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春节
曾经有人说：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同。而这句话，在这个传统团圆的日子里体现得最是明显。
大年三十。李成毅家的情形除了婆媳俩在忙着准备团圆饭，和窗外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平时并无不同。
不，强强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每逢春节，都是他奶奶邱小燕脾气最大、最颐指气使的时候。以前还有爷爷和爸爸在一旁听她使唤。今年，就只剩下他妈妈吴静给邱小燕打下手。
邱小燕一干起活计来脾气就特别大，活儿多了他发大脾气，活儿少了她就撒小脾气。强强很明白，邱小燕的脾气，完全是根据活计的多少以及心情收放自如。就好比现在吧！她一会嫌木耳摘的不干净、一会又嫌青菜摘掉的太多：“你看看这叶子好好的，咋就给扔了？看我老婆子不顺眼就直说，少拿吃的撒气！那可都是钱买的！过年菜贵不知道吗？还不仔细着点摘！”
吴静也不跟她计较，从塑料袋里倒出准备扔掉的菜叶子又挑了一遍。相处这么多年，她早就摸清这婆婆的脾气。邱小燕训人的时候，顺着她就是了，不然这老太太绝对没完没了，还能吼得得全楼都听见。刚结婚那几年，吴静还是有些脾气的，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有一年春节她就和邱小燕抗争了，结果大过年吵得全楼都出来看热闹不说，她还被大晚上赶出了门。大年三十啊！路上一片片的爆竹声不绝于耳，却极少有商店开门。除夕夜，嫁出的女儿是不能回娘家的。最后，她只能回医院呆了两天，初二才回的娘家。是以婆媳之争她最先放弃了。
邱小燕说完儿媳，又伸手就揪过孙子：“强强！怎么还玩呢？还不先把地擦擦？一天天就知道玩！半大小子了，眼睛里看不见活儿吗？”强强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拖布，一边拖地还一边看动画片。邱小燕上去一把就把电视关了，插头一拔：“让你干活非得跟我要工夫钱儿是不是？看电视不走电字儿吗？晚上还得看春晚，合着电费多钱跟你没关系是不是！”
强强默默地低头干活儿，因为木制拖布棍儿从中间截断过，就只剩下一半了，强强佝偻着腰，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似的拖着各种裂纹出坑的老洋灰地。他面无表情，眼睛中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机灵和神彩。那神情，倒像一个四十出头被生活压迫得生无可恋、却还是要苦挨的大叔。
然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他们家逢年过节都会上演的桥段，他早就习以为常。不同的区别只在于，从前还有爷爷和爸爸护着他，可现在他俩都躺在北屋不成人样儿了，只有自己和妈妈还在被他奶修理。强强有时候也想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邱小燕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对吴静道：“听说李庆茹他们家今年来你大伯家过年，你明天早上就带强强去拜年吧！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就给她家那小孩带一百块钱压岁钱。”
吴静“嗯”地应了。婆婆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强强是小孩，去拜年是要收压岁钱的。看自己给方雅雅一百，谁还能好意思少过这个数？那一家子长辈，就算不挨个儿给，一家派一个代表也比她一个人多。邱小燕每年都这套路，只不过往年是李成毅带着强强去走亲戚，今年却换成了她。吴静想想就无奈，年礼还是要准备的，大过年的也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于是，大年初一清早，李庆德家就迎来了拜年的的吴静和强强。熬夜守岁的男人们喝了点小酒还没起来，只有方母、姜莉玫和孩子起来了。雅雅正是人来疯的年纪，不一会就拉着强强到一边玩去了。这几天，长辈给她买了几大包零食玩具，正愁没人跟她玩呢！
三个女人就坐在客厅喝茶聊天，问起她公公和丈夫的情况，吴静都只说精神还好。方母和姜莉玫自然说了很多宽慰的话。吴静不是个巧舌如簧的，再多的宽慰跟邱小燕的脾气比起来，都是九牛一毛。因此，多数时候她默不作声，只在她们问话的时有选择性地答上一二。
不一会，方雅雅就拉着强强回到几个人面前，吵着要去逛庙会：“大舅姥爷说庙会可好玩了，我想看捏泥人和画糖画，强强哥哥也没去过，奶奶我们一起去吧！”方雅雅执拗起来那是说一不二的。其实所谓庙会，不过就是在仿古街上有卖一些吃的玩的，做一些古色古香的喜庆布置，很得小孩子的喜欢。方母对雅雅那是有求必应：“那你就和你妈还有大伯娘、强强一起去吧，奶奶在家做中午饭，你们回来就吃。”
方母发了话，姜莉玫和吴静就领着两个孩子去了皇寺街的庙会。还别说，这古色古香的街道，配上那些老手艺，小玩意儿，整条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刚进去不远，迎面就过来舞龙舞狮的，看得雅雅兴奋得直摆小手。吴静忙嘱咐强强：“看好雅雅，别让她跟咱们走散了。”
方雅雅真是玩嗨了，看见什么都新奇，看见什么都想要。姜莉玫一会跟她说这个不能买，那个不能多吃，即便如此，几个人手里也都拎了几样。强强虽然也没来过，但他谨记妈妈的话要看好妹妹，所以方雅雅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哥哥，你看那个！那个是什么？”
这边吴静刚为方雅雅选的糖果付钱，那边方雅雅又小燕子似的往另一个摊位去了。看姜莉玫和强强跟着，她也就放心等着摊住给她找零钱。
姜莉玫看女儿开心的小模样，也跟着笑了。原本上省城过年她还有些不喜，现在看还真是来对了。小孩子嘛！就该多接触新鲜事物，这样对她未来长成也有好处。姜莉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半，再玩一个小时回家也不迟。
她刚要收回手机，一个陌生号码刚好拨进来，她顺手接起。对方说：“方雅雅妈妈过年好！我这里是某某钢琴教室，祝你新春快乐！”姜莉玫也随口拜了年，一边听手机一边在人群中搜索方雅雅和强强。对方又说：“上次试听课您觉得怎么样？方雅雅现在这个年纪，学钢琴是最好的时候，您有没有考虑让她继续学呢？”
其实学钢琴的事她一直在犹豫。但今天高兴，就想着学个一年半载也无妨，万一雅雅真有音乐天赋呢！可还能等她回答，她发现目之所及都没有雅雅和强强的身影。
糟了！孩子呢？姜莉玫顿时就慌了。手机那端的人还在全力鼓吹，姜莉玫已经放下手机，在人群中大叫雅雅和强强。
大年三十。李成毅家的情形除了婆媳俩在忙着准备团圆饭，和窗外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平时并无不同。
不，强强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每逢春节，都是他奶奶邱小燕脾气最大、最颐指气使的时候。以前还有爷爷和爸爸在一旁听她使唤。今年，就只剩下他妈妈吴静给邱小燕打下手。
邱小燕一干起活计来脾气就特别大，活儿多了他发大脾气，活儿少了她就撒小脾气。强强很明白，邱小燕的脾气，完全是根据活计的多少以及心情收放自如。就好比现在吧！她一会嫌木耳摘的不干净、一会又嫌青菜摘掉的太多：“你看看这叶子好好的，咋就给扔了？看我老婆子不顺眼就直说，少拿吃的撒气！那可都是钱买的！过年菜贵不知道吗？还不仔细着点摘！”
吴静也不跟她计较，从塑料袋里倒出准备扔掉的菜叶子又挑了一遍。相处这么多年，她早就摸清这婆婆的脾气。邱小燕训人的时候，顺着她就是了，不然这老太太绝对没完没了，还能吼得得全楼都听见。刚结婚那几年，吴静还是有些脾气的，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有一年春节她就和邱小燕抗争了，结果大过年吵得全楼都出来看热闹不说，她还被大晚上赶出了门。大年三十啊！路上一片片的爆竹声不绝于耳，却极少有商店开门。除夕夜，嫁出的女儿是不能回娘家的。最后，她只能回医院呆了两天，初二才回的娘家。是以婆媳之争她最先放弃了。
邱小燕说完儿媳，又伸手就揪过孙子：“强强！怎么还玩呢？还不先把地擦擦？一天天就知道玩！半大小子了，眼睛里看不见活儿吗？”强强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拖布，一边拖地还一边看动画片。邱小燕上去一把就把电视关了，插头一拔：“让你干活非得跟我要工夫钱儿是不是？看电视不走电字儿吗？晚上还得看春晚，合着电费多钱跟你没关系是不是！”
强强默默地低头干活儿，因为木制拖布棍儿从中间截断过，就只剩下一半了，强强佝偻着腰，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似的拖着各种裂纹出坑的老洋灰地。他面无表情，眼睛中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机灵和神彩。那神情，倒像一个四十出头被生活压迫得生无可恋、却还是要苦挨的大叔。
然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他们家逢年过节都会上演的桥段，他早就习以为常。不同的区别只在于，从前还有爷爷和爸爸护着他，可现在他俩都躺在北屋不成人样儿了，只有自己和妈妈还在被他奶修理。强强有时候也想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邱小燕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对吴静道：“听说李庆茹他们家今年来你大伯家过年，你明天早上就带强强去拜年吧！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就给她家那小孩带一百块钱压岁钱。”
吴静“嗯”地应了。婆婆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强强是小孩，去拜年是要收压岁钱的。看自己给方雅雅一百，谁还能好意思少过这个数？那一家子长辈，就算不挨个儿给，一家派一个代表也比她一个人多。邱小燕每年都这套路，只不过往年是李成毅带着强强去走亲戚，今年却换成了她。吴静想想就无奈，年礼还是要准备的，大过年的也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于是，大年初一清早，李庆德家就迎来了拜年的的吴静和强强。熬夜守岁的男人们喝了点小酒还没起来，只有方母、姜莉玫和孩子起来了。雅雅正是人来疯的年纪，不一会就拉着强强到一边玩去了。这几天，长辈给她买了几大包零食玩具，正愁没人跟她玩呢！
三个女人就坐在客厅喝茶聊天，问起她公公和丈夫的情况，吴静都只说精神还好。方母和姜莉玫自然说了很多宽慰的话。吴静不是个巧舌如簧的，再多的宽慰跟邱小燕的脾气比起来，都是九牛一毛。因此，多数时候她默不作声，只在她们问话的时有选择性地答上一二。
不一会，方雅雅就拉着强强回到几个人面前，吵着要去逛庙会：“大舅姥爷说庙会可好玩了，我想看捏泥人和画糖画，强强哥哥也没去过，奶奶我们一起去吧！”方雅雅执拗起来那是说一不二的。其实所谓庙会，不过就是在仿古街上有卖一些吃的玩的，做一些古色古香的喜庆布置，很得小孩子的喜欢。方母对雅雅那是有求必应：“那你就和你妈还有大伯娘、强强一起去吧，奶奶在家做中午饭，你们回来就吃。”
方母发了话，姜莉玫和吴静就领着两个孩子去了皇寺街的庙会。还别说，这古色古香的街道，配上那些老手艺，小玩意儿，整条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刚进去不远，迎面就过来舞龙舞狮的，看得雅雅兴奋得直摆小手。吴静忙嘱咐强强：“看好雅雅，别让她跟咱们走散了。”
方雅雅真是玩嗨了，看见什么都新奇，看见什么都想要。姜莉玫一会跟她说这个不能买，那个不能多吃，即便如此，几个人手里也都拎了几样。强强虽然也没来过，但他谨记妈妈的话要看好妹妹，所以方雅雅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哥哥，你看那个！那个是什么？”
这边吴静刚为方雅雅选的糖果付钱，那边方雅雅又小燕子似的往另一个摊位去了。看姜莉玫和强强跟着，她也就放心等着摊住给她找零钱。
姜莉玫看女儿开心的小模样，也跟着笑了。原本上省城过年她还有些不喜，现在看还真是来对了。小孩子嘛！就该多接触新鲜事物，这样对她未来长成也有好处。姜莉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半，再玩一个小时回家也不迟。
她刚要收回手机，一个陌生号码刚好拨进来，她顺手接起。对方说：“方雅雅妈妈过年好！我这里是某某钢琴教室，祝你新春快乐！”姜莉玫也随口拜了年，一边听手机一边在人群中搜索方雅雅和强强。对方又说：“上次试听课您觉得怎么样？方雅雅现在这个年纪，学钢琴是最好的时候，您有没有考虑让她继续学呢？”
其实学钢琴的事她一直在犹豫。但今天高兴，就想着学个一年半载也无妨，万一雅雅真有音乐天赋呢！可还能等她回答，她发现目之所及都没有雅雅和强强的身影。
糟了！孩子呢？姜莉玫顿时就慌了。手机那端的人还在全力鼓吹，姜莉玫已经放下手机，在人群中大叫雅雅和强强。