，你也太坏了！”
方生平笑笑：“你不是担心他的人品吗？增加试卷难度，才能让他知道幸福来之不易，然后多老实几天。”
方生平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侯琛说得不错，他是应该好好考虑。毕竟，信任就像一把刀，你给了一个好人，他可能保护你；而你给了一个坏人，他可能反过来拿刀捅了你。张子峰，到底能不能信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